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天空泛着鱼肚白。
船舱储物房中,角落里靠墙的一只竹筐微微动了一下,一下后又归于平静。
甲板上, 脚步声碌碌。
耳边儿很是嘈杂, 有人声,步声, 水声,间或还有猎猎的风声, 那竹筐没得一会儿又动了动, 这一次的幅度明显比上一次要大, 接着也便频繁起来, 左晃一下,右晃一下, 那最后一下,差一点摔倒下去。
但仿若打瞌睡之人,霍然惊醒了一般, 竹筐摔倒下去的瞬时一下子又立了起来。
而后不一会儿,只见那筐上的盖子一点点地动了, 被人推开, 继而, 从里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小脑袋。
小姑娘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欺霜赛雪, 妩媚怜人, 眸子清澈水灵, 有些睡眼惺忪。她唇瓣娇艳, 生的柔弱无骨,香娇玉嫩,瞧着天真又无邪, 但那天真之中,呆呆憨憨的,此时带着满满的迷惘。
耳边嘈杂之声很大,这般一出来,她听得更清楚了,脚步声,人语声,以及间或什么“这边”,“没有”,“还是没有”等只言片语都飘入了她的耳中。
视线所及,那敞开着的,斜对着她的门,其外人影憧憧.......
接着,她还没待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便见外头路过的一个眼尖的士兵一下子看到了她!
“在那!!那有人!”
小簌簌的小心口“砰”地一下,下意识的反应,瞬时人就缩回了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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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卧房。
那男人冷沉着脸,侧身坐在桌前,半个字没有,屋中一片肃穆,空气结冰了一般。
卫青梧立在远处窗边,饶是他也不敢说话,更也是一夜未睡。
这船上的所有人皆是一夜未睡。
这时,外头传来碌碌的脚步声。
护卫统领匆匆而至,“启禀殿下,找到了!”
那统领话音一落,卫青梧心中的石头一下子就落了下去,立时看向了太子,同时也站直了身子。
“殿下........”
但见太子眸光一变,起身沉声,“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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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储物房中。
小簌簌钻进去了后不时便听到了集聚过来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
她小心口狂跳,没一会儿又悄悄地钻了出来,只露了一半的小脑袋,那仿若含着秋水的水汪汪的眸子缓缓地转,瞅着那些不断过来,已经将她所在之处围了个水泄不通的人,怯生生地望了一会儿又缩了回去。
这一下子的惊吓,簌簌可是彻底清醒了,这还有什么不懂呢?
昨日上午她混上了船,寻到这个隐蔽的地方,藏身在了这竹筐当中,盖了盖子,想着只要躲到船开,自己便彻底安全了。虽然知道自己过后去找那男人,那男人发现她偷着跟了上来,如此先斩后奏,萧珏铁定是要生气,但眼下她只能过一关算一关,只好倒时候再想法子解释,哄他了。
总归,他怎么也不至于弄死她吧。
此时对她来说还奢求什么,不死就行。
是以小姑娘便先放宽了心一些。
或许是因为她前些日子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已经一连三夜没睡好了,此时放松了;也可能是因为她枕着自己的小包袱,在这筐中一缩,还挺舒服,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着了,且是沉沉地睡着,睡得极香,一觉从昨天上午一直睡到了现在,什么动静都没听着,即便事实上,她藏身的竹筐之旁,来来回回地都不知走过多少人了。
当然,她也断断没想到,萧珏能找她找疯了,能这么兴师动众,能有这么大的动静!
这般正思着,外头再度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而后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殿下,便是这儿。”
筐中的小姑娘一听得“殿下”二字,无疑,一下子就哆嗦了,更是一缩,小心口翻腾起来,小脸儿也白了几分,心中脑中顿时就俩字,“要要要完。”
萧珏面色凛然地进来。
他一到,士兵自然是立马让出了一条路来。
周围的气氛也随着这天潢贵胄的到来冷了下去。
男人沉着脸,进来起先没瞧见人,但看到了角落里的一只竹筐,和那竹筐沿儿上把着的一双软嫩白净的小手,继而不过须臾,但见那筐中一点点地钻出了一个小人儿来。
那小人儿抿着唇,尚有些睡眼惺忪,总归一看便是刚醒的模样,那一双清纯可人又勾魂摄魄的眸子虔诚真挚,怯生生地看他,瞧着弱小,可怜,但又极为气人!
萧珏冷沉着一张俊脸,进来后看到了人,确定了人,抬手便狠狠地给了那护卫长一巴掌。
护卫长挨了这一下子,顿时低下了头去。
“属下无能!”
如此一个地方,虽确是不容易找,但他找了一宿,找了四五遍竟然都没找到,挨一巴掌显然是轻的。
那“啪”地一声打的小簌簌心和身子皆是一激灵,下意识便又要钻回去,但动了一下又没敢,更抿着唇,心中害怕,巴巴地看着人。
四周雅雀无声,众人垂首,一片肃穆。
不一会儿,簌簌被侍女扶了出来,抱着小包袱,仰着小脸儿,还是那般抿着唇,瞄着那男人的脸色,紧紧地攥着小手。
俩人眸光相对,一个真诚的好似他的信徒;一个你能看出他生气了,但他没有咆哮更没有什么怒吼,只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然那火好似一触即发的炸-药,不发则已,一发惊人!
簌簌战战兢兢地,一语也不敢言。
而后,只见那男人沉着脸,甩下一句让人心颤的“过来”,转身走了,小簌簌自然是颤微微,殷勤地跟在了他的后面,跟着他出了船舱又进了船舱,最后到了那男人的房中。
那男人进去,她颤颤地也跟着进去,但前脚刚一迈入,便被萧珏转身一把扯了过来。
扯她的同时,男人抬手“啪”地一下子就关了门。
簌簌转瞬就被他抵在了墙上,俩人也是瞬时就变做了咫尺距离。
“殿下.......”
小姑娘小猫似的声音,小脸儿被吓得煞白,唇瓣微颤,终于说出了话来。
男人眸光深邃炯炯,半分笑意都无,捏住她的雪腮,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你是故意的!”
“不不不不是。”
簌簌人已经吓傻了,都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
若说偷着上船,那确实是故意的;但若说昨天睡着了,那纯属无心。
萧珏也没说明他问的是哪件事,只接着道:“你是在挑战孤对你的耐心!”
小姑娘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呼吸急促,连连摇头,糯糯地答着,“没没没没有。”
萧珏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你是不是还没被孤冷落够?”
小簌簌又摇起了小手,“不不不,不是。”
男人继而又道:“还是你真不知道孤是什么人,嗯?说!”
他一句语声狠厉过一句,簌簌心肝乱颤,惧死了,这一次俨然是头手并用一起摇了起来。
“妾身,妾身知道。”
小姑娘心中哭了。
她知道,她怎么能不知道。她还知道他是未来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呢!
但她没办法呀!她得保命啊!
“簌簌,簌簌.......”
小姑娘“簌簌”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
实则她到现在还极蒙,断不出他是因为她不乖,耍心眼,偷着跟上了船这事儿,还是因为她给他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惹了这么大的动静,搞的那么多人找了她一宿,害的他一宿都没睡这事儿,亦或是两个都有了。
“知道?那你知不知道孤怒了,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簌簌使劲儿地点头,泪汪汪的,糯糯的小嗓音。
“知道,知道。”
“敢如此违背孤,让孤团团转的,你是第一人!不要试图引孤的注意,如果再有一次,孤饶不了你!”
“是,是,簌簌知道了,知道了,簌簌错了,簌簌知错了。”
小姑娘蒙头转向,好家伙,他这话怎么好像是认定了她是故意睡着,躲着不出来,特意让他找她,特意搞事情呢?
怎么可能啊!
她哪有试图引他的注意,借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那男人这才冷着脸松开了手。
小簌簌还抱着自己那小包袱呢,心口狂跳,泪汪汪的,委委屈屈,且不知这事儿得怎么解决。
原本自己偷偷地跟上来已经是好大好大的事儿了,谁想到后边儿又又,又睡着了,惹了更大的事儿。
这可怎么办是好?
思着,她都不知道该从何开始解释。
“不是,不是特意睡着的.......”
紧张着紧张着,小簌簌开口便先道了这样一句。
那男人已经到了桌旁,提壶“哗哗”地倒了杯水,听她开口,侧头冷着脸瞥了她一眼,而后竟是什么也没再说,只唇附在了杯边,冷声唤了人进来。
“带顾昭训回房。”
语毕,饮了那茶。
小簌簌本正还想解释,更想自觉着点,自己把这两件事都给个合理的解释,但突然听得这话,到了口边儿的话也就咽了回去,心中还有点迷惘,暗道:“完事了?结了?他也没问她耍心眼儿,偷着上了船的事儿,没追究这事儿........”
人不追究,她当然是巴不得,更是见好就收,侍女进来请她,她心口狂跳着,缓缓地朝着萧珏一躬身,而后还不赶紧退下,能躲就躲?!
小姑娘出了门时,还不忘瞅了那男人一眼,只见其侧脸。
萧珏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也没看她,只是喉结滑动,喝了几口水。
簌簌瞄着,赶紧跑。
直到进了自己的卧房,关了门了,簌簌那一颗悬着的小心脏方才落下,小姑娘坐在桌旁,还有些呆憨,好似没反应过来似的,不时她抬起小手使劲儿地擦了一下脸。
她不管那些,就这样好了,那男人不问了更好!
而后这一整日,簌簌都跟打了鸡血一般。她前头睡了一宿零半天,当然异常精神,这船上很静,除了水声和猎猎风声以外,人声很少。
小簌簌第一次坐船,还很新鲜,独自在屋中,有时便踩着凳子朝窗外看。
一整日,她的房中茶水,糕点,水果都没少送,膳食自然也都准时地送到。
簌簌有吃有喝,过的舒适便极是欢喜,这般一瞧,感觉自己这关好像就这么混弄过去了。
如此一混就是大半个月。
这半个多月虽然她与萧珏很少碰面,话也没说太多,但自己的小日子过的极为开怀,然她万万没想到,后来竟然出了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