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惠明宫回翠微宫的路上,要经过御花园。
刘嫔刚走到御花园的鹅卵石小路上,抬眼就瞧见了前面站在树荫下的夏婕妤。
她抿了抿头上的汗珠,换上一副笑,快步上前见礼:“臣妾见过夏婕妤。”
听到刘嫔的声音,夏婕妤毫不意外:“起来吧,刚从贤妃娘娘宫中出来?”
刘嫔心中骇然,她去贤妃宫中的事是避着人的,夏婕妤却能这么快就收到消息,还特意等在这儿。
看来,有些事她是瞒不得的。
想通这一点后,刘嫔重新挂了一丝笑:“是,夏婕妤可是有事要找臣妾?”
夏婕妤抬手用团扇遮了遮阳光,表情从容:“这儿的日头也太晒了些,不若刘嫔陪本嫔去亭子里坐会儿?”
说完,也没等刘嫔答应,就径自往亭子里走。
刘嫔扶着冬葵的那只手虚汗频出,在冬葵的袖子上浸出了暗色的水痕。
冬葵握紧了刘嫔的手臂,看着夏婕妤纤细的背影,低声道:“主子,要不然咱们走吧。”
刘嫔嘲讽似的扯了扯嘴角:“走?走哪儿去?”
人为刀俎她为鱼肉,若是不听话,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不敢去想,也不愿去赌。
主仆俩定定的站了会儿,眼看着夏婕妤都踏上了凉亭的台阶,刘嫔才深呼吸一口气,扶着冬葵跟了上去。
强烈的太阳光被树木和亭子遮挡了大部分,漏到亭子里的光只是丝丝缕缕,不热,但格外磨人。
伺候的宫人守在亭子外三米的距离,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两人在讲话,可具体说了什么却听不清半句。
隔着不远处,月莹站在牡丹花圃旁,眉头紧锁。
身后跟着她抬着冰块儿的两个小太监见月莹停在这儿不走了,心里有些着急,天气越来越热,冰块儿在外耽搁久了就化了。
其中一个小太监试着出声:“月莹姑姑。”
月莹这才回过神,扭头看了小太监一眼:“怎么了?”
那小太监苦着脸,视线看着手里和另一个人抬着的桶,小声说:“咱们赶紧回去吧,冰都快化了。”
月莹扫了眼快哭出来的小太监,再次皱着眉:“走吧。”
刚才看到的,一会儿要如实回禀给娘娘才是。
冰块儿被放置好,温宓瞧着汗湿了发丝的月莹,向她招了招手:“快在这儿待一会儿,外面很热吧,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月莹拿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然后将刚才在御花园看到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娘娘,奴婢方才路过御花园时,瞧见了夏婕妤和刘嫔在凉亭里说话。”
说着,月莹打量了一眼温宓的神色,见温宓不以为意,又加了一句:“而且,气氛瞧着很是融洽。”
温宓点了点头,问:“除此之外,你还看见了什么?”
“没有了,奴婢离得远,只看得到这些。”
月莹想让温宓引起重视,但也不会胡编乱造。
温宓神情惬意的抿了口茶水,又捻了一块儿拇指大的糕点放进嘴里,细细咽了之后才慢慢的说:
“你是想提醒本宫,小心夏婕妤?”
月莹面色严肃:“奴婢只是想说,夏婕妤一向与娘娘您交好,若夏婕妤真的别有二心,那咱们也是防不胜防的。”
在这宫里,什么害人之心不可有,全都是失败者胡乱说的,但防人之心确实不可无。
虽然夏婕妤自投靠娘娘以来,事事都以娘娘为先,可凡是人,就都是有私心的,谁又能保证夏婕妤一直忠心娘娘?
“你说的有道理,那就把夏婕妤叫来,本宫亲自问她。”
温宓拍了拍手指上的糕点碎屑,随口吩咐了一句。
“可是……”月莹刚要说些什么,温宓就一眼看了过来,月莹顿时闭上了嘴。
她知道,娘娘做了决定的事情,是不容人多嘴的。
只不过,没等月莹去锦华苑,慈宁宫反而先传来了消息,太后病了。
温宓收起脸上的惬意看向来人:“太医可曾去过?太后的病如何?”
来人低着头,口齿倒是伶俐:“慈宁宫已经命人传了太医,具体情况奴才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其余的主子们都已经赶往慈宁宫了。”
太后生病,身为后妃,理当前去探望。
温宓当即起身就想去慈宁宫,可一注意到身上的衣裳,脚步又停下了:“丝雨,给本宫更衣。”
待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又去了几样首饰,温宓才坐上仪仗往慈宁宫赶。
她到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嫔妃已经站了满院子,几乎个个儿脸上都带着汗珠,也不知站了多久。
看见温宓来了,皆弯腰行礼:“贵妃娘娘安。”
温宓摆了摆手让人起身,看了眼烈日高照,毫不犹豫的提起裙子踏上台阶,站在廊下寻了个慈宁宫的宫人问话:
“太后娘娘如何?”
“回贵妃娘娘话,太医刚才进去,奴婢也不知。”
那宫人也只是个守门的,从她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来,温宓也就没再继续问下去,跟着众人一起等太医出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里面终于传来了响动,众人忙朝里面看去,就见红玉露了面儿。
她扫视了一眼后妃,见其余人都是候在院子里,而温宓则站在廊下的阴凉处,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
温宓转了转手中的苏绣象牙柄团扇,话中带着关切:“红玉姑姑,太医怎么说?太后娘娘可有大碍?”
红玉微微欠身,语气有些冷淡:“有劳贵妃娘娘关心,太医说,太后娘娘只是着了凉,并无大碍。”
“那就好。”
温宓似松了口气,余光注意些底下人的反应。
那些人不论是真的关心太后,还是有其他目的,总归面子功夫做的很是到家。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温宓这才想起来问红玉:“既然太后无碍,不知红玉姑姑出来,可是有事要说?”
红玉板着脸,抬头看了温宓一眼。
按理来说,若无主子特别吩咐,奴才是不能抬头正视主子的,可红玉地位不一样,她就是这样做了,哪怕温宓被她看的不自在,也不会去说什么。
否则,岂不是在说太后教导无方?
好在红玉心里有分寸,只看了温宓一眼就低下头:“太后娘娘吩咐,让各位主子侍疾。”
此话一出,众人皆面面相觑。
并非是她们不愿,而是她们有些纳闷儿,太后近一年来不理后宫之事,就连皇上独宠贵妃一事也可视而不见,如今怎么就想起来让她们侍疾了呢?
温宓面色如常,压下心里的疑惑问道:“那太后娘娘可说要何人侍疾?”
后妃人数起码也有二十,看红玉那样子就知太后的病症并不严重,所以既用不了那么多人,估摸着太后心里是有了人选的。
红玉摇了摇头,将皮球扔给了温宓:“太后娘娘并无要求。贵妃娘娘既掌管宫务,那这侍疾一事,也该交由贵妃娘娘安排。”
这下温宓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她本以为太后是要闹幺蛾子,可是直到现在,太后的所作所为并无半分过分,提出的要求也合情合理,不免让温宓觉得,她是否真的想多了。
温宓垂眸想了一下,试探的说了句:“既然是为太后娘娘侍疾,本宫与后宫姐妹都义不容辞,不如就今日就由本宫来侍疾,其余日子按照位份高低轮流着来。”
不论太后究竟有没有想法,面子功夫温宓还是要做的,虽然她心里并不乐意给太后侍疾。
温宓的提议公平公正,且自身还以身作则,其余人就更没有话说了,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只是红玉听完温宓的话后,却笑着婉拒了温宓侍疾的提议:“贵妃娘娘平日事忙,又怎好劳烦您照顾太后娘娘,依奴婢看,贵妃娘娘就不用侍疾了。”
“红玉说的有理。”
红玉话落,紧接着赵景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众人一惊,忙福身见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赵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温宓跟前,亲自弯腰扶起温宓,才对着行礼的诸人叫了起。
赵景来了,红玉自是不能让他站在门外的,干脆就将人都请进了殿内。
一进殿,迎面而来的凉气令温宓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赵景覆上温宓的手,拧了拧眉:“可是身子不适?”
他声音虽低,但也足够让人听见。
温宓摇了摇头,没顾得上回答赵景的话,反而扭头看着红玉:“红玉姑姑,方才你不是说,太后娘娘是着了凉吗?那殿内怎么还摆了这么多冰盆?”
殿里四个角落里,皆放置了一座有十二三岁孩童那般高的冰山,正散发着丝丝寒意。
红玉表情一滞,然后勉强一笑:“是奴婢疏忽了,太过于担心太后娘娘,忘记让宫人将冰盆给撤下去了。”
赵景注意到红玉不自然的表情,却装作没看到:“你平日都是贴身伺候母后,哪里能顾得上那么多,依朕看,恐是母后仁慈,伺候的人不尽心,不如朕让高时去中省殿,重新给母后选一批伺候的宫人罢。”
话落,慈宁宫的宫人霎时间跪了一地。
被退回中省殿,这就意味着,她们就只能被分配到宫里最下贱的地方去伺候,以后也再也没有机会被选中伺候主子了。
温宓立在赵景身侧,将赵景的不慌不忙看在眼里。
若是太后娘娘病的严重,那赵景绝不可能这个时候还在殿里去探究宫人伺候的仔细不仔细的问题。
唯一的解释便是太后并无大碍,甚至连着凉都是借口。
就是不知,太后寂静了许久,这番,又是为何。
作者有话说:
终于加班加点的赶上了,我要猝死了,躺平,谁也别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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