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珏进来的时候, 那娇柔的小姑娘果然正浑身哆嗦,使劲儿地堵着耳朵,被吓的呜呜哭了。她瞧着弱小, 无辜无助又可怜至极, 柔弱的仿佛风都能把她吹倒一般,根本无力保护自己。
萧珏把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手臂堵着她的耳朵,脸上带着被雨水浇打过的痕迹。
他从未如此急过, 如此模样过, 更从未有过如此荒唐的举动。
但你若问他在想什么?
萧珏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想, 那雷声响起之后, 所做的一切行为仿若都是一种本能一般。
外头的惊雷犹在继续,轰隆隆声响, 偶尔一道银色耀眼的白光现于窗外,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落下。
那小姑娘从呜呜地哭, 到抽抽噎噎地哭,整个小人儿软软糯糯的, 手伏在他的胸膛上, 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 不住颤抖, 可怜的不得了。
她在他怀中抽噎良久良久, 终于渐渐地停止了哆嗦。
而后又不知过了多久, 惊雷与闪电仿佛是过了去, 外头只剩下了哗哗大雨。
萧珏早就镇静了下来,那小姑娘却是刚刚缓过来不久。
她渐渐地不哭了,小脸儿花里胡哨, 小心翼翼地转过头,从整张脸正面被他搂在怀中,变成侧面贴在他的胸膛上,继而又等了一会儿,慢慢地抬起头去瞄那男人,心中想着:他怎么回来了?
萧珏感到了她的目光,睁开了眼,低头就对上了小姑娘妩媚勾魂儿,却又纯净无辜的美目。
簌簌唇瓣颤颤,糯糯的小嗓音出了口。
“殿下.........”
而后看到他脸上的雨水,一怔,抬起小手去给他擦了擦。
她的手一过来,萧珏便缓缓地扬起了头,但簌簌还是擦到了。
“殿下怎么来........?”
小姑娘刚要问出口,但还没说完,被那男人打断。
“多大开始怕打雷的?”
簌簌到了嘴边儿的话又收了回来,乖乖地回答。
“记事起就害怕。”
萧珏问着,“以前是你娘陪你?”
簌簌摇头,“没人陪簌簌,簌簌都是自己躲在被窝中。”
萧珏微微蹙眉,“你娘不管你?”
簌簌可怜兮兮地道:“娘不喜欢簌簌,娘只喜欢哥哥,娘连抱都没抱过簌簌。”
萧珏没再说话。
她还是在他的怀中,簌簌仰着小脸儿这般望了他一会儿,突然意识到,面红耳赤,轻轻地挣了挣,但却没挣开。
那男人居高临下地看她,半晌方才松手,而后去洗了脸,冲了下身子,也换了衣服。
他去的这一时半会儿,小簌簌围着被子坐在榻上,外头的大雨哗哗地下,让她感觉冷。
屋中烛火摇红,她一直望着那男人待会儿回来的那扇门,心中脑中想的就一个事儿——他适才淋湿了衣衫,突然出现的那幕。
簌簌当然是觉得不可思议,半分没想到他会来,小心口一颤一颤的。
不时那男人从她一直望着的那门中进来,身穿白衣,衣衫半敞不敞,手中拿着汗巾擦了擦手,很是随意地丢给了侍女。
簌簌见他出来,坐的更是工整,但只露个小脑袋,浑身裹着被子在那,巴巴地看着人过来,而后向前蹭了两步,刚要开口问。
那男人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要问什么,也没等她开口,直接便答了。
“孤恰好回来,雨恰好来,恰好走到你的玉香居,也是恰好想起了你怕打雷,你还想知道什么?”
簌簌怔怔地望着他,退了回去,摇了摇头,这时见那男人的俊脸靠了过来,板住她的脑勺,问着,“否则,孤还能是专门为你而回?”
簌簌摇头,小脸儿一红,她没那么想过。
萧珏眸光深邃,探身往小姑娘的脸前更略靠近一丝,哑声问道:“如若孤说孤确是专门为了你,你敢信么?”
小姑娘娇娇地摇头,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
萧珏眯着她,俩人四目相对,相互注目许久,而后那男人再度张口,算是转了话题。
“你信也无妨,你若改了主意,孤从此也可就这般待你。”
小簌簌呆呆地望着他,俩人再度四目相对。她当然知道萧珏口中的改了主意是什么意思。
自然就是关于她要走之事。。
这般相对良久,那男人不紧不慢地起了身,继而躺在了床上,扯过了她裹在身上的被子。
被衾被他的大手一拽,小姑娘娇柔,连着她一起被他拽了过去。
她背身被他搂在了怀中,那男人臂膀宽阔,衣服敞着。她隔着她的薄衣,清晰地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也能嗅到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香气,簌簌颜面娇红,一动不敢动。
这一宿,外头狂风暴雨,时而还有闪电与余雷。
那男人像是在桃花庄的那晚雷雨夜一样,捂着她的耳朵,搂着她睡了一宿。
簌簌起先拘谨,渐渐地好了些,尤其是一打雷,她就往萧珏的怀里缩,吓得小可怜儿一般,也顾不上羞赧了。
第二日那男人走之前只甩了一句话给她,让她想明白了去找他。
而后他前脚刚走,巧云便来了。
昨夜太子与主子零零星星的话语,巧云当然是都听到了。
她来干什么?自是来劝簌簌的。。
“奴瞧着殿下对主子真的很好,主子若不然别走了。”
小簌簌一言未发,只缓缓地眨了眨眼睛。
这一日,太子妃程妤又出了府。
她是不是去了宫中簌簌不知,但猜测是如此。
她走后一个多时辰,簌簌左右无事也出了去。
但她姑且没去那墨丝坊寻澜鸢,潜意识中可谓对走与不走之间有了那么半丝的动摇,也在去不去寻澜鸢之间摇摆不定。
这般和侍女去了集上转了一圈,簌簌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没多久也便回了来。
马车缓缓地行着,街上人多热闹,是以车行的不快。
簌簌眼睛无知无觉地瞧着飘动的窗帘,望着窗外往来的人群,本无知无觉,也漫无目的,然这时,突然,恍惚一晃,簌簌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小姑娘立刻打起了精神来,抬手一把掀开了窗帘,更仔细地朝外望去。
因为那身影竟是像极了她的母亲柔娘!
簌簌不大敢信,看了又看,甚至抬手揉了揉眼,也叫来了巧云帮她辨认,甚至让马夫停了车,更仔细地看了去,而后俩人皆是吓得不轻。
那妇人四十多岁,虽相貌平平,长相不是什么好记好认的,但那的的确确就是她的母亲柔娘无疑,簌簌不会认错。
小姑娘心口“砰”地一下,瞬时满心满脑都是困惑。
“我娘为什么会在京城?她是来了许久了还是才来?又是来干什么?”
她脑中顷刻升出了这许多疑问。
巧云摇头,自是也不知。
“良娣别急,咱们派人打听一下。”
簌簌点了点头。
虽然是她娘,但说句不好听的,簌簌一见到她,便觉得没好事发生。
她立马便派下了人去,“跟着那个妇人,莫要让她发现,什么情况,看过后来报。”
被派遣的女侍卫之一应声去了。
这女侍卫做事倒是麻利,晚上便回了来,将所见禀给了簌簌。
“良娣,那妇人叫喜娘,现在住在十里街,大概一个月前入京的。”
喜娘?
名字不对,但想来是化名,人就是她母亲柔娘无疑,簌簌已经肯定。
小姑娘听着,插口问着,“她一个人?”
女侍卫回答,“是的良娣,她一人。”
簌簌微微蹙眉,有些困惑,按理说如若是搬来了京城,她哥顾生应该也跟着来才对,他没跟着,显然柔娘是来办事的。
思着,簌簌急着接着问,“可打探到了她来干什么?”
女侍卫正要说,回道:“是,良娣,属下探得她似乎一直在花钱托关系,想往太子府送信,好像是想见谁。”
簌簌这般一听小心口一颤。
那还能是想见谁?她呗!
直觉告诉簌簌没好事,簌簌可不想见她。
这日夜晚月光如水,不像前一日那般闪电雷鸣,是极好的天儿,但也不知是不是白日里见到了柔娘的事儿,簌簌做了噩梦。
这梦是前世真实发生过的。
便是陆少泽把她从薛家救走后,将她藏在一处隐蔽的山上,她一日在崖边散步,被人一把推下去那事。
噩梦噩梦,小簌簌便就醒在了那被推之后。
这梦如梦魇一般,她一宿反反复复做了三四次,反反复复被从那崖上推了三四次。
那凶手的那张对她来说可怖至极的脸,她也就又不得不从新回想起三四次。
却说那推她之人,簌簌不认得,往昔从未见过,但他的模样,她倒是永远都不会忘。
那人是个男子,中等体量,相貌平平,双眸之间的距离比常人宽那么一丝丝,让他瞧上去很绝情,也很冷漠恐怖。
前世,魂附玉中的十年里,实则簌簌也没少想,想这个杀她的人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
最后她得出三个结论,三种可能。
第一,他是个疯子,她倒霉死在了一个和她无冤无仇的疯子手上。
第二,他受雇于人,但认错人了,自己又是倒霉,当了谁的替死鬼。
第三,他是薛家老夫人派来的,因为她搞的她家鸡犬不宁,大公子活活打死了陆少泽,薛老夫人觉得她是个祸水,必须得死。
这几种虽然都有可能,但明显第三个还靠谱那么一丝丝,是以簌簌便姑且认定了那第三种。
这夜第二日醒来,簌簌被梦魇折磨的精神有些疲倦,一整天都有些迷迷糊糊。
转而又过了一天,这天夜里,大半夜的,簌簌又是惊醒过来,做的还是那坠崖的噩梦。
这回醒后,她就再没睡着。
或是因为重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儿都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呢,簌簌总是觉得这梦仿佛在向她暗示着什么。
巧云为她端来压惊汤。
“明日叫太医过来给良娣瞧瞧吧。”
簌簌手中端着碗,乖乖地喝,缓缓地点了头。
第二日,太医过来为她瞧了瞧,给她开了些安神的补品。小姑娘午睡了一会儿,到了下午随便地跟着巧云与冬儿在外头徜徉散步,但突然,她无知无觉地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人,脑中蓦地“轰隆”一声。
那是个男子,且那男子的相貌,便是化成灰,簌簌也认得。
因为其人不是旁人,正是前世将她推下悬崖之人!
再看那人身边儿的太监,以及他们前去的方向!
簌簌的心狠狠地一缩。
长乐居!太子妃?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总有一种那程妤是她的催命符之感!
她果然是她的催命符?!
小姑娘浑身一颤,毛骨悚然。
前世,竟是程妤杀了她么?!
可是为什么?她们无冤无仇,根本就不认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