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
窗外的海棠花上挂着水珠, 缓缓滴落。
屋中的小簌簌不知昨日的那一下午、这一宿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萧珏终于解禁,从宫中出来了。
他来了竹苑, 问了她好些话, 还与她说了大婚之事。
那些话他问的稀松平常,态度随意, 更好似有一搭无一搭的,但簌簌很在意, 很紧张, 也很害怕。
毕竟与旁的男人有关, 还和她逃跑之事有关, 她担心萧珏会旧事重提,是在试探她, 会和她生气。
是以昨日,那男人前脚走了,她后脚就着急忙慌地招呼了小太监去打探。
小太监在太子书房转悠了一下午, 一直到天黑,就知道太子在见卫世子和一个老和尚, 至于里头说了什么, 他当然不知道。
等返回去, 正想回禀良娣, 好家伙, 良娣睡着了。
簌簌是睡着了, 稀里糊涂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自从怀孕, 她特别嗜睡,如今五个多月了还是如此。
第二天早上,她可谓是惊醒的。
睁开眼睛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怎么睡着了!
她立刻叫来了巧云, 问着,“福德回来了么?怎么说?太子可生我的气了?”
巧云听完便笑了,一面帮良娣穿着衣服,一面道:“福德什么也没打探出来,只知道太子见了卫世子和一个老和尚,至于太子是不是和良娣生气了,巧云便能告诉良娣,答案当然是没有,因为昨晚,太子后来还过来了,看了良娣半个多时辰!还给良娣盖被子了呢!”
“........!!”
那侍女笑吟吟地,说的极为激动。
簌簌一听,突然只觉得手脚都木了似的,心口“咚咚”地跳,小脸儿也顿时红了去,立马不再问什么,一句话都不说了,甚至一上午好似都有些脸烧似的,话很少很少。
到了下午,传来了一个消息。
皇后召见良娣次日入宫。
簌簌接到懿旨之后,马上便吩咐人去程府,把娘亲和姐姐都请了过来。
她虽然见过皇后,但彼时不过是个小昭训,人家看看她也便罢了。眼下不同,簌簌害怕。
这太过正常。
程夫人和程姝悉心地与她言了很多,叮嘱了她许多,也为她选了衣服,且不断笑着安慰于她。
“簌簌别紧张,皇后与太后都会喜欢簌簌的。”
小姑娘在忐忑中过了一下午。
到了晚上,萧珏来了。
她一听说他来,再一想起晨时巧云与她说的话,心中便有种小鹿撞的感觉,怎么也不消停。
那男人不时便进了来,一身白色银丝绸缎,玉冠束发,爽朗清举,萧萧肃肃,举手投足皆是气度不凡,不论是穿着,还是那张脸,完美的无可挑剔,唇红齿白的,极为干净。
簌簌一看到他就紧张,紧张的实则不大想见他,还有便是,她又困了。
好在那男人看出她睁不开眼了,淡淡地道:“睡吧。”
小簌簌如蒙大赦了似的,娇滴滴的应声,而后便钻进了被窝,盼着他走。
但他没走,还叫人搬了椅子过来,好家伙,这她如何睡得着。
她眼皮沉了,想睡觉,但脑子突然清醒了,一门心思看着人走没走,是以闭着眼睛,一会儿缓缓地睁开一条小缝,偷瞄。
萧珏唇角微动。
她每隔一会儿便偷瞄一眼,这般瞄到了第二次与第三次之间,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一下,再瞄之时,人就不见了。
簌簌乍一察觉茫然无辜,还支着身子起来张望张望,待确定人是真的走了,彻底放松下来,没一会儿便见周公去了。
翌日她醒的很早,巧云和冬儿在她身边儿忙碌,为她穿衣。
萧珏来的也早,便就在一边儿瞧着。
他在,簌簌就紧张。
此时已经时至冬月初,天儿早就冷了起来,簌簌身子骨弱,本就怕冷,加之有了身孕,生怕冻着,穿的比常人多许多。
她小腹隆起又穿的尤其厚重,这般,整个小人儿便看着跟个小包子似的。
她穿完之后,瞧着自己有些臃肿,便去瞄萧珏,恰见那男人笑。
小簌簌捏上了小手,在她看来,那无疑是嘲笑。
萧珏陪她一起入宫。
俩人一辆马车,相对而坐,话不多。
但那男人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
以前她瞅她,簌簌觉得他是想睡她,现在他瞅她,他还仿若唇边始终噙着一抹笑似的,簌簌便觉得他是在笑话她。
下车之时,他将她抱了下来,而后揽着她的腰走,可惜她没腰了。
“待会儿见了母后和祖母,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知道就答,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不用害怕,也不用紧张,听懂了么?”
“嗯。”
小簌簌听了他这话倒是壮了不少的胆子,答应着,而后糯糯地问着,“殿下会一直在么?”
“嗯。”
他答得很随意,而后突然感到起了股寒风,便把她镶裘披风上的帽子给她戴了上。
小姑娘抬眼瞅了瞅他,正好对上他的视线,羞赧地转回了头去。
这路不知有多长,但她还觉得挺短的。
所去之处是太后的慈宁宫,皇后也在那。
虽然有萧珏在身边儿,她壮了不少的胆子,但进去时还是难免紧张。
然那紧张,好像在跨过慈宁宫宫门的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去。
因为,她一抬头,不论是侍女还是太监,好几个人,好像都是在那专门迎着她呢似的,看到她,全都眉开眼笑的。
旁人一乐,簌簌就不怕了。
待被引进殿中,只见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也是笑着的。
两个嬷嬷立马过来扶她。
太后更是和蔼地唤着,“慢着点,慢着点,过来给皇祖母看看。”
屋中竟是欢欢喜喜的一片怡悦,而她俨然便是焦点。
太后拉着她的手端详她,问着她的衣食住行,时而还为她理理衣服,与她说程家,聊她祖母,母亲和姐姐,也问了她一些以前在民间的事儿,再便是她怀孕,胎动,吃喝等事,总归和小簌簌本来想的那肃穆的气氛一点也不一样。
她们对她极好,瞧着也很喜欢她的样子,尤其是太后。
小簌簌这个人很念情,记恩,本质也很憨厚,人家对她好,她都是真心的喜欢人家。
她稀里糊涂的,一会儿被摸摸小手,一会儿又被摸摸小脸儿,呆呆憨憨的,又乖又惹人疼爱,屋中气氛始终极为温馨。
便是连皇后也露了不少的笑脸。
太后便更是直言,“这才像程家的姑娘。”
如此她在慈宁宫一过便是一上午,用膳之时,方才想起萧珏来。
那男人好像确是一直都没走,但簌簌也没注意看他都干什么了。
午膳后,俩人告退。那男人竟是当着太后和皇后的面儿,不紧不慢地给她系着披风的带子。
簌簌的脸都红了,实在是受宠若惊,更不适应,声音很小很小地道:“殿下,妾身自己来吧。”
但萧珏瞧着是理也没理她,到底是给她系完了。
俩人脚前脚后地出了慈宁宫,小姑娘跟在他后边儿,微微低着头,到了只有他二人之时,小心口又开始“噗通”了,但这般紧张没一会儿,余光突然感到了有人瞅她,一抬头吓了一跳。
只见自己的左侧方不远,假山一旁,正有一个男人定住了脚步,眼睛好像是猛地一下就定在了她的身上了似的,突然就看的直眼儿了。
簌簌小嗓子中发出一小声惊呼,旋即小手就去扯了萧珏的大手。
“殿下.......”
萧珏剑眉微蹙,瞅了眼眼前的小人儿,又朝着让她害怕了的方向望去,但见假山旁边一男人一身蟒袍,身宽体胖,四十来岁,脸色驼红,醉醺醺的,人正是他二皇叔,誉亲王。
萧珏脸色微沉,朝他走了过去。
那誉亲王这才看见太子也在,回过神儿来,微微正色,负手过去,端了端皇叔的架子。
萧珏边走边唤了他。
“二皇叔别来无恙,好似好久未见。”
誉亲王“嗯”了一声,口齿含混,“是啊,好久没见到太子了。”
萧珏垂眸,瞅了一眼他的右臂,“看来二皇叔的手是养好了?且不知,这眼睛,会不会有什么事?”
那誉亲王本还有些惦记瞅那可可爱爱的小玩意,突然一听太子说话,猛然反应过来。
他一年多以前有一天晚上酒后回府的途中不知道被哪个胆大包天的人劫了,套麻袋暴打了一顿,右手骨折,伤的极重,差点便废了,便是现在还有些不如原来受用。
这事儿后续他怎么查也没查到是谁干的!
但此时听萧珏如此说话,猛然间明白了!
原来是他干的!
因.......因为他摸了他小妾的脚?
不就是一个低等的小妾么,他竟然?!
誉亲王顿时来了火,但听了他那后半句话后,火顷刻又灭了,眼睛一下子就从那小人儿的身上移了开,再不敢看。
“什么眼睛?什么意思?本王怎么听不大懂?”
这话说完,便急着要走,“本王还有事,恐太后等久,先行一步。”而后,人便立马走了。
小簌簌还是稀里糊涂的。
她一不知道萧珏昔日为她打过誉亲王;二不知道“眼睛会不会有事”是什么暗示,只知道那个好色的誉亲王不看她了,也走了。
而后沿途一路,萧珏一直领着她的手。
簌簌无知无觉,自己始终攥着他的一根手指,也没注意。
这般出了宫门后,一股风好似是与她作对一般,忽地就吹掉了她挂在脸上的面纱。
宫门口,原本目不斜视的士兵,很自然地把视线移了过来,瞬时猝不及防,竟是无一例外,全看楞了。
但所有人皆是只有一瞬,须臾之后立马就低下了头,尤其是看到太子的脸色,胆子都吓破了,谁还敢再瞅!
俩人直到上了车,萧珏方才开口。
“你倒是会勾人。”
簌簌这一听,想起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儿,尤其是那誉亲王,怕极了他生气,娇艳欲滴的唇瓣颤颤,赶紧解释,“妾身不是故意的。”
萧珏“嗤”地一声,而后便不紧不慢地捏起了她的小脸儿,唇角噙笑,“是不是故意的,生的美,人又可爱,倒也不是你的错。”
听他这话,簌簌当然小脸儿发起了烧,但接着也没等说什么,便见那男人的视线下移到了她的小腹上,而后开口道:“皇祖母说有胎动了?”
簌簌一看他转了话题,赶紧回答,“是,有了呢!”
岂料那男人接着松开了她的脸,竟是不紧不慢地凑了过来,“孤听听。”
说话之间,他探身向下,一张俊脸已经朝她的小腹靠了去。
这般,簌簌如何受得了,顿时慌张了起来。
“殿下.......”
但那男人已经贴上了她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