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还未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他脚步一顿,心疼的滋味儿顿时蔓延到四肢百骸。
众人跟在赵景身后,见赵景停下脚步,也不敢多言,只得一起停下。
不过片刻,赵景绕过屏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直往他鼻孔里钻。
他不自觉的捏紧扳指,走到床榻边,瞧着床榻上的人泪眼婆娑的模样,柔声道:
“莫要哭了,伤了身子就不美了。”
温宓哭声似停了一下,她抬起泛红的眸子看了赵景一眼,随即轻咬着下唇,眼泪一如既往的往下掉,可却一声不发。
她的这幅模样,凭白让赵景心中生了一股子闷气,不知是在气她过于听话,还是在气她此番差些小产,现在还要因他一句话而忍着。
赵景叹了口气,上前将人揽在自己怀里,粗粝的拇指温柔的拭去温宓脸上的泪水,他低声承诺:
“切莫再伤心了,不然于腹中胎儿无益。你放心,这件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说的认真,跟着进来的嫔妃皆是心下一紧,因为皇上的这句话,摆明了今日之事不能善了。
虽然此事与自己无关,可保不准就牵连到自己身上了。
温宓垂下眼睫,素白的手放在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小腹上轻抚。
她闻言,心中冷笑,敢朝她的孩子动手,她必然会让此人去地下赎罪。
“臣妾相信皇上。”
温宓向来懂得见好就收,让赵景当着众人的面儿做出承诺已是难得,她也不能太过。
打从进来开始就站在赵景身后的太后见状,也是轻叹一声:
“温妃啊,此事也因哀家而起,若非哀家要你为先帝抄经,或许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好在龙胎无碍,哀家也就放心了。”
她之前是不喜温妃,除了温妃容貌狐媚以外,还因为有人曾告诉她,温妃在东宫几乎是专房独宠。
这让太后如何能忍?
赵景身为储君,如今又是天子,岂能只宠着一人?
太后想了这么多,可她独独忽略了自己内心的那一抹嫉妒。
是的,她嫉妒温宓,嫉妒她容貌出色,嫉妒她能得夫君宠爱。
而她,刚嫁给先帝时,身为正妻,先帝却只给了她身为正室的尊重,其余的感情,没给她一分一毫。
这让同为女子的太后如何能不嫉妒?
她年轻时未曾得到的,不曾拥有的,温妃全都得到了。
只是这一丝嫉妒,在她初初听闻温妃见红时,被她压了下去,现在有的,只是她对自己孙儿的担心。
太后这样说,就等于她在隐晦的认错。
但温宓并不稀罕,因为她知道,太后的这番话,有九分皆是对赵景说的,而不是对着她。
不过,温宓显然也是会做戏的,她强撑着笑:
“太后娘娘言重了,为先帝抄经祈福,是臣妾的福气,只是臣妾身子不争气,倒是辜负太后娘娘厚爱了。”
赵景低垂着眸子,看着温宓脸上称不上好看的笑,揽着温宓肩膀的大手紧了紧。
他对女子一直是心存怜惜的,可今时今日,竟无端的生出了一丝愧疚。
怀中女子太过聪慧,明明受了委屈的是她,可她却这样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赵景不是不知道,今日的事情传出去后,外界会怎么议论太后,什么磨磋妾妃,以至妾妃小产,怎么难听怎么传。
可太后毕竟是太后,名声不容有失,好在宓儿懂事,只是到底委屈她了。
皇后神色复杂的看着温宓,尽管她不想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这事儿要是落在她身上,她决计不会如此善解人意。
她总算是明白,温妃为何这般受宠。
各种思绪在脑子里过了一圈,皇后终于开口了:
“皇上,太医方才说,温妃妹妹是因为闻了大量的麝香,是不是应该派人查一查呢?”
闻言,赵景的视线终于从温宓身上移开,他觑了皇后一眼,冷声道:
“当然要查,朕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如此狠毒,朕的后宫容不下这等毒妇。”
顿了下,他嘲讽的勾唇:
“璟妃之事,皇后有失察之责,此事就交由皇后审理,将功补过。”
皇后被赵景有些微凉的眸子吓得低下头:
“臣妾领旨。”
既然要审问,自然不能在内室。
皇后扫了眼因为人多而变得拥挤的内室,建议道:
“皇上,母后,不若咱们出去审问,让温妃妹妹好好休息。”
赵景觉得皇后说的有理,刚想点头同意,他的手掌却猛然被温宓抓住。
他低头:
“怎么了?”
温宓洁白的贝齿咬着同样苍白的唇瓣:
“皇上,臣妾也想旁听。”
赵景想起她的身子,下意识就要拒绝。
温宓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他一步道:
“臣妾也想知道,究竟是谁那么狠心,要害臣妾的孩子。”
她声音有些颤抖,里面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温宓并不认为在她自己都不知自己有孕的情况下,会有人得知她有孕。
唯一的解释便是,下手那人是想毁了她做母亲的机会。
毕竟,麝香不仅堕胎,闻多了,还可致使女子不孕。
可谁知就那么巧,她偏偏有了身孕,更是如了那人的意了。
赵景沉默了一瞬,还是点头同意了。
众人移步到了慈宁宫正殿,因为温宓的身子不适合久坐,赵景便让人给她搬了软榻,好让她躺在软榻上。
安置好温宓后,赵景转身坐在主位,太后与皇后各自坐在两侧,下方是后宫所有的嫔妃。
温宓一眼望去,也是有十数人之多。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那么有本事,能将手插进太后的慈宁宫。
她正想着时,皇后已然开始审问了:
“太医,你方才说,温妃是因闻了大量的麝香,那你可有查出麝香的来源?”
太医从一侧站出来:
“回皇后娘娘,臣尚不曾查过。”
他来了慈宁宫后,就在给温妃看诊,刚才无人发话,他更是不能擅自查验慈宁宫。
温宓瞧了太医一眼,又看着皇后,想起慈宁宫小佛堂里的香,她说:
“皇后娘娘,臣妾心里倒是对一物心存疑虑,不若让太医查验一番?”
皇后挑眉:
“何物?”
温宓没有立即说出自己的疑虑,反而先看了太后。
太后心里咯噔一下,但面色如常:
“你可是有怀疑的?”
瞧温妃的表情,怕是这东西在她慈宁宫。
温宓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先请罪:
“还请太后娘娘恕臣妾不敬之罪。”
太后装作毫不在意的摆手:
“无妨,你且说出来。事关皇嗣,哀家也绝不容许有人捣鬼。”
“臣妾怀疑的,正是太后娘娘小佛堂里的熏香。”
温宓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惊讶。
但温宓没管,继续道:
“也不知是不是臣妾思虑过重,近来在小佛堂抄经时,总是觉得头晕目眩,今儿个更是闻见了一缕香甜的气息。”
她话落,赵景忽的就一句训斥:
“简直胡闹,既早觉得不适,为何不早些请太医?”
温宓撇嘴,她心里也后悔的紧,若是知道自己有孕,哪怕冒着让太后更厌恶她的风险,她也不会同意太后的话。
她低着头,不发一语。
太后忽的就有些尴尬,赵景看似是在训斥温妃,可未必就没有指责她的意思。
她忙转移话题:
“太医,既然温妃怀疑熏香,那你便去查一查,那熏香到底有无问题。”
太医领命去了小佛堂。
甫一进去,就被浓郁的熏香味儿给刺激的掩着口鼻。
他心道,这么重的麝香味儿,温妃娘娘闻了那么久,孩子还能保下,难道真的是有先帝庇佑?
想归想,太医还是走向了香炉,他低头一看,香炉里竟一丝香灰也无。
当太医将这结果当着众人的面儿说出来时,太后的脸色早已铁青。
她沉浸后宫大半辈子,自诩手段不弱,可竟然有人能将手插进她慈宁宫,这无异于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她脸上。
太后怒不可遏,她一手拍在椅柄上:
“岂有此理,这件事,一定要给哀家仔仔细细的查。”
今儿个是给温妃下麝香,那明儿个,是不是就要给她下毒了?
人就是这样,事不关己,当然能够高高挂起,可一旦涉及到自身安危,太后再也不能像刚才那般平静。
麝香是在小佛堂发现的,要查也是从小佛堂查起。
没一会儿,所有打扫小佛堂的宫人都被传到了正殿。
她们都是宫女,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一到正殿就跪了下去,身子不停的颤抖。
皇后微微一笑:
“你们莫怕,本宫传你们来,只是想问你们一些问题,你们只要如实回答就好。只要你们说了实话,本宫确保你们无事,但若是敢说谎,那你们就要掂量掂量,自己以及一家老小的性命了。”
一番话连敲带打,宫人们颤抖着,身子趴伏在地,不知要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沉稳的宫人说:
“皇后娘娘请问,奴婢们定然不敢有丝毫隐瞒。”
“很好。”
“本宫想知道,平日负责洒扫小佛堂的,都有几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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