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珏进来便握住了那小人儿颤动的小手, 但刚唤了一声,小姑娘便累的昏了过去。
“簌簌!”
那男人乍一见,显然是吓坏了!
女医与产婆都在屋中, 急忙过来, 看过后告诉太子,她无事, 只是太乏了,暂时昏了过去, 萧珏方才松了口气。
他这日从入京后急匆匆地赶往程府, 到等待这小姑娘生产, 以及适才, 整个人的神经一直都是紧绷着的。
萧珏其人,大部分的时候喜怒不形于色, 情绪是不大外露的,今日他俨然是心思外露最多的一天。
他人以及外头也都渐渐地去了紧迫感,恢复了欢悦, 太子喜得龙凤儿女之事立刻又占了气氛中的最上风。
众人一度皆是跪了下去,为萧珏道喜。
宫里的嬷嬷也都欣喜着急着回去告诉皇上皇后以及太后, 这天大的喜事。
萧珏没走。
那两个小东西对他来说也是新鲜的很。
旁人瞧在眼里, 也看得出来, 太子心情大好。
萧珏等到了晚上, 那小姑娘才醒。
她躺在那, 乖乖地抿着唇, 眼神儿灵动, 小脸儿虽略显苍白,但从一双眸子上看起来,人很精神。
一大觉睡过, 她也不哭了,不娇了,看到萧珏又变得乖了。
房中程家人都在,两名奶娘抱着孩子在床边儿,给她看着。
她新奇地瞅向自己生的那两个可可爱爱,丁点大的小东西,渐渐地眉眼弯弯,眼中满是星星一般,“嘻”地一声笑了。
簌簌还是年龄小。
当初孕怀之事也不在她的预料之中,一下子生了俩更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整个孕期,她都是稀里糊涂的,其实也没怎么想自己就要做娘了事,但眼下孩子出生,见了面儿,这感觉显然不一样了。
屋中一直很欢腾,父母祖母,姐姐弟弟都在,伯伯叔叔,以及姑姑婶婶也都回了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夸赞着小姑娘的福分。
簌簌俨然从昔日无人问津的小可怜儿,变成了今日被万千宠爱的小福星。
倒是就萧珏没怎么说话。
那男人没说话,但眼睛一直在她身上,宠溺的很。
嘴上虽没说,心里头他自己最是知道这一别将近三个月,他是怎么过的。
萧珏有时候觉得甚是荒唐,但又毫无办法,自己几近日日想那小姑娘,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天知道他是怎么捱过的这两个多月。
他服了,心里偷偷暗暗的服了。
眼下终于看到人了,还多了两个小东西,还有什么比这让他更心悦满足的?
但这满足没持续多久,谈话间,宫中被派来照顾那小人儿的一个嬷嬷提起了俩人的大婚之事,也便说起了日子。
这般细细算来,眼下不偏不差,距离大婚正好还差两个月。
当朝有风俗,婚嫁男女在成亲之前的两个月不能见面。
萧珏面不改色,依旧一言未发,但暗地里,缓缓地都攥上拳头了。
这狗风俗,不知道是谁定的?
是以,后边儿,那男人的脸便明显沉了下去。
别人感觉不大深,但簌簌深。
她以前惯是看他脸色过活的,有些了解他,但小姑娘不知道缘由,更想不到那缘由。
萧珏一直没走。
然眼见着天儿黑了,他倒是也不能住在程府。
程家人也不敢撵他,终还是得靠自觉。
呆到了不能再拖,萧珏极不情愿地走了。
孩子太小,姑且养在了程府。
萧珏回了太子府,这一夜睡得甚是不好,因为意识到了明日之事。
翌日,他入宫拜见父皇,母后和皇祖母。
果不其然,母后提起了这事。
“眼见着这婚期也快到了,祖宗订下的规矩还是要遵循的,从今日起,皇儿便不要去程府了,正好让簌簌好好坐月子,母后已经派了两个嬷嬷照顾。程夫人是过来人,什么都懂,皇儿不用担心簌簌。待她出了月子,你二人也便快大婚了。”
萧珏有一搭无一搭的模样,面上什么都没说。
皇后倒是也能看穿几分儿子的心思。
往昔他不喜欢那程妤,她怎么劝他,他都不听。
现在这程家的真千金,便是从那次他破格给她一跃四级,晋为良娣之时,皇后便看出了他对那小姑娘动了情。
后续,为她说话,为她揭发当年之事,为她身份归位。
怕是也没有什么比这更明显明白的了。
皇后知道他出去为他父皇办事,快三个月没见那小姑娘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还要再等两个月,怕是心里不大乐。
他向来没什么拘束,皇后也怕他不听话,因此,又与他说了一遍。
这次萧珏回了话,答应了,满口答应.......
但他只挺了三天。
第四天,深更半夜,簌簌已经要睡下了,但万万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萧珏!
“殿下!”
小姑娘呆了!
那男人一身黑色锦衣,他来也没人通报。
此时,他人都进来了,后边儿也没人跟着,且不知人都去了哪。
“殿下怎么来了?巧云她们呢?”
萧珏没答,直接来到了她床前,过来眼睛就盯住了她,而后缓缓扬唇笑了那么一下,还是没答她的问话,倒是好似闲扯了起来。
“想孤了么?”
簌簌紧攥着小手,扬着头,拉住了他的大手,小脸儿羞红,有点紧张,还在问着,“殿下怎么来了?她们不是不许.......”
她口中的她们就是皇后太后了。
萧珏还是没答。
他当然不是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进来的,而是掩人耳目,做贼似的偷着进来的,这要是让人知道,他一世英名岂不是全毁了。
是以,萧珏避而未答,不想谈及,也还在问着他想知道的话,“想孤了么,嗯?”
俩人明显根本不在一个调上。
簌簌还是乖的,心口“咚咚”地跳,如此也就不问了,烫着小脸儿,点了头。
她确实是想他了。
那男人笑,坐在了床边儿,微微探身向前,哑声道:“孤也想你了。”
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香气飘进了簌簌的鼻息之中,加之他这话,小姑娘缓缓地咬上了唇,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终又低下了头。
萧珏倒是没呆多久,一炷香左右而已。
他走后不长时间,巧云和冬儿便进了来。
簌簌一问,方才知道,说来好笑,她二人,放风来着。
“殿下过来便道:守着。奴婢和巧云都吓坏了,怎料到这么晚了能看到殿下!”
冬儿小声,用很低沉肃穆的声音学着萧珏,把簌簌逗笑了。
至此,簌簌也是明白了,萧珏是偷着进来的。
他能干出这事儿有这般行为,简直让簌簌震惊!
实在不敢相信!那可是萧珏啊!
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发烧了!
接着又过了五日,一模一样的时间,一模一样的情况,就连停留的时间也差不多,萧珏又来了。
小姑娘倚在床上,裹着被子,对着他侵略似的目光,小声地答着他的问话,不敢明目张胆,但终是伸出小手,假装给他摘,掉落到他头上的什么,借机摸了摸他的额头.......
发现,咦!不烧啊!
那怎么这般反常!简直是老铁树开了花!
接着一个月,那男人便是像这般每隔五六天必到一次,即便每次只停留一炷香到两炷香的功夫,但这已然是萧珏能忍住不见她的极限。
转眼四十多天便过了去,簌簌也出了月子。
这日晨时,母亲和宫里的嬷嬷早早地便为她准备了艾草等物洗澡。
小姑娘终于被允了下床和洗澡,舒舒服服地泡了好久。
母亲也早便为她备好了衣服。
簌簌确是个天生的尤物。
她生了一对儿龙凤儿女,但小身段丝毫没走样不说,出了月子便基本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一身粉嫩的华衣穿了上,瞧着和孕前无二样,小脸蛋儿,脖颈上,腕上,手上,皆是雪白雪白的,吹弹可破,水嫩嫩的,惊为天人。
那张小脸儿,倒不亏是昔年薛家老夫人所言,天生的狐狸精。
母亲,姐姐,巧云,冬儿,以及宫中过来伺候的两个嬷嬷,无人不夸赞,更是聊着聊着,说着说着,几人便都不约而同地提及了半月后的大婚,提及了太子。
小姑娘一听这,又羞赧了。
萧珏是她出了月子后的第三天来的,进来人便微微怔住。
这些时日,细细的算来,他来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但小姑娘在坐月子,当然无法梳妆打扮,虽然萧珏看她一样的美,一样的可爱,一样的喜欢,一样的让他魂牵梦绕,抓心挠肝,但眼下出了月子的那小人儿自是更美,更绝。
那男人旋即回过神儿来便笑了。
他负手走到她身前,凑近她,打趣道:“看来孤今天来的巧了。”
小姑娘早便站了起来。
“簌簌刚看过安安和乐乐,他们好可爱。”
那安安是她那对龙凤胎哥哥的名字,乐乐便是妹妹。
她小脸儿微红,有些所答非所问,并不接着萧珏的话说,因为听懂了那男人话中的意思。
她往日里见他都是在床上盖着被子,且一身素衣,今日肯定是新鲜。
萧珏越靠越近,停在了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一会儿,便低下了身去,和她快要贴了上,鼻尖也微微碰到了她的鼻尖,说道:“安安和乐乐,孤没看到,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可爱,倒是知道你。”
小姑娘微微低头,身子后退了下,清晰地感到了那男人滚热的气息,小手也很自然地推在了他靠近过来的胸膛上。
“等殿下看到了就知道了。”
她依旧在和他聊宝宝们,但那男人眼下只想聊她。
他拉住了她的手腕,不紧不慢地将她抵在了墙上,目光灼热,看不够一般,一直盯着她看。
小姑娘脸红,羞涩,不敢抬头,只软声软语地道:“还有半个月而已了殿下,这里,不可以。”
他是偷着来的,簌簌不知道他忘没忘,提醒了提醒。
那男人微微一笑,倒是比往常好说话的多,语声暧昧又好似带着几分挑-逗,问着,“亲一下也不行么?”
说话的同时手移到了小姑娘的锁骨上,轻轻地抚摩了抚摩,低声问着,“嗯?可不可?”
可不可,他也都凑了过来,嗅着她香甜的气息,亲了亲她的唇,蜻蜓点水一般,继而换了角度又是那般亲了亲她,如此反复。簌簌的头越来越低,小脸儿滚热,被他撩-拨的心口小鹿咚咚撞,从额头到脚都灼灼烫烫的。
那男人终是捏起她的小脸儿,深吻了她。
这般许久之后,松开了她,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唇角含笑,“长高了。”
“唔?”
弄得簌簌羞红着小脸儿,一脸的蒙。
萧珏舔了舔唇,笑的颇为灿烂。
他大她七岁,他在人市买她回来的时候她方才及笄没多久。
后来桃花庄、她认亲再加之此番怀孕生子,时光不居,一晃儿已经两年多了。
小姑娘彼时年纪小,这两年来还长高了一点儿。
簌簌反应的慢了一些而已,接着也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微微站直身子一瞧,以前她还不到他肩头,眼下正好到了,确是还长高了一点。
她呆呆憨憨的,还抬起小手去比划比划,量一量,然还没比完,猝不及防便被那男人一把揽住了腰肢,再度亲住了她的唇。
第二次,那男人显然比第一次猛烈,亲她的脖颈,锁骨。
小簌簌便有些招架不住,呼吸急促,嘤嘤的小脸儿烧着了,浑身都烧着了。
“殿下,别,好了,好了.......”
萧珏如此,她更怕他不满足于此,便开始推他,这般好不容易方才把他推开,俩人还待开口说话,旁屋突然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
巧云停在了珠帘之外,紧张地急道:“殿下,小姐,夫人过来了。”
“什么?”
簌簌一听自是吓得不轻,拉起萧珏的手臂,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到哪了?娘到哪了?”
这么晚,她娘实则很少来。
巧云告急道:“已经到门口了小姐。”
“啊?”
簌簌慌死了,接着连忙扯着萧珏找地方藏。
她东张西望地瞅,最后便把人拉到了她换衣的屏风之后,甚至还扯上了帘子。
“殿殿殿下,别出来。”
说完,那小人儿便慌忙地出了去。
与她恰恰相反,那男人一脸从容,淡定的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这时抬手,不紧不慢地系上了领口处,刚才被他微微扯开的衣服。
小簌簌跑出去,理好了衣服,她母亲便进了来。
程夫人本来要睡了,是突然想起她白日里打了两个喷嚏,亲来给她添被子,但这般一进来,瞧着侍女紧张,女儿慌张.......
程夫人微微一呆,再一看女儿那红扑扑的小脸儿,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问也没问,也没管女儿的呼唤,直接便奔去了那屏风之后,更是一把就拉开了帘子。
“娘!”
果不其然,只见太子正侧身坐在其内,随着那帘子被拉开,微微抬眼看向了她。
程夫人立马便跪了下去。
她猜到了,奔过来之时便猜到了是这么回事,但涉及女儿,还是没忍住,没能视而不见。
“殿下.......”
她跪了一半,萧珏便扶起了她,“岳母这是干什么?”
随后过来的簌簌赶紧接过了母亲的手臂,将人扶了起来。
要哭了!这太尴尬了!
然见萧珏起了身,竟是朝着她母亲微微一礼,笑道:“岳母大人受惊了,剩下的几日,孤不来了便是。”
程夫人能说什么。她这姑爷是一般身份的人么,缓缓回了一礼罢了。
太子接着走了,她还得俯身恭送。
萧珏走着,一直睨着那小人儿,路过她身边儿,抬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而后,方才收回了视线,真的走了。
他前脚刚出去,母亲自然是便把她拽了过来。
“太子来了多少次?你做月子时,他有没有.......”
小姑娘摇头,“当然没有了娘.......怎么会呢,娘.......”
程夫人瞬时是傻了。
她放下了那被子,而后摇头笑了。
太子显然是偷着进来的。
他人,她和丈夫自然是也了解的。
其骄矜尊贵,往昔,他是何等的难近,尤其对她程家来说,可眼下他竟然能干出这事儿?
程夫人思到此,看向了她那可可爱爱的女儿,倒也欣慰,更放心了些。
看来,太子真的是很爱她女儿。
这事儿便这么罢了。
程夫人甚至都未和丈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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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十五日便过了去。
这十五天,萧珏倒是真没再来。
大婚的前一日,簌簌和姐姐同衾而眠,深夜聊了许久。
继而聊完之后,她也久久不能入睡,极为紧张,到底是什么时候方才睡着的,她也不得而知了。
翌日,天空尚且还泛着鱼肚白,簌簌便被唤醒,早早洗漱,净齿,地坐在妆奁前,凤冠霞帔,画着最美最精致的妆容。
而后听着喜娘说着那些祝福的话,那会儿簌簌还尚且好好的,但待到了拜别父母,明明早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簌簌与父亲母亲,祖母姐姐一一抱抱,告别,到了吉时,终是盖上了红盖头,上了花轿。
迎亲的队伍,乐声渐近,极为热闹。
外头骄阳似火,萧珏一身大红喜服,眉眼,唇角皆带笑意,楚楚谡谡,瞧着极为英俊潇洒。
晋朝婚嫁以奢为荣。程家簪缨世胄,簌簌又是嫁入皇家,嫁妆自然是极其丰厚。
那送亲接亲的队伍与嫁妆车队,绵延数条街道,迤逦壮观,热闹无比,满城欢庆,着实羡煞众人........
小簌簌坐在花轿之中,不知外头情景,但也想起了昔日自己第一次入太子府时的心境。
彼时陌生害怕,只觉得前路茫茫,此时却是满心希冀,新的人生........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