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两句提醒的话,藻月就去做自己的事了,由着那小孩自行思考。
毕竟她没有好为人师的兴趣,再者吧……瞄了眼旁边沉默的老父亲,也不知道是同性相斥还是怎么的,藻月总觉得老父亲和这小孩之间气场不太对盘。
先前摘回的那一大把野花,剩下那些藻月找来一口锅,将它们分类好后,开始分别进行焯水,以去除植物中的草酸,让口感变好。
另外她摘回的萱草是俗称黄花菜的黄花萱草,虽然能够食用,但新鲜的黄花菜中含有秋水仙碱这一有毒物质,必须通过高温烹煮等手段进行处理后才可以吃。
那点毒素对于藻月现在的体质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只不过秋水仙碱具有苦味,所以出于对食物味道的追求,还是。
似乎一直都只是冷眼旁观的斑,沉默的看着藻月两三下就把那一大捆,原本如果稍作整理安插在器皿上,也能布置出还算赏心悦目作品的野花全给煮了。
水煮的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下一步应该就是食用。
“……”
尽管早在看她把这些野花像摊档的蔬菜般捆成一大把带回来的时候,斑就知道她估计不是突然间来了闲情雅致收集花材,打算今晚在此用插花这种陶冶性情的活动去打发时间。
更何况……就连宇智波斑也不得不以无言的心态承认,以他这个闺女平时的画风,可以说是完全与插花这种风雅行为不沾边。
但看她把鲜花当野菜一样以简单粗暴的手段处理,斑还是一时间感到无言以对。
黄花菜焯水后,为了安全起见和消除涩味还得在清水里泡上一段时间,让有毒物质进一步稀释,在此期间藻月便先把已经处理好的蒲公英加上葱姜蒜酱油等调味料做成凉拌。
很快,一份凉拌蒲公英就拌好并装盘摆上桌。
菜盘放到桌面时,底部与桌面之间触碰所发出的轻微响动唤回了原本正皱着眉头沉浸在思考中的少年的部分注意力。
刚才在短暂错愕后,佐助很快理解藻月那番话所要表述的意思,只是当他下意识思考其中的问题时,随着尝试寻求问题的正确答案,他却开始变得混乱茫然起来。
因为当开始进一步思考后,他就渐渐意识到要解决事件当中的罪魁祸首容易,但也不意味着能立马扭转局面这么简单。
这场灭顶之灾的源头本质上是宇智波一族与木叶之间从忍村建立以来就存在的矛盾,长期得不到解决最后积重难返所导致。
高层对宇智波一族的猜忌和不信任,而宇智波一族出于家族荣誉和尊严,不愿放下身段融入到忍村,以至于只需一点事端进行挑拨,就轻而易举爆发出来。
至于团藏……不过是个只敢躲在暗地里用些见不得光手段捡漏的小人,将大量精力甚至把余生目标都放在对付这么一个小人上,也未免太抬举他了。
只不过尽管意识到悲剧的背后还有客观环境的推动,但对于一个还只是十二三岁的小屁孩而言,要他思考社会层面的深层次问题还是太早了。其实哪怕是成年人,当面对这种问题是也会觉得像身处在密不透风的罗网之中,感到处处受限身不由己,要被无奈的现实所淹没,更别说是阅历和眼界尚浅的小孩,很容易只会得出非黑即白的偏激结论。
尤其当他越是感到即便成功报复,也仅仅只是让那卑劣小人为族人的牺牲付出代价。至于那些虽然没有参与,但却袖手旁观纵容事情发生,实际上如同帮凶的人,除了一如既往的轻飘飘说上一两句表达廉价同情的话外,便仅此而已。
事实上没有任何改变,就如同刚才对方所说的,大部分人都只是看客的心态,并未从中得到警示进行反省。
越想就心里就越发愤愤不平,不免一时间陷入到愤世妒俗的情绪中。
不过当他回过神来,发现提出问题的人正以一种悠闲自在的姿态在制作料理,佐助瞬间神色古怪。
尤其是对方就像个没事的人似的,招呼着说:“来点凉拌蒲公英吧,清热去火,降降火气别太激动啊。”
“……”
然后佐助陷入沉默,看她那无忧无虑自得其乐的模样,有些难以分辨对方这种,究竟是出于运筹帷幄,还是早已接受现实选择了释然不再计较这些问题。
结合对方在过去两年的所作所为来看,佐助觉得应该不会是后者。
至于为什么无法下定论,大概是由于对方身上那份还和小孩子一样的天真烂漫又不似作伪,但如果和她在新闻报道中给人的印象放在一起却又太过割裂。
而且在消化完此前影像中所包含的信息量后,尽管觉得荒谬,但佐助已经意识到这个傲慢不逊的男人就是宇智波斑。
如此一来,很容易让人觉得藻月只是一个配合父亲命令的表面执行者。
其实此时佐助心里还是很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接受太多超出他过往想象范围的信息,在认知被不断的打破重组的同时,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几乎占满整个脑海,到了后来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先思考哪一个。
只是现在稍微恢复一些冷静,尽管大脑仍然乱糟糟的,但好歹不像刚了解到真相时那么茫然不知所措,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暗无天日。
而当镇定下来再重新审视整件事时,那种每个人都对真实情况心知肚明,唯独他自己一个人如同傻子一样一无所知的这种认知,就像重锤般再度重重敲击在他心头。
明明父亲是族长,可他竟然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些年家族表面光鲜的背后,其实已经被忍村边缘化,看似风光无两的家族实际上早已岌岌可危。
被这份沉重的心情所笼罩着,在后续的就餐中佐助可谓全程食不知味,甚至在吃得差不多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原本对于对方招呼他进来坐下吃个饭的客套话是敬谢不敏,打算质问清楚对方后就离开。
于是此时脸上开始有些微妙的不自在,在听到对方表示有糕点要不要吃的时候,赶紧抛下一句:“不用了!”
说完便起身匆匆的走了。
“哎?这就走了?”
望着小孩迅速消失在视线内的身影,藻月耸耸肩略表遗憾,觉得准备进入叛逆期的小孩心思真是多变,明明刚才不是坐在这吃饭吃得好好的,怎么这一吃饱了就转眼不认人了。
藻月回头和老父亲随口抱怨上一句小孩子的心思真难搞,没有注意到老父亲在听到她的抱怨后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在斑看来这大概就是一个自己都还像小孩一样不成熟的人,却在嫌弃别人不成熟,观感略奇妙。
作为曾经领导过家族的族长,宇智波斑对族人的大体性情和思维方式还是有相当程度的了解,知道刚才那个少年出于心态上的别扭。
无非是虽然想法上已经一定程度上认同了对方,但出于个人自尊心,又不想直接承认这件事。
只不过斑觉得没必要,也没义务为对方的行为提供解释。而且他敢笃定,那个小鬼早晚还是会再次来这里。
对于误闯进这里的少年,斑几乎没有投以什么关注,毕竟对方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今天大概是个特殊日子,这个平时十天半个月都没有人会来的地方突然间热闹起来。
在少年离开后没多久,斑便觉察到又有人来到神社,此时正伫立在外面的空地上。
过了一会儿,藻月也发现注意到来人了,于是出去看看情况。
到外面后,藻月发现来人是自回到木叶后就不见了人的鼬。
短暂的迷惑了一下,随即藻月便反应过来,想起对方是刚才那小孩的兄长。
然后以为他是去复命汇报完以后,打算见自己弟弟于是就找了过来。
便直接告知对方道:“哎?你是过来找你弟弟吗?他刚刚在这吃过东西,然后走了。”
只见鼬应了一声,说了句“我知道”。
藻月咧嘴笑着,自来熟的问道:“话说你吃过没,刚才做的饭有多,可以吃了再回去啊。”
鼬正斟酌着回话,只是藻月大概没耐心等他每回都这么慢慢考虑,说完后见他没说话,就立马转身回去。很快,再次出来时手上多了个包装的纸袋。
“算了,你直接拿这回去吧,本来是当饭后甜点的,预了你弟的份,结果他吃完饭就跑了。”
“……谢谢。”鼬看着塞到他手里的纸袋,如死水一潭的平静面容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藻月也不在意,继续自顾自的,一边嘀咕着等下去澡堂,一边转身回去。
而鼬似乎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原地沉默的看着对方回去的背影。
不过藻月在往回走没几步时,忽然想起些什么,回头补充道:“啊对了,你弟他已经全都知道了。”
“……”
都知道些什么自然不言而喻,鼬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可是这一发展也算是预料之中,看到佐助为了质问当年的事情尾随面前的少女,从而见到宇智波斑,接着又在这里面逗留了这么久时,他就有预感,佐助可能已经了解到与当年灭族事件有关的种种事情。
最后唯有把这份愕然转化成为顺其自然。
“嗯。”鼬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就从神社离开,并开始重新思考着等下见到弟弟时的开场白。
藻月看好像没别的事了,便准备回去收拾东西到澡堂。
在她要走进室内的时候,突然瞥见小伙伴从另一个方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