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起来……
爬起来去找敦敦……
躺在这里像个没用的废物一样做什么……?!
“哥!!”“哥哥!!”
澜一和木黎停扑到病床上, 把两个四脚兽吓了一跳,纷纷跳下床去。
澜一挤不过从小到大就很会在秦弃深这里争宠,并且没有受伤的木黎停。
被他挤到地上去了。
澜一自己本来就虚弱, 再加上带着病体在秦弃深病床边熬了那么久,腿没撑住,摔在了地上。
澜一抬头, 看着木黎停在秦弃深床边诉说他有多么担心表哥。
澜一整个人松懈了, 有一种肩膀都塌了的感觉。
靠坐在病床边的地上, 捂着脸哭起来。
眼泪把脸上的纱布都打湿了。
哭着哭着两只手捂住了脸埋在了双腿上,嘴角却上扬到最大程度。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哥哥终于醒过来了……
晴天终于还是来了……
锦瑟哭泣之余, 还记得要给秦凯打电话。
“大哥, 小深醒了!快来医院!
……这次是真的不是我梦到的!真的醒了!”
病房外还在开会的医生专家们,一听见秦家大少爷醒了, 个个喜形于色。
苍天啊……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这秦家的钱真不是好拿的……
这位金贵的大少爷再不醒, 他弟弟都快把他们给杀了。
医生们个个洋溢着如沐春风的微笑,涌入病房, 围在秦弃深的病床边做检查。
这位秦家少爷,昏迷的时候医生们见过他无数次,本来就知道他长得好看。
轮廓和眉眼都十分优越。
但没想到,睁开眼睛了, 才是真正的好看。
那双眼睛, 美得不真实。
如今这么清清淡淡地一睁眼,整个人有种久病初愈后孱弱的清澈美感。
他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淡淡地望着医生们, 让人忍不住轻声细语跟他说话。
“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
好在这里的医生无论男女,都是上了年纪,稳重持重的专家, 换两个小护士来,估计根本把持不住。
秦弃深微侧过脸,一颗泪珠划过高挺的山根,顺着脸颊没入浓密的黑发。
不知道是昏迷了太久眼中的生理泪水还是真正的泪水。
看得周围的人一阵心疼。
哪怕是被澜一恐吓后十分惧怕秦家的医生们,突然觉得秦家这么紧张,其实是有点道理的。
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嘛……
锦瑟红着眼睛站在秦弃深的床头。
“小深……”
人已经醒过来了,检查也不急于一时。
人的本能就是偏好美好的人和事物,这是漫长进化史中带来的本能。
原本恨不得立刻离开病房的医生们,话突然多了起来。
各种殷殷切切地叮嘱家属们。
如何才能最大程度地照顾好病人。
这些专家都是秦家从全国各地砸了重金聘请过来的,原本只是要他们救醒秦弃深。
现在秦弃深都醒了,他们的工作就算结束了,完全可以拿上一大笔钱立刻坐上飞机远离杀伤力强大的秦家人。
但是超过三分之一的专家当场表示他们愿意暂停手上繁重的工作和科研任务,留下来为秦少爷的心理恢复提供自己最专业的治疗和帮助。
尤其是几位上了年纪的女专家,看着秦弃深简直像看自己的儿子一样。
十分温柔地安慰他一切都会好的。
秦弃深没什么反应。
冷冷淡淡的。
专家们表示理解。
他们都听说了,秦少爷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不然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昏迷。
所以完全不打算生气。
专家们大多数出去了,给病人留下空间。
剩下两个专家,到了病房附带的茶水间里,小声地和锦瑟谈话。
独孤踩着猫步,跳上了病床,把自己盘成一个大橘团团,窝在秦弃深的枕头边,脑袋轻轻地靠在秦弃深的头上。
轻轻地蹭他。
铲屎官……你可终于醒了……
小狗崽是上不去了,围着病床边兴奋地转圈圈。
“嗷呜,嗷呜!”
床边终于空出位置了。
澜一刺溜从地上爬起来,和木黎停两个人,每人一边扒拉着病床的栏杆。
两颗大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弃深。
“哥……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过来,我,我……”
木黎停擦了擦眼泪。
木黎停虽然做作了一点,但也是真的很担心秦弃深的。
澜一嘴笨,虽然长得比较凶,好看得很有攻击性,但他其实是个性格朴实的娃。
完全不会说话。
只带趴在床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不停地道歉。
秦弃深似乎没有听见弟弟们的话,静静地,淡淡地看着天花板。
突然,他抬手拔了呼吸机。
挣扎着坐了起来。
“哥,你干嘛?!”“哥—?!”
澜一和木黎停直接伸手,每人一边摁住了秦弃深的肩膀。
木黎停和澜一都是大高个,本来是单膝跪在床边的,此时立刻站了起来,弯着腰阻止秦弃深。
“哥,你刚刚苏醒,你的身体还很虚弱!”
澜一去够呼吸机,想再给秦弃深戴上。
回应木黎停的是秦弃深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用尽全力的一声:“滚!”
秦弃深死死地看着前方,眼中有着狠决和痛苦,犹如一头受了重伤的困兽。
他不配躺在床上……
他把敦敦弄丢了……
他对不起敦敦……
没能重新戴上呼吸机,反而被秦弃深拔掉了手上的输液针,掀开了被子。
鲜血立刻从手上的针孔处滴出。
“哥!!”
澜一和木黎停两个人都拦不住秦弃深。
他们不敢真的对秦弃深用力,秦弃深又豁出性命一样的挣扎。
澜一急转身,单膝跪在秦弃深的面前,哀求地仰视着他。
“哥,我知道孩子没了,你痛苦,可是你的身体现在太虚弱了,你先顾及一下你自己好不好?”
秦弃深淡淡地垂眸看了澜一一眼。
只一眼,让澜一瞬间哑然,所有的话和情绪都堵在嗓子口。
他怎么忘了……是他透露给秦月星的……
他哪有资格对哥哥说这种话……
哥哥会变成这样,都是他害的……
木黎停惊讶地看着澜一居然慢慢让出了通道。
“秦澜一你在干嘛?你还不拦着我哥?”
澜一那颗绑满了纱布的脑袋,慢慢垂下。
听见病房里剧烈的响动,医生们和锦瑟,纷纷赶来。
“秦少爷,你冷静一点……”
“秦少爷,你的身体不允许……”
眼前的手和脸,还有话语,都是阻止。
澜一靠不上了,木黎停只能自己从背后环抱钳制住秦弃深。
“哥,哥!”
“让他走!”
就在病房里一片混乱的时候,病房门口传来一道压迫性的声音。
锦瑟慌乱地回头。
“大哥……”
秦凯站在病房门口,沉沉地看着秦弃深,话却是对其他人说的。
“所有人,把手放开,让他走。”
锦瑟不可置信,“大哥你在说什么,小深才刚苏醒……”
秦凯甚至打开了病房门口的另一半门。
“黎停,把手放开,让你哥走。
小深,只要你能自己走出病房,随便你去哪里,没人会拦你。”
木黎停在秦凯的视线压迫下,很不情愿地松开了秦弃深。
“姑父你在说气话吧?”
秦凯对着秦弃深做出了邀请的姿势,叹气。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所有人都不再阻拦秦弃深,让出了通道。
秦弃深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走,手背上的鲜血滴落在地。
病房很大,但是二十步也走得到了。
不就是区区二十步嘛……
有什么走不到的。
木黎停颇有些埋怨地看着秦凯。
病房肯定能走出去,可是肯定要倒在医院的楼道里。
姑父到底在想什么?!
澜一默默地跟在秦弃深身后。
秦弃深走一步,他也走一步。
秦弃深的眼神偏执而坚定。
他眼里看不到别的,只有那扇门。
通过了那扇门,要去找敦敦。
他不相信,不相信敦敦就这么死了……
敦敦不会的……
他养了九年的孩子,不会的!
就算是爬,也要爬出去!
木黎停忍不住追了几步上去。
再两步表哥就出去了!还不拦着?!
秦凯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这个他最出色,也是最疼爱的儿子。
还差最后一步,还差最后一步……
他要出去……
可就像是被秦凯算准了一样,最后一步,秦弃深眼前不可控制地变黑,腿下虚浮。
天旋地转的同时,周遭的一切都在消失。
在医生们紧张的注视下,秦弃深闭上了眼睛,身体往前栽倒。
而秦凯早就站在那里,张开了怀抱,让秦弃深倒在了他怀里。
周围的人立刻围了上去,七手八脚把秦弃深抬回了病床上。
秦凯轻轻叹气。
“小深,真是乱来……”
^_^
敦敦这个乱来的小家伙受伤了。
那么一个小萝卜头,跑都跑不利索,居然追车?
简直是气死李老头夫妻俩了。
“你知不知道错了?”
客厅里,李老头和李老太,对着墙角,非常严厉。
拿出了他们做班主任多年,教训调皮捣蛋学生的架势。
看起来可凶可凶了。
门口跑进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扒着门缝悄悄地偷看。
只能看到老夫妻俩,不能看到被他们身体挡住了的角落里。
那个角落里有什么呀?
角落里啊,有一个小板凳,凳子上熊敦敦地走着个小小一只的小娃娃,小娃娃在啃一个比她脸还大的波板糖。
小朋友一边啃,一边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两个老人家。
门口的小男孩钻到沙发后面。
他揉了揉眼睛。
哇……开眼界了。
第一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小朋友。
第二嘛……从来没有见过小朋友被教训的时候,不仅有凳子坐,而且有糖吃。
那个太可爱的小朋友对着老夫妻俩伸出手。
“抱抱!”
完全不知道自己错了嘛……
李老太和李老头绷不住了。
李老太用手肘碰了一下老头。
“你去抱,我正凶着呢。
不凶这小家伙不长记性。”
李老头不屑地撇撇嘴。
“你给得了吧……糖是不是你给敦敦的,还凶着呢?”
小男孩在后面听到了。
这个小朋友叫敦敦啊……
李老太瞪老伴,“我给的糖,那凳子不是你给搬的?”
为了教育有点氛围,特别选择了角落这么有氛围的地点。
但小家伙往角落里一站,没到一分钟,两个老人家就心软了。
从“站好了”,变成了“坐好了”,再到“吃着糖,乖乖听训。”
还心安理得地安慰自己,相信木先生也不会同意他们对敦敦太严厉。
敦敦又伸手,“抱抱!”
哎呦……抱抱那就抱抱吧。
敦敦看样子也知道自己错了嘛……
老夫妻俩彻底凶不起来了,把敦敦从凳子上抱起来,“敦敦啊,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追车了,你说说多危险啊……车子有时候还会倒车的,压着你怎么办哪……”
老夫妻俩抱着敦敦就从小男孩面前路过了。
小男孩完全被无视了。
他从沙发旁边跳出来,气愤地刷自己的存在感。
“太爷爷太奶奶!!”
你们都看不见你们亲爱的曾孙的吗?!直击路过的吗?
老夫妻俩回头,露出惊喜的笑容。
“小宝,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呀?!”
小男孩,叫小宝,是两位老人家大孙子的孩子,唯一的曾孙。
今年四岁了,但是营养比较好,看起来虎头虎脑,常常被误认为五六岁了。
其实是幼儿园苗苗班二年级的小朋友。
小宝抬头一看,霸占太爷爷太奶奶全部注意力的小萝卜头。
哎呀……看起来有点凄惨的样子。
一整个下巴都裹着纱布。
整张小脸看起来可怜又滑稽。
小宝在看敦敦,敦敦也在看小宝。
小宝走到太爷爷太奶奶面前,拉拉敦敦的脚,很不满意地霸气宣誓。
“你是谁啊?你几岁了还赖在太爷爷太奶奶怀里?
我们要自己走路,又不是两三岁的小朋友!”
最重要的是,他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要抱也应该抱他!
这个野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敦敦自上而下看着小宝。
两个小朋友的视线,无声地火花四溅。
敦敦挑了挑眉。
哦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