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本是无心, 哪料到能听到这般惊天秘密。
她起先还没大听懂,甚是糊涂,但三人你一言我一语, 直到那姜嬷嬷说什么“流着程家的血”、“本应该是太子妃”、“没那个福, 没那个命”以及幺儿口中的“给夫人用的那个药”、“神不知鬼不觉地人就没了”!
李嬷嬷虽年过半百,但脑子哪是不灵活的, 何况她甚是在意和惦记夫人这段时日的身体。
她说怎么这般多的大夫看过了都如何也找不到夫人时而晕眩的缘由,竟是被下了什么慢-性-毒-药?!
而那给她下药, 想她快点死的人竟然是她信任且疼爱了十七年的女儿?!
这其中的缘由, 若非她今日亲耳听到了她们之前的那些话, 听出了端倪, 反应了过来那二小姐果然不是老爷和夫人的骨肉,她如何能信这世间会有如此心狠手辣, 狼心狗肺的人?!如何能信她看着长大的太子妃竟然是这般蛇蝎心肠?
李嬷嬷心口乱跳,浑身冷汗淋漓,战栗不已, 更是眼圈猛然间便红了,那到了嘴边儿的呼唤还哪里能说的出来?
她满心满脑都是夫人的安危, 转身便要跑, 然跌跌撞撞, 脚步一顿, 也终究是太慌乱, 又上了些年龄, 一下便弄出了声响。
一声催命的声响!
屋中几个人的话语顿时止了, 程妤冷厉的声音蓦然传出。
“谁?!”
顷刻,姜嬷嬷和那幺儿便奔了出来,李嬷嬷转身再跑, 哪还跑得了!
她前脚刚迈出那东暖阁,便被随后追来的两个人一起制住,给扯了回来。。
“李嬷嬷,原来是你。”
那姜嬷嬷狠厉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般。
“放开我!!”
李嬷嬷奋力挣扎,一切不过须臾,转眼那程妤便穿金戴玉,一身华服地从卧房中急着奔出来。
她出来视线就落到了李嬷嬷的脸上,攥上了拳头,气急败坏地道:“还不快带地室去!长德!”
那太监去解手了,此时正好回来,一看屋中这般情况立刻上了前去,帮那姜嬷嬷摁住了人。
幺儿也是麻利的,紧闭了房门。
李嬷嬷接着便被拖到了地室。
“放开我!”
那地室一盖上盖子,上边儿还哪能听到什么声音了。
室内昏暗,但点着烛火,也是能将人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李嬷嬷挣扎着,被那太监捆住。
她上了些年纪,当然挣扎不过那年轻力壮的太监,满目皆是愤怒的泪水,狠狠地盯着姜嬷嬷。
“夫人如何带你与你全家的,没有夫人,你何来今日,姜三娘,你不怕遭报应么?!”
姜嬷嬷恶狠狠地低声道:“多谢李嬷嬷的提醒,但恐怕你要死在我的前头了!”
李嬷嬷犹在愤恨,且早已泪流满面。
“她不是程家的女儿,不是夫人的女儿,可即便不是,即便不是,夫人养育了她十七年,那叫十七年啊!她怎么下得去手?!你们,你们不是人!她怎么会如此歹毒!如此灭绝人性!你们都会遭报应的!你们,一定都会遭报应的!”
那姜嬷嬷低声刚要再说什么,这时但听台阶上传来脚步声,而后暗光下只见程妤一身华贵衣裳,一步一步地下来,声音娇媚,但说的话却哪里像个这样声音的小姑娘能说出来的。
“李嬷嬷倒也不必如此激动,如此迫不及待地骂本宫。俗话说得好,无毒不丈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怎么?本宫这便就叫歹毒了?本宫不过是在维护本宫程家二小姐,这晋朝太子妃,来日母仪天下的皇后的名誉。这至高无上的地位触手可得本宫要的,若非,便是白骨堆积,血流成河,本宫也不惜一切代价,谁也不能夺走本宫的地位,谁有威胁,谁就得死!!”
那李嬷嬷心都碎了。
她双手颤抖,浑身战栗,“可是夫人,夫人对你有何威胁?你为什么要害她?”
程妤一声笑。
“问的好。本宫为什么想她死?这你应该去问她呀!”
她说着话锋一转,变得再度狠厉起来。
“她把我当女儿了么?!她没怀疑过我不是她的女儿?她没跟人说过,她女儿出生的时候眉间带点朱砂?只要她活着,以后但凡有半丝风吹草动,她必然要怂恿爹爹查个水落石出,本宫的身份凭什么要受到争议?本宫不该防患于未然?!”
李嬷嬷摇头哭泣,早已泣不成声。
“你为何如此扭曲她人的心?夫人不过就是昔年一句无心之言,你竟耿耿于怀至此,记仇至此!难道十七年的养育之恩你都忘了么?难道你就这么轻易地便忘了她对你的好了?你忘了你生病的时候她整夜的照顾你?忘了她堂堂国公夫人向你低头了么?”
“呵。”
程妤又是一声笑。
“那是因为本宫是既定太子妃,是这大晋朝未来的皇后!”
李嬷嬷的心狠狠地在痛,甚至有气无力了。
“那不是因为她爱你么?”
程妤唇角不屑一动,围着她缓缓地走着。
“爱本宫?本宫觉得她还是更爱她那个出生了一天就和她分开了的那个没福的女儿,你以为本宫不知道她每逢十五去寺庙干什么?你倒是个忠心的,所以你也不能怪本宫,本宫本来可无心杀你,是你自己命不好,回来的不是时候,听到了不该听到的,所以,你死,没异议吧。”
李嬷嬷早便没了力气。
“以前,我以为你只是任性,只是过于敏感,但你终究年龄小,还是个孩子,我便苦口婆心的劝你啊,劝你啊,却没想到,你是真的歹毒!程家这样的书香门第,这样菩萨心肠的人家都捂不热你的心。你对养了你十七年的养母都能下得去手。我不过是你的奶娘,如今被你抓了,我还想过能活么?”
程妤看着自己新染的手指甲。
那李嬷嬷缓缓地接着道:
“你虽非程家血脉,但如若你的心术是正的,就应该实事求是,接受这现实,也应该想得明白,就算事情被揭发,那真千金被接回,程家也不可能就因此薄待了你。而你已然是太子妃,已然是和太子拜过了天地的太子妃,来日太子登基,就算不能贵为皇后,也能做个妃嫔,但是你并不这样想,你觉得你鸠占鹊巢理所应当!你觉得你这白白捡来的这一切理所应当!甚至根本不感激给你这一切的程家!不惜要毒害养了你十七年的母亲!呵呵呵,你贪心不足,欲壑难填,还当真是跟你描述的你那生母一个模子!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就只能生老鼠!”
程妤脸色骤然大变,“给我勒死她!”
“是!”
那太监长德顿时便要动手,但手却霍然被李嬷嬷咬了一下!
“啊!”
那李嬷嬷挣脱长德的束缚,而后便朝墙撞去,顷刻血染石墙,人颓然滑倒下来,闭了眼睛。
程妤用帕子捂住了鼻口,眼中有几分害怕,但更多的是嫌弃,气急败坏地道:“恶心的婆子!死透了么?补一刀,然后赶快把她给本宫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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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竹苑太子书房。
金玉亲去了一趟清康县,来去大半个月返回。
萧珏正在桌前写着什么,听手下来报金玉回了来,自然是第一时间请他进了来。
但人进来了,他也未抬眼,手中握着狼毫,继续在写着什么,口中却问了话。
“都办妥了?”
金玉躬身应声,秉着这半个多月所办之事。
“当年的那个接生的产婆找到了,但是,殿下,有波折。”
萧珏听到这,停下了手,微微抬起了眼。
“怎么?”
金玉道:“并非只有属下等人去了清康县,还有人暗暗地也去了,且,做了些事。”
萧珏来了兴趣。
他放下了手中之物,“是那日要杀柔娘的那伙人?”
金玉回道:“正是。”
说着,金玉便把事情和太子细细地说了一遍,而后道:“虽然有此波折,但殿下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中。”
萧珏应了一声,接着听金玉继续道:“但至于那第三方人,留守的人那边确定,太子妃尚且不知殿下已经介入,已经知晓了此事的真相,所以肯定,最初阻截殿下,跟着太子妃的人和那日与面具人交手的三人;以及眼下同去清康县的这伙人都为第三方,根本不是太子妃的人。”
萧珏听罢“嗯”了一声,而后摆了摆手,让金玉退了,接着他独自一人,倒是细细地想了想这事,想了想这伙第三方的人。
他们在这中间充当着什么角色?
是在帮程妤?还是单纯地只是想阻碍顾簌簌认亲?
虽然他们阻碍顾簌簌认亲便是在间接地帮程妤,但萧珏却有一种直觉,他们和程妤并非一伙。
这几个人神出鬼没,却是不好抓,但显然他们也知道那面具黑衣人的存在。
他们到底是谁?
阻碍顾簌簌认亲,又是为了什么?
萧珏想了许久,方才姑且不想了,而后他唤来了护卫。
“去请程家夫妇,程家老夫人,程家大小姐以及太子妃,明日一起去孤的玉阁一趟。”
护卫躬身领命去了。
那人刚走,萧珏便起身回了寝居,确切地说是那顾簌簌的寝居。
此时正值下午,那小人儿正在午睡。
萧珏坐在了床边眯了她一会儿。
小簌簌憨憨地睡着,口水都出来了,全然不知那男人在身边,否则一定会从睡梦中跳起来。
这般不知睡了多久后,人悠悠地醒来,朦朦胧胧地看到了萧珏,小心口一“噗通”,赶紧起了来。
“殿下,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萧珏没答,还是倚靠在床边的椅上,而后和她只说了一句话。
“明日,孤送你一份大礼。”
“大礼?”
小簌簌不知那是什么,满心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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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好奇的人还有程妤。
程妤接到太子的人前来报着这邀请,心下极为欢喜!
待后续听得程家人都被唤了去,她更欢喜。
前些日子,太子单独请了她父亲用膳,如今又请了整个程家人,这是否意味着,太子正在一点点地转变,正在一点点地接受她?
程妤一想到太子,无疑,心花怒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