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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敦从十年前进去, 在那个世界里他们是直接关系人。
敦敦被养得这么白白胖胖的,她和央措一定情同兄妹。
“敦敦,你告诉天帝伯伯, 你央措哥哥怎么了?
守阵的是他还是慈若尊者?”
龙皇将敦敦掂了掂,交给一名受伤较轻的水君,“把小殿下带到溪谷君那里去。敦敦回来了, 他会愿意去治伤了。”
天帝询问的声音被龙皇拦住, “陛下, 这孩子能活下来就是命大了,战场上的风吹草动都能要了她的命。“
水族皆恳求地看着天帝。
天帝接二连三死了亲妹妹和亲侄子, 难以掩饰哀伤, 却硬是挤出一个笑容,“对不起敦敦, 伯伯心急了, 敦敦去休息吧,敦敦已经做得很棒了, 伯伯代六界谢谢你。“
其实敦敦一直都觉这是她该做的,她生来就有这样的义务。
但是天帝一句谢谢她,突然让小朋友十分委屈。
虽然她并不是为了得到感谢而这么做的,但是敦敦付出的努力能够被记住, 并且感谢, 真的让敦敦心中一暖。
虽然已经非常疲惫了,浑身又疼,但是敦敦愿意和这个好看的伯伯说话,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能在他身上看到粑粑的影子。
敦敦已经不记得了,这个就是粑粑的父亲呀。
“守阵的人一直都是我, 直到刚才,我被粑粑传送出来了,粑粑接替我守阵。
粑粑被魔魅伤了,我看的时候,已经伤得很重了。
而且,老祖宗也死了。“
众神听不懂这个“粑粑“是什么意思,姑且就当作了一种类似于哥哥或者兄长的昵称。
敦敦的话信息量太大了。
怎么会这样为何守阵的一直是个孩子,而且敦敦,哪来这么强大的灵力守阵。
“央措和慈若在何处?老祖宗?敦敦是说水族的那个老祖宗?老祖宗也在里头?
那为何守阵的是敦敦呢?”
按理来说如果连老祖宗都在的话,守阵这样的重责就更加轮不到敦敦了。
龙皇瞳孔一颤,摸向了敦敦的脉搏。
躺在一边的溪谷君闭上了眼睛。
龙皇的眼泪滴在敦敦的脸上,敦敦奇怪得看着他。
红鼻子老龙王轻轻地转过了身,扶住了额头。
敦敦道,“粑粑在守阵,敦敦不知尊者在何处。”
老祖宗和粑粑都要去解决粑粑的血脉问题啊。
敦敦就是不想让神界知晓粑粑的妈妈是魔魅女皇,粑粑身上流着一半魔魅的血液。
所以她就是不说。
复年界法器爆发出一阵玄妙的灵力来。
唯一剩下的老凶兽,死了三个从上古一直结伴而活的兄弟,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了。
“诸位,最后一波魔魅了。”
众神望向复年界的眼神充满了复杂,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相互搀扶着站起来。
连同牺牲的伙伴的份,一起,战到最后。
从这一刻开始,那些魔魅,不再代表着魔魅。
而是六界和平路上的障碍。
只有消灭了他们,六界才能安宁,他们的亲人,才能不死在眼前。
可爱的孩子们,才能有平安长大的机会。
敦敦被移送到了大后方,安置在了溪谷君的身边。
溪谷君看到敦敦之后,大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的精气神立刻下去了。
他吊着的这口气,终于快要吊不住了。
敦敦见证了太多亲人一个一个离开。
小朋友掀开小被子,走不动,就在榻上慢慢地蠕动,一点一点挤过去,挤到了溪谷君的被子里,小手环抱着溪谷君的脖子。
敦敦把自己软噗噗的小脸贴着溪谷君的脸庞,额前的软毛蹭了蹭。
小小声地和溪谷君商量,“溪谷哥哥,你可以不要死吗?
敦敦救过你一次了,敦敦没有力气了,不想救你第二次了。
敦敦求求你了。”
溪谷君昏沉于陷入昏迷,听到这句话,强撑着力气睁开了眼睛。
只见小敦敦趴在他身上,一脸祈求地看着他。
“求求你了溪谷哥哥,老祖宗走了,小祥云也走了。
你不要也离开敦敦好吗?”
溪谷君从小朋友的黑葡萄大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苍白的脸色,和即使在这个时候,依旧不忍心让她失望的神情。
他看到自己点了点头,声音艰涩,“好。”
答应敦敦,我要撑着。
不离开你……
敦敦点点头,“太好了,这样敦敦就只需要为粑粑祈祷了…
希望爸爸不会被魔魅杀死,也不回变成魔魅。
粑粑会回到敦敦的身边来。”
神殿外面,血雨腥风,一片厮杀。
神殿内,安静地躺着两张睡颜。
因为已经尽力了,所以问心无愧。
剩下的,交给战友和天命吧。
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
“逆子!尔竟然如此违抗你的母亲!“
魔魅女皇手握权杖,神情极为阴鹜,看着央措君的眼中杀意翻滚。
黑暗虚空中,紫色煞气越来越浓郁,灵力流转之际,仿佛一颗颗闪烁着紫色星辰,低低地挂在天空之中。
漫天的星辰,皆为了拱卫一人,皆为成为一人的背景。
溪谷君执剑而立,红绸系腕,乌发散腰,嘴角边有着还未干涸的血迹,衬托得越发唇红齿白,剔透的眸子中倒映着点点星辰。
好看得惊心,一举一动皆可入画。
即便受着伤,少年君王的姿仪依旧不能被掩盖丝毫,他的背脊之中有一根不屈的傲骨支撑着他。
便是因为容色太出众,鲜血太红润,反而生出了一种让人想折了他的傲骨的想法。
让这样骄傲的人匍匐在脚下,低下他的头颅,即便恨得咬牙切齿却依旧无可奈何的样子。
央措君就是秦弃深,但秦弃深并不是完整的央措君,他是央措君性格中的一部分。
是被央措君刻意掩藏着,不曾展现在众神面前的,真实的那一部分。
神界都以为央措君入了神界之后是性格突变,实则不然。
一方面是因为魔魅血统对他的影响,另一方面是因为肩膀上忽然没有了身为神界储君的责任,他不需要压制自己了,永远只展示自己正向的那部分性格。
所以
央措君一边盯着女皇看,一边抬起手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将沾到了血迹的衣袍用剑斩落。
不得不说,两人深邃的眉骨几乎是如出一辙。
桀骜不驯。
央措君冷笑一声,再抬头,谦谦君子一般慢慢答来。
“如此生死厮杀的境况下,多谢女皇如此关心本君的家事。
本君的母亲死得早,不过她如果还活着,大概也早就被贬下凡间了。
毕竟她身份太低微了,不配成为本君的生母。“
君子之音,儒儒道来。
如果忽略言辞间的锐利的话。
央措君的反应大大出乎女皇的预料。
喵的这话说的太损了!
央措在说谁卑贱呢?!
“你!“
女皇听言,眼中顿时燃烧起熊熊的火焰。
在她看来,她可以不爱央措君,可央措君一定是要十分在乎她这个母亲的。
怎么可以表现出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呢?
央措君唇角微降,收起笑容,冰冷地看着女皇。
从前面对“秦弃深“的时候,魔魅女皇总是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
不就是因为“秦弃深“性格乖张,脾气不好,他看不惯的直接甩脸子,温柔只留给特定的人。
而央措君呢,贵为未来六界之主,却也被六界束缚,谦谦君子,性情温和大度,心怀天下,是个标准的圣人。
可她忘了,央措君就是秦弃深,秦弃深有的性格,央措君怎么会没有呢。
不过是欺软怕硬,挑央措君这个软柿子捏而已。
“央措,本皇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就归顺我族还来得及,本皇身为你的生母可以原谅你。
你依旧是本皇的继承人,魔魅一族的储君!“
女皇的指尖轻轻点着权杖的蛇头,眼中尽是威胁。
顷刻之间,权杖的体积急剧扩大,变成了一条巨蛇。
巨蛇周身萦绕着淡淡紫光,盘踞于女皇站立之处的上方,周围的魔魅煞气都空了一大片。
巨蛇对着央措君吐露着猩红色的分叉舌尖,不断“嘶哈嘶哈”地吐气。
魔魅女皇这话说的,仿佛央措君是唯一一个在六界都立于不败之地的人。
不管神界还是魔魅胜了,他都是储君,都是赢家。
央措君红唇轻启,声音很低沉,低到女皇只以为少年在喃喃自语。
他说的是,“原谅我?就凭你,也配?”
央措君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话音未落,剑气已经裹挟着蓝色灵力磅礴地扩散开来。
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大蛇仰天长啸,无数煞气被它吸入口中。
蛇盆大口对着央君咬下。
滚圆爆血的蛇瞳之中,倒映出下面央措君的身影。
少年仰面而视,长身玉立,风吹不动。
他将剑面翻转,立刻提剑迎上,足尖轻点之际,身形已在蛇瞳的十米之内。
少年神衹挽着剑花飞跃而上,腕间的红丝在逆风中回旋转飘荡。
央措君飞上,再回旋着落下,衣裙缓缓平去,垂顺地落下。
此时,大蛇应声嘶叫着,上下口中獠牙连着致命的毒液。
一上来就被戳瞎了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