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知道程妤必然暴怒, 自己也必然是更得罪了对方,但她留不得那喜儿,无论如何并不后悔, 相反很是高兴。
翌日, 她小心的伺候那男人穿衣用膳。
那事对她来说大,但对那男人来说怕是和芝麻似的。
一个侍女而已, 萧珏再没提,忘的一干二净了也是有可能的。
前一夜, 簌簌为了哄他笑, 光溜溜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后来自然是又迎来了一番暴风骤雨。
小簌簌又被疼的不轻, 也着实佩服那男人的闲心和精力。
眼下这番处境,簌簌也认了。
但她这么乖, 他都对她那般了,如若太子妃欺负她,他可得给她撑腰啊!
簌簌不知道他会不会一直给她撑腰, 只知道每次都一样,和他做那种事的时候感觉俩人关系还蛮近, 蛮熟的, 但完事了, 就远了, 就陌生了。
那男人对她和在安庆府时差不多, 吃喝穿戴, 衣食住行, 总归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会亏待于她,唯独人对她忽冷忽热,心情好时逗弄几句, 甚至暧昧地哄哄也是有的,心情不好时,一言不发,对她只有动作的时候也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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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生辰过后,转眼就进了腊月。
太子府内为年关忙碌,整个京城也都在为年关忙着。
小簌簌也是一样。
把喜儿弄走之后,不得不说,她的日子舒服多了。
唯每日不喜晨时,不愿见程妤,不愿去给她请安。
喜儿之事,那程妤虽没明着找她算账,没明着相难,但自然是也没少给她脸色看,时不时地讽刺两句也是常有的。
安良娣一如既往的温婉端庄,脸上始终挂着笑,对谁都好。
杜承徽、宋昭训和太子妃一个鼻孔出气,对她是好不了的,簌簌已经习以为常,不觉得怎么。
毕竟她前世在薛家呆了十五年,薛家的男人哪个都是三妻四妾的。簌簌倒是也知道明白后宅之中女人们争风吃醋,大体就是这样。
坦白的说,她要求不高,也没什么野心。
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每天能招招猫,逗逗狗就行。
小妾便小妾,她倒是无所谓。
但她不能挨欺负,乃至她房中的人也不能挨欺负。
大家都欢欢喜喜的最好不过,如若是别人不给她好过,触碰了她的底线,她虽然胆子小,但也不会让对方舒服。
这日请安之后回到玉香居。
小簌簌在西暖阁中歇息,巧云为她脱去披风,冬儿接过她手中的汤婆子,递来了个新的。
小簌簌坐到了榻上,抬手捏了身旁桌上的一粒提子送入口中,听巧云道:“昭训,那事儿应该便是过去了呢。”
簌簌知道她说的是喜儿之事。
眼下事情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簌簌一直有所戒备,但太子妃那边没什么动静,瞧着是过去了。
过去了自然是好,以后她二人井水不犯河水,自己过自己的最好,但那程妤的个性,簌簌心中还是没底。
“还是多小心着点。”
巧云应声,“是。”
午后,簌簌左右无事,和巧云冬儿三人沿途赏景,往梅花林去了。
这般信步徜徉看梅花,她三人倒是也并非初次,但昨日刚下过一场雪,今日的梅花林明显比之以前的更美了,簌簌的眼睛亮晶晶的,小脸儿上更一直露着笑,瞧着天真可人,但又藏不住那骨子里的媚色。
三人如此走着走着,突然听到深处有人说话。
“谁让她生着一张那么招摇的脸,眉间还有一点朱砂,你不知道太子妃最讨厌眉间带朱砂的女子吗?她现在受宠又如何?能有什么好下场?那般低贱的出身,能有什么前途?太子不过是对她一时兴起,宠幸几日,对她施舍出那么点怜爱罢了,能长久就怪了!伴君如伴虎,太子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再说,她以前可不是什么正经姑娘,据说是一大户人家的府-妓,跟太子时,都不是清白之身了,没准儿跟过多少男人了!”
“........!!”
巧云一听,气的顿时眼圈都红了,这话前面就够气人的了,后面何止是气人,简直是黑心!太坏了!但刚要出去教训她们,却被主子拦了下。
簌簌小脸儿冷落煞白,是拦下了巧云,而后带着人出了梅花林,一路返回了玉香居。
“昭训怎么不让我去骂她们?两个奴婢,竟敢如此议论昭训,昭训是她们能议论的?还那般黑心,那般诋毁昭训!昭训与殿下初夜,落红的床单是奴婢亲手换下的,是不是处子之身,殿下最清楚!她们看到了?说的那般肯定!是哪个丧良心的张口闭口那么简单,如此侮人清白,真是太气人”
巧云回去,关了门便开始大骂。
那冬儿性子憨厚忠诚,也极喜这位主子,当下也是气愤的很。
“她们太缺德了!怎么这么坏!”
三人中,反倒是簌簌最镇静了。
巧云意难平,还在问,“昭训怎么不让我去骂她们!这是谁传出来的恶心话,今日太子来,我便就告诉太子!!”
小姑娘攥着小手,巧云后头的这句话,她终于听见了,入耳了,过心了,张口柔柔地道:“玉香居与长乐居离着不远,红梅林离着长乐居也近,那说话的侍女的声音我记得,是太子妃的人。”
巧云就顾着生气了,听主子这么一说,自己再一回想,也想了起来,不错,人是长乐居的侍女,不是那幺儿,是另一个常在太子妃身边儿的人,也是她娘家带来的丫鬟,好像是叫慧娥。
这太子妃身边受宠的侍女还真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巧云这时也便明白了主子为何没让她去质问。
但这其实并不是簌簌退了一步的原因。
她听了适才那俩宫女的对话,震惊的不是谁这么坏,谁为什么这般诋毁她,而是侍女前头说的那两句。
她说:太子妃最讨厌眉间带朱砂的女子。
簌簌仿若头顶晴天霹雳了一般。
是啊,这事儿她知道啊!
她不仅知道,还知道那缘由,前世她魂附玉中时,听那官小姐的两个丫鬟私底下议论过。
那俩人是在那官小姐沐浴之时,悄悄说的。
其一道:“弄死了,脸都用刀子划花了,人用草帘子卷了,连夜让下人抬出去扔了,我看得清清楚楚。”
其二道:“怎么这么残忍!就因为她眉间有一点朱砂?”
第一人回:“是。”
第二人惊恐:“可是为什么呀?”
俩人声音始终压得极低。
第一人道:“你不知道么?早在未及笄前,和夫人闹的那次?”
第二人恍然:“你是说,她因为夫人跟李夫人说她出生时产婆说她额间有点朱砂那事?”
第一人点头:“对,就是那事,她大闹一场,还说什么她没有朱砂,没有玉,她不是夫人的女儿,要去死什么的那次。”
第二人应声:“我记得,唉,太任性了,不过以为那时是年龄小的缘故,可怎么这么多年还记得?”
第一人道:“是,不是一般的在意,而且,这不是第一次.......”
第二人颤声道:“什,什么意思?”
第一人声音压得更低,“早在多年,还未出阁前,她房中便冻死过一个姑娘,那姑娘也是眉间有点朱砂,后来她房中声称那姑娘是暴病死的,但那时似乎还不是特意弄死的,但现在.........”
第二人语声更抖,“太可怕了。”
第一人:“别说了,莫要给大小姐听见。”
第二人:“我知道了。”
小簌簌当时听得瑟瑟发抖,虽然她那会儿没有肉-体,也抖不起来。
但不得不说,其实彼时她并不十分清楚这俩个丫鬟说的是谁。
不过现在知道了。
今日梅花林听到的只言片语和今生见到程妤,知道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再一回想前世,那俩丫鬟说的不是她是谁?!
况且程家夫人,就两个女儿。
簌簌小脸儿煞白。
是的,她怕,她胆子小,这都玩命了,她能不怕么。
本她还反击她,敢坏她赏赐给她的侍女呢!
现在想,她不会要要她的命吧!
接着后来一下午乃至一晚上,簌簌都没从这事儿中出来。
她试着去理解程妤为何那般讨厌眉间带朱砂的女子。
但若是说小时那次无心冻死了人,簌簌还能理解那么一点点;可后来,杀人,还划花了人脸,那,那,那是干什么?有有有仇么?多大的仇恨?
簌簌当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萧珏没来。
非但是没来玉香居,却是连太子府都没回,且不止是这天,还有第二天。
同样是第二天,小姑娘早上去长乐殿请安时,得到了一个消息。
太子妃程妤明日要入宫拜见皇后,让她与安良娣陪同。
这个消息,让簌簌极为震惊,毕竟她就是一个小昭训,程妤怎地要带她进宫见皇后娘娘呢?
况且程妤极为厌恶她,又怎么会带她进宫?
但那程妤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再有半个月就是岁尾了,自太子生辰那日你抚琴一鸣惊人,大名可是都传到皇后娘娘那了。皇后娘娘想看看你,明日你随本宫进宫一趟,安良娣也同去,入宫的人本宫今日都报上去了。”
这安良娣也同去便更给了簌簌一种不好的感觉。
怕事情如那生辰宴时一样,程妤是要坏她,拉那安良娣垫背。
若是昨日以前,小簌簌也会因此事而惴惴,此时有了昨日那事,知道程妤还有那般狠毒的一面后,无疑,簌簌更不安了。
第二日,她亦如萧珏生辰宴那次,装扮的很普通,甚至特意选了件不张扬的衣裙,颜色也都是偏淡的,妆容就更是,略施粉黛,扫眉点唇,步摇发簪与首饰皆是符合太子妃嫔,但都是偏低调的,尤其最外头的一袭浅蓝色镶裘披风,其上只素素的绣着几朵银花。
与她恰恰相反,那程妤裹着一席艳丽华服,浓妆韶颜,头上戴的金钗步摇也都是极其昂贵和彰显身份的。
安良娣的打扮介于她两者之间,珠围翠绕,也是盛装,偏艳一些,人站在那瞧着气度雍容沉静。
除了太子妃以外,簌簌与安良娣皆是每人只带一名侍女,辰时二刻出发了去。
三人乘着三辆马车,那马车外表瞧着贵气非凡,里头宽敞又舒适,这便不用说。
深冬腊月,外头本是冷的,但车中汤婆子,薄毯什么都有,坐在里头到和在自己寝居也没差太多。
太子府居东而建,离着皇宫实则并不远,辰时二刻出发,沿途一路畅通,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
簌簌往昔虽然是个小穷姑娘,但还真是个见过世面的穷姑娘。
便说眼下这璀璨夺目又肃穆的皇宫,怕是任谁也想不到,她竟然是来过,只是那官小姐平日里出门,大多时候是把她佩戴在腰间,她能看到的东西比较有限。
便比如当今皇上,她其实便是见过的,但很可惜,几次都是只看到了他的腰身以下,和他的一双白皙修长,节骨分明的手。
皇上的手长得特比好看。
此时小簌簌跟着那程妤进去,面上很是端庄得体,但实则极为紧张,且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想那当今皇上。
或是因为,前世她魂附玉中之时,跟那官小姐入宫,那官小姐每次都会见皇上,且会和皇上说好一会子的话吧。
但俩人年龄相差的大了一些,一个二十多岁,一个至少年过半百了,虽然簌簌清楚程家和皇家的关系,但有的时候还是觉得怪怪的,不大明白那官小姐为什么和皇上关系那么好?
尤其她往昔还是皇上的弟弟,恭亲王萧乾承的未婚妻。
簌簌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他们两人本来是一对儿啊!
但自然是很快就知道,自己呸呸呸,乱点鸳鸯,太能瞎想了。
先不说年龄问题,就是听着那所聊话题,也是不可能。
他二人皆是心有所属。
那程家大小姐从始至终爱的都是恭亲王萧乾承......
而当今皇上,心中却是有一个白月光.......
簌簌沿途一路有些溜神儿,等回过神儿来之时,随着那太子妃已经快到皇后的翊坤宫了。
小姑娘打起了精神,自己断断是不能再溜了。
宫门耸立,宫女两两相对,周围雕栏玉砌,一片肃穆。深冬,太阳仿佛始终躲在云里似的,和簌簌此时的心境倒是有些类似,不明亮,发闷,拘谨,还有些惴惴,即便她外表看上去平和,也一直力求端庄。
待听得回禀的太监请她三人进去,小簌簌更可谓是心要跳到了嗓子眼了,更打起了精神,仔细了起来,便在这不安忐忑之中,抬步进了去。
但进去,她没先看到正坐上的皇后娘娘,心口“砰”地一下,一眼便看到的是其下端坐着的一位大家小姐。
那小姐远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冰肌玉骨,温婉柔顺,容颜堪称国色。
其人不是别人,正是护国公的嫡长女——京城第一美人——簌簌前世魂附玉中,那玉的主人——程家大小姐程姝。
小簌簌蓦地心和身子皆是一颤,眼泪儿都要来了。
她小心地看着人,又怕惊扰了她。
但见她微微淡笑,闻声也正朝着她这边儿看来......
簌簌只觉心跳的更快,但与此同时,看着那姐姐的脸,心中恍然升起无尽困惑........
虽然此时与恁时她都是绝美的,但为什么她看起来比前世这个时候小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