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珏突然就不见她了, 只因为她说想住别院,想做外室。
簌簌再一次感受到了伴君如伴虎,那男人真是翻脸无情。
她要是知道这能惹了他, 打死她也不会提啊!
那日过后, 簌簌一共去找过他十二次,他一次都没见。
这般一过, 转眼又是一个月,距离那三月初六只剩下了三天。
太子要离京之事不是什么秘密, 东宫之中和太子府都传了开。年也早就过了去, 三人不日便会回去。
眼下这日是回太子府的前一天, 萧珏下午回来的比较早, 且不是一个人,是与那参政宁远侯家的世子卫青梧一起。
小簌簌听太监来报, 说太子回来时心情不错,便想着抓住这最后时机,今日再去碰碰运气。
她让太监盯着太子寝居的动静, 意欲等卫世子一走,她就去, 但这般一等就是两个多时辰, 眼见着天都黑了, 簌簌有些着急, 便提前去了。去归去, 却并未让人通报, 小姑娘便就等在了那男人的寝宫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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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珏与卫青梧正在喝酒闲聊, 公事私事,重要的不重要的,所聊话题比较随意。
三日后萧珏离京南下, 卫青梧自然同去。这日坐在一起饮酒,实则大半也都是在聊那南下之事,这般不觉之间,已经夜幕降临。
俩人也不知是谁起的话题,聊着聊着便聊到了那安庆府时送信把他二人引去人市的黑衣人。
卫青梧摇头笑,不觉间感叹,“真是奇了。”
是奇了。
事后至此时,已经将近一年,萧珏派人找了将近一年,查了将近一年,但除了那陶苑的门阍后来想起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细节以外,什么消息都没有了。
门阍说,那黑衣人和太子好像也不完全相同,他似乎是白了两缕头发。
俩人正说到了此事,外头,太监曹英贤进了来。
宦官进来后便笑着躬身立在一旁,待太子发问,他方才开了口。
“殿下,顾昭训在外头站了有小半个时辰了,瞧着是没敢让人禀,奴才想着,乍暖还寒,现在这天儿,夜间外头还是凉的很,顾昭训身子骨弱,适才打了喷嚏,怕是要受风寒。奴才刚才劝了让她回去,昭训未听,奴才便想着进来与殿下说一声........”
萧珏与那卫青梧在榻上相对而坐,俩人中间是一个榻几。
卫青梧坐的颇为工整,相比之下萧珏便随意了。
他单腿支起,斜倚在塌上,眼眸似开似阖,已有些微微的醉意,瞧着神态中带着几分慵懒,手中握着一只酒盏,听罢晃了晃那杯中的残酒,懒懒地道:“你倒是懂得怜香惜玉。”
“殿下.......”
那太监一听更躬了身,脸上堆笑。
卫青梧听着,瞄了一眼太子的脸色。
太子面上全无不悦之意,今日心情一直很是不错,此时慵懒淡然,晃了晃酒盏后,缓缓地饮了,瞧着想来也并非是厌弃了那小姑娘,给个教训罢了。
近来这一个月,卫青梧在书房拜见,实则那小姑娘来找太子,他碰到过两次,但太子都未见她。
瞧着是她什么时候惹了太子不悦,糟了这冷落。
卫青梧跟了太子多年,深知太子脾气,更知这京城之中爱慕太子的姑娘很多,太子府后院的女人也不少,但似乎唯独这个小姑娘受些宠,于太子而言,不特别其实也有点特别,于是便笑着开口,做了次和事老。
“佳人惹了殿下不悦?小姑娘年龄小,跟殿下的时间也不算长,有时有了疏忽,犯了错,怕也是无心,殿下与她他乡相识,也是不小的缘分,眼下罚也罚了,不如,呵呵,便算了吧。”
萧珏修长的手指慢悠悠地在那酒盏上轻饶,眼眸阖着,薄唇懒懒地勾起,虽然没答话,但卫青梧知道太子这次会见人,于是他便适时起了身,笑着道了告退之言。
萧珏不紧不慢地应了声。
待人走了,曹英贤抬头,堆笑道:“殿下,那顾昭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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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小簌簌打了两个喷嚏了。
她翘首望着,望眼欲穿,怎么望,那卫世子都不出来,正有些着急,终于看到人影。
卫青梧出来就看到了她,止步侧身一礼,亦如在陶苑时一样,笑呵呵的,对她极为恭敬。
小簌簌还了一礼,待他走后,急忙上了前去,正欲让人通报,但话还没说出来,见曹英贤出了来。
太监笑的和善。
“昭训进吧,殿下在西暖阁,奴才已经为昭训通报过了。”
“唔!”
簌簌显然很是意外,连连道谢,听那太监笑着叮嘱,“昭训小心着哄一哄,应该没事了。”
小姑娘一听这话,更是连连道谢,也更觉得这公公人好,在他的催促中,赶紧去了。
她小心口“咚咚”地跳,进了殿中,拨开西暖阁的珠帘,打眼儿便看到了那男人。
萧珏一身墨绿色浮光锦面袍衣,宽肩细腰,此时正阖着双眸,长身倚在那榻上,一只手臂搭着榻几,另一只挂在榻旁的扶手上,听到她进来的脚步声,懒懒地睁开了眼眸。
“殿下.......”
簌簌柔声唤人,水灵又无辜的眸子望着,面上极力控制,语声软软的,想靠上前去,又不大敢,终还是立的颇远,糯糯地道:“殿下终于肯见妾身了。”
那男人酒意醺起,神态慵懒的很,但瞧着心情好像是不错,断没有那日那般深沉,听了她的话后,问道:“你要见孤干什么?”
簌簌唇瓣微颤,还是没敢动脚步,想了想道:“妾身听说殿下今日心情好,在饮酒,特想来为殿下抚琴助兴,不知殿下肯给妾身这个机会否?”
萧珏听罢抬了那搭在榻几上的手臂,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动了动。
门口的曹英贤自然是立马便会了意,躬身称是,而后便退下取琴了。
不时桌椅乃至琴被摆好。
小簌簌小心地坐下去,瞄了那男人两眼,玉指轻抚琴弦,语声缓缓,弹了一曲《长相思》。
长相思,长相思。
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
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①
她那琴曲绵绵有意,语声更是娇娇含情。
曲毕,但见那男人半垂着眼眸,手指在榻几上有一搭无一地轻点,勾唇笑了。
小簌簌瞄着他的态度,一看人笑,那颗“砰砰”乱跳的小心脏终于渐渐地平稳了下去,而后方才大胆了几分,去了榻边。
屋中宫女搬走了琴椅,不知何时就剩了他二人。
簌簌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他身旁,颤巍巍地问道:“殿下还生妾身的气么?”
萧珏随着她过来,侧过头去,垂眼上下打量了打量那白净净,粉嫩嫩的香软小人儿,未语。
簌簌又朝人靠近了一丝丝,小手一点点地拉起了他的衣袖,气如幽兰,小脸儿也朝人靠了去,声音软的仿若小猫一般。
“殿下别声簌簌的气了行么?夜深了,簌簌来了,殿下赐否?”
她一点点地,那张小脸儿已经凑到了他的脸庞,颤着娇柔的小身子,巴巴地看他。
他不动,她不敢放肆。
俩人咫尺距离。
萧珏长睫如扇,缓缓开合,眯了她两眼,终是懒懒地抬了手,捏住了雪腮,问着,“长记性了?”
小簌簌小嗓子柔柔地吐出了一个字,“嗯。”
那男人又问:“以后怎么做?”
“乖,乖乖的。”
“还想不想住别院?”
“不,不想了。”
“孤不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殿下不喜欢,不喜欢不乖的。”
“你乖不乖?”
“簌簌乖。”
“嗯。”
萧珏拖着长长的尾音,沉声应了声后,松开了她的小脸儿,而后起了身。
簌簌跟在他的身后,微垂着头,小脸儿烧红着随他进了卧房。
夜,屏风上映着一高一矮,两只人影。
男人的伟岸有力更显得那小人儿娇弱的不堪一击。
一次结了,她汗湿着小脸儿,眸子也是湿漉漉的,半丝力气也无了,裹着被子,身子尤在哆嗦,余波阵阵回荡,羞的满面娇红。
旁屋是那男人的浇水之声。
好一会儿,小姑娘方才感觉腿渐渐地不那么颤了。
她缓缓地转着眼睛,也终于暗暗地松了口气。
好在自己没失宠,但坏在时间耽搁的太久,眼下明日便要回太子府,而后再两日,那男人就要走了,现下他刚刚被她哄好,俩人之前的矛盾刚过去,那随他同去之事她也说不出口,或者说是,根本不敢说!
这般正不知接下来该如何,簌簌听到脚步声,却是那男人回来了。
小姑娘思忖了一会儿,小手在被窝里颤着,被逼无奈,终是横了心,开了口。
“殿下就要离京,簌簌几时方能再见殿下?”
萧珏敞着怀儿,倚着床榻坐下,侧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话,“一年?”
小簌簌心中哭了,暗道:一年以后你见不到我了。
簌簌有直觉,萧珏若是走一年,自己必死无疑,便就算是不死,也绝对没好。
她说什么都不能和那程妤呆在一起。
如此,便是再害怕,再不敢,她也得抓住这来之不易,更极有可能是最后的机会,簌簌暗暗攥了攥手,再度张了口。
“殿下,可否,可否带妾身同去?”
萧珏扯了被子刚要躺下,手微微一顿,转眸看向了她,显然是没想到她能说这样一句。
簌簌小脸儿更红,心口也更“扑通”了起来,眸子很是真诚地望着他,但见那男人不时唇角一动,脸上露出了一抹讥笑,继而一边躺下,一边问道:“孤带你干什么?”
确实,要是簌簌是他也会问这样一句。
人带她干什么呢?的确是没理由。
但对她来说理由充分,自己是为了保命啊!
这般想着,便开口给了他理由,糯糯地道:“妾身可以陪伴殿下,伺候殿下日常起居,也可以和殿下聊天解闷,还可以......”
还可以和他云里雾里。
但最后这句话,她当然没说出来。
“左右殿下也要带侍女的,便也带着簌簌,好不好?”
小姑娘说完后,更紧紧地盯着那男人的脸色。
萧珏不紧不慢地转过了头来,谛视了她须臾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语声很是温和。
“孤若是想带你,不用你说,记住了么?”
簌簌怔怔地望着他,知道这话还有后半句,便是“他若是不想带她,她说也无用。”
小簌簌缓缓点了点头,长记性的很,知道这话题就此进行不下去了,而后一夜她几乎没怎么睡着,翻来覆去地便就想着这事儿。
她该怎么办呢?
簌簌不知道,但思前想后,自己除了和他去,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是以第二日回了太子府后,她也没再去找萧珏,更没再与他提及这事,只做了一件事,便是悄悄地收拾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