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前世(萧珏视角)下 前世(萧珏视角)……

簌簌还是机灵的很, 这般她也便明白了。

且那为首打自己耳光的人,她认得。

白日里,冬儿与她说的。

说她是杜承徽的妹妹。

加之那杜霜连连求饶的话语, 簌簌便确定了是她们说了她的坏话。

她眼神灵动, 受宠若惊,缓缓仰头去看冷着脸的萧珏, 心中暗道:哇,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以前那男人倒是也维护过她, 但当然都是她演戏装可怜, 有意告状, 换来的, 今日新鲜呀!

小姑娘心中明镜一般,什么都懂, 但却没说停,装作不懂,故意拖延了一会儿方才朝着萧珏一脸无辜地唤着, “殿下.......”

萧珏没回话。

簌簌又回了视线。她猜到了会有人不服她上位,背地里说闲话, 萧珏替她出气立威, 她当然求之不得。

这般装了一会儿, 她方才抬手, 有些不忍似的, 软软地道着, “好了, 快别打了,看着都疼。”

杜霜几人一听,赶紧谢恩, 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又有谁敢说什么?

眼下她们俨然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此时匍匐在她脚下,瑟瑟发抖地头都不敢抬,连看都不敢再看簌簌,以后还哪敢再议论她。

此事当日便在贵女圈中传开了。

直到返回竹苑,簌簌还在想着这事儿,眼睛缓缓地转,暗地里“嘻”地一声。

但当着萧珏的面儿,倒是还不敢表露情绪,乖乖巧巧的。

这夜,萧珏又没走,所幸,他也没做什么,更也没与她说太多。

小簌簌还是让出了一大半的床给他,自己去了里边睡。

入睡之前,她小心翼翼地偷瞄他,依旧看到他在看那本佛书。

连续两次,簌簌有点好奇,更好奇他具体在看什么。

但好奇心终究也拗不过困意,她眼睛眨了几眨后,不知不觉间,还是可可爱爱,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萧珏已经将那婆娑蛮咒看了三遍了。

你若问他为何又看,他也说不太明白。

只知道,自时隔多日后,昨日再做那梦,他一来觉得梦来的很奇,很巧,二来,今日整整一天,不知为何,他每每想起那梦,竟是都会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夜晚,烛光未熄。

那小姑娘的枕边依旧放着那半块白玉。

白玉也依旧微微泛着清光。

萧珏再度入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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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桃花宛若云霞,朝阳与夕阳,日与月轮番交替,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他们成亲了,他梦寐以求,她成了他的妻。

他的腿完全复原,身体也完全恢复,乃至性子脾气,都一天天改变了去。

他虽然还是记不得自己是谁,过去都经历了什么,但心中不再阴郁,也不再自闭,因为有她。

他与她的日子简简单单,却又因为有他心爱的她,可爱的她,而不简单。

他教她读书写字,与她夕阳西下一起种花摘菜。

平平凡凡的日日夜夜,也因为能看到她的小脸儿,她的笑颜,听到她的声音,而不凡。

他真的爱极了她,特别,特别的喜欢,喜欢到了,爱她的每一根发丝,喜欢到了,仿佛把她融入到了自己的血液之中。他看到她哪怕是皱一下眉头,都会心疼。

他能为了她的一个梦,不畏八月的烈日,跑十几个小镇,只为给她买到那个和她梦中一模一样的头绳;也能为她顶风冒雨,几十次地在山野河边,一等便是一天,为她捉来一千只萤火虫,只为在她的生辰之时,让她看到漫天星河。

他真的是,爱极了他的小姑娘,他的妻。

她千般善良,万般美好,便是日月星辰也不如她的笑颜。

在他心中,这世间的什么也不及她.......

他们一起度过了四年的时光。

原本他以为,他这一世便如此了。

但他没想到,他还能记起来。

在她陪伴了他的第五个年头里,忽而一日,他记起了全部。

记起了他的身份,记起了昔年发生的一切。

深思熟虑了之后,他决定暂时独自离开。

为了保护她,他姑且未告诉她他的全部,只在决定了暂时分离之后,整夜整夜地与她缠绵,告诉她等他回来,告诉她,他一定会回来。

而后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早上,他久久,久久地抱住了他的小姑娘,亲吻了她的额头,摸着她哭花了的小脸儿,给她擦泪,吻住了她的唇,再度向她承诺,承诺她的四毛一定会回来。

小姑娘很乖,哭的很让人心疼,但终是又露了笑,重重地点了头。

桃花庄很安全。

这里民风朴实,她与左邻右舍,相处的都极好,她们都会照顾她。

她在这里,他很放心,他不用担心她的安全,唯独想她。

他终是走了。

然时隔四年,再度出去,朝中早已改天换日。

皇子之中,萧奈独大。

而他,四年前的太子萧珏,中箭,失踪,凶多吉少,四年了,没有人觉得他还能活着,大部分人已经渐渐地,一点点地淡忘了他。

他先联络上了一直没间断找他的卫青梧,继而联络上了他的母后与叔父,很容易地归了朝。

他母家大权在握,在朝中根基极深。

四年,还不足矣让箫奈摧毁他。

只要给他一年到两年的时间,他能扭转乾坤,夺回这一切,也能将他的小姑娘,他的肋骨,他日日夜夜念着的妻子接到京城,摘下天上的月亮给她。

但在那大势未定之前,他不能见她,不能让人知道她的所在,甚至她的存在。

他承认,他生平最怕让别人看穿他的弱点。

四年前的他没有软肋,没有弱点,无牵无挂。

但四年后的他不同,他心有所念,无时无刻不想着她,念着她,半丝不敢忘,也半丝不能忘。

他不能暴露了她,不能让她有任何危险。

为了能早一日将她捧在掌心;早一日护住她;早一日见到她;他果断杀伐,事情做的干净利落,只用了区区十一个月的功夫,便置了那箫奈于绝境死地。

然,他没想到........

没想到那天的云,那天的风是那般的轻柔可人,他心烫的发抖,那般急切地去见他的妻,上天却跟他开了那么大的一个玩笑。

他如何也没能想到,那日桃花树下与她一别便是一生,如何也没想到,他日日夜夜念着的妻子,再见便是与他阴阳相隔.......

她安详地倒在地上,没有半丝伤痕,还是那么的乖巧,却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任他如何失魂落魄的呼唤,也再不肯看他。

一口接着一口的鲜血从口中吐出,是谁挖了他的心。

他失聪,失魂,眼泪决堤一般地流淌,紧紧地抱着他的妻,他的肋骨,他的太阳,他的光,他的命,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是谁,在用力地抓着他的心磋磨。

他几度昏厥又几度醒来,不曾放手,不舍得放手,也再放不开手........

回忆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粒粒映出过去,徘徊在他的眼前。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她的声音;她的呼唤,在他的眼前耳边反反复复流连........

终,他不知道他是如何离开的。

只知道他让人收拾了她所有的东西,一直抱着她,一直抱着她,再也没放开她,假装她还在,假装他接走了他的妻,假装她只是睡着了。

他一连几天几夜都未吃未喝,也未入睡,只是让人搬来了许多冰放到他的所居之处,便在那冰中抱着她。

后来,回到了京城,他撵走了他府上的所有女人,为她在府中建了冰室,一直存放着她的尸体。

她是窒息而亡,没有任何他杀的痕迹。

但他知道,她死于非命,是被人害死的。

他死后,他的世界再度陷入黑暗,再也没人能入他的心,不同于他流落桃花庄时的黑暗,是永远,是绝望,是再也不可能亮起来了的黑暗。

他一面追查那杀她的凶手,一面大开杀戒,夺了这晋朝的天下。

终是屠兄弑弟,逼父退位,暴戾残忍。

以鲜血祭奠他妻冤死的亡魂。

他是在她死后的第三年,才知道了她到底是死在了谁手,才知道了她才是那程家二小姐,他天定的姻缘!

他何其心痛,何其心疼她。

他把那个女人和她的娘,以及她的哥哥,她的杀手,她的嬷嬷,她的侍女,株连九族,全部五马分尸,也未解他心头之恨!

他想她,念她,为她在皇宫之中修建冰室,冰室之外修建了桃花庄他们的房子院子,围着那冰室和房子,种了满满的桃花。

他曾无数个日日夜夜,在冰室中陪她。

无数个日日夜夜,看云的时候想她,看月的时候忆她。

他想她的眉眼,想她的声音,想她的笑容,想她的一切。

也曾无数次回到桃花庄,回到俩人昔年一起住过的房子,将他们房中的东西,一寸寸地抚摸过无数遍。

还曾无数个日日夜夜,便就坐在那冰凉的地上,点着微弱的烛火,看那桌子,看那凳子,假装她还在,假装她在为他绣帕子,假装她还时而抬头朝他“嘻”地一笑。

更曾无数次地起身,脱下披风,为那他幻想出来的她,他的妻,披上衣服.........

然终是物是人非,参商流转........

她为他绣的帕子,他用了十年。

他不及而立,便已双鬓斑白。

他为她建了往生之桥,为她修习了那上古禁术,只盼着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能让他们来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