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程妤前脚回来, 后脚便有人与她禀了太子南下回来带回了一个宠妾之事。
“那顾奉仪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在安庆府时便伺候了。”
“回来之后,太子也只宠幸了她一人, 胡良媛还因为她被太子禁了足。”
“原也不知道她和太子是怎么认识的, 安庆府带回来的奴婢一比一个木,只知道干活, 什么都说不出来,一点也不机灵, 也不知是装的还是怎么。今日有一个侍女作死, 妄想爬床, 这事儿之后, 方才逼问了出来,知道原来她与那顾奉仪两人一样, 都是殿下在安庆府的人市买回来的奴婢。”
“现下,那顾奉仪,人正在书房之中...伺候着呢。”
长乐居中, 姜嬷嬷躬身在下,一五一十, 缓缓地秉着。
太子妃身旁的李嬷嬷前些日子和太子妃回了程家, 此时闻言面有忧色, 缓缓地转头, 瞧向太子妃。
程妤一身艳红的金丝鸾鸟绣纹宫服, 颈戴璎珞, 肩上披着的白狐裘只到腰身, 更衬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头上梳着流苏髻,每一支珠钗, 发簪都是霞光流彩,价值连城,皆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程家与太子府乃至皇宫里专门为她打造的。
她姿色实属上乘,生的不错,但绝非凤毛麟角,与簌簌便先不比,单单照那芍药一般的胡良媛也是略逊一筹,但胜在身份尊贵,含着金汤匙出生,没呱呱坠地之前便已然注定了它日要是众星捧月的太子妃,就这般荣宠,这般地位,京城贵女之中便是无人能及。
程家书香门第,簪缨世族,家世很是显赫。
程家已故的老爷子是往昔晋朝开国皇帝,萧珏皇祖父的生死之交。
眼下日月更替,正时盛世,晋朝天下已经打下了这许多年,程家早已渐渐地没了实权,但即便如此,她的父亲——程家老爷——护国公,在京城之中也是那种极为受人敬仰的人物,地位非常之高。
他与夫人口碑极好,是一对儿神仙眷侣。
程家夫人林氏,生的绝美,是个万里挑一的大美人,性子软柔和顺,知书达理,更是极为有才华。程家大小姐程姝与母亲一样,亦是如此,但小女儿程妤却与她二人略有不同,是个个性张扬,且有些刁蛮跋扈的性子。
便就是因为她这性子,很是不讨太子欢喜,眼见着成亲快一年了,俩人房还未圆。
五个月前,太子妃一气之下回了娘家,便就是因为如此。
但彼时,太子不去太子妃房中,但也没去旁的女人房中。
可眼下........
李嬷嬷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果不其然,那姜嬷嬷的话刚一说完,便见太子妃的玉手“啪”地一下便拍在了案上,眸中仿佛要溢出火焰般了一样。
“一个奴婢?!一个贱婢?!一个从人市买回来的,不知过了多少人手了的肮脏东西!他碰了谁不好,偏偏碰了个这般卑贱的玩意,他是在故意羞辱我么!还是他生性就这般品味,分不清贵贱,专门就喜欢那种下贱货色!”
“太子妃!”
那程妤火冒三丈,话一说完,屋中的李嬷嬷,姜嬷嬷顿时皆是脸色煞白。
贴身侍女幺儿还算是机灵,立时便去外头勒令侍女闭紧自己的嘴,谁若干长舌头便拔了她的舌头。
而后侍女关了门。
这般关了门回来,李嬷嬷和姜嬷嬷已经都跪在了太子妃身前。
李嬷嬷说话的声音直打颤,“太子妃息怒。”
程妤胸口一起一伏,怒意哪减,气着喘着,“息怒?呵,我倒是要看看,她长的是怎样的一副妖媚样!”
李嬷嬷心都颤了,好生安抚,安慰。
晚会儿从太子妃的东暖阁出去,李嬷嬷叫住了姜嬷嬷。
“姜嬷嬷明知道太子妃的脾气,有些话是不是就不要说了。”
姜嬷嬷听言止步,看向李嬷嬷,有些不屑,表情也不大好看,只听李嬷嬷又道:“夫人对你我不薄,让你我陪嫁过来是为了照顾太子妃。咱们都是希望太子妃好的。此番太子妃回来,咱们做奴婢的当尽力撮合太子妃与太子,不是么?”
姜嬷嬷听她这话,一声笑,“李嬷嬷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希望太子妃好了?怎么不想撮合太子妃与太子了?我所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说实话也有错?”
“我并非说你有错。太子毕竟是太子,来日要登基,更是要为皇家开枝散叶的。他宠幸个女人不正常么?既是入了皇家门,老爷清楚,夫人清楚,太子妃又何尝不懂,姜嬷嬷何必小题大做呢?”
“我小题大做?呵,李嬷嬷说的不错,太子宠幸个女人太正常了。他宠幸十个,一百个也正常,便就算是他宠幸了今日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死活,胆敢爬床的贱婢也正常,但,我便实话告诉你,就这顾奉仪没这个福分!也算她倒霉,李嬷嬷明日见到她的模样就知道了,那是死过人的!不是我不提不说便好使,太子妃能容下她,我把这儿给你。”
她指着自己的头,说着那最后一句话。
李嬷嬷闻言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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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韵殿中的小簌簌泪汪汪的。
她不知道太子妃回来了,也不知道那边两个嬷嬷都拿脑袋赌她的命了,只知道自己的衣服都被撕破了。
萧珏将她的手解开,把她脸上的帕子拿下的时候,她梨花带雨地发现天都黑了,但书房之中没有点灯,昏暗暗的。
萧珏将自己的披风裹在了她的身上,把她抱了下来,抱到了他的椅上。
这一些列的动作还蛮温柔。
小簌簌几近是光溜溜地蜷缩在他的衣服中,坐在他长椅的一角,倚靠着扶手,只露个小脑袋,圆圆的美目,羽睫忽闪忽闪地动着,下眼睑上各沾着一滴泪,偶尔还抽噎一声,瞧上去可人又可怜巴巴。
萧珏衣衫亦是不整,领口微微凌乱,坐在她旁边,瞅着她,但一句话没说。
簌簌也没说。
她脸红,身子颤,还没缓过来。直到外头传来脚步声,继而巧云的声音响起,簌簌方才来了精神。
那男人让人进了来。
巧云是和冬儿一起过来的。
俩人拿着主子的衣服,行了礼后,太子允了,便上了前来。
萧珏不紧不慢地起身,去了别处,背对着她。
簌簌被人忙前忙后穿着衣服,偶尔还小心翼翼地撇过头去偷瞄那男人。
她还不知今日之事是怎么一回事,但也没敢问。
偷瞄了两次,见那男人正在悠闲地修着花儿。
簌簌待穿戴整齐了后,娇滴滴地唤了人,朝着萧珏道:
“爷.......妾身走了。”
萧珏这时方才侧头斜瞥过来,深沉地应了一声。
小姑娘被侍女扶着出去,出去便看到了一顶小轿。
曹英贤朝她堆笑地道:“奉仪,请上轿吧。”
簌簌点头,心道:这还挺好!
晚会儿,曹英贤送了簌簌后回来,墨韵殿中太子还未走,但大殿之上已经点亮了灯火。
太子在看书,太监在一旁伺候了一会儿。
这般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见太子合了书,淡然地起身,曹英贤便拿了披风过来,给人披了上。
“殿下,回景乾殿么?”
萧珏一面系着那披风的带子,一面淡淡地“嗯”了一声,那声“嗯”之后,很是随意地道:“晋顾奉仪为顾昭训。”
“唔!”
太监乍听一怔,只因为太子这一句话说的太稀松平常了,但转念自然是明白了,连连笑着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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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簌这边心有余力不足,轿子上就差点睡着了,回去沐浴,在浴桶之中昏昏沉沉的,又是差点睡着了,待洗完了,晚膳都没吃,直接便奔上了床。
那被褥丝滑,加之她极是累的,沾了枕头人便睡着了,以至这晋位的消息她是第二天早上方才知晓的。
翌日一早,当巧云告诉她时,小姑娘呆了半晌,而后抬手使劲儿地擦了下小脸儿,那般模样,可可爱爱,惹的屋中的冬儿几人都笑了,但簌簌没笑。
“昭训,随我来。”
巧云看出了主子是没敢相信,且有些发蒙,便为她穿了鞋子,拉着她去了西暖阁。
太子赏赐的东西,尚在那摆着。
簌簌这般打眼一看,布匹首饰,人参补品什么的她都姑且忽略了,眼睛直直地便朝着托盘之中白花花的银子看了过去。
自跟了这男人以来,吃喝穿戴他没亏过她,往昔在安庆府,更是缺什么去各个店铺里随便拿,记霍大官人的帐便好了,但她从未见过钱,且是这么多的银子。
“多,多少?”
“回昭训的话,二百两。”
二百两,簌簌的小心口顿时“噗通”了起来,第一反应便是:她发财了!
接着的大半个时辰她都是发蒙的。
不敢相信,那男人竟然这么快就给她晋了位份。
是因为他昨日拿她泄火了?
虽然在后院的这些女人中,她的位份还是最低的,但和那宋昭训平级了,最最关键的是月例翻倍了。
一个月十两,一年便是一百二十两!
簌簌真是没见过这么多钱!
小姑娘算了半天的账,大半个时辰之后方才不再想此事,然后,她便得知了另外两件事。
其一已经无关紧要,便是那香之妄图爬床,但第二个,刺激了。
太子妃回来了。
簌簌毫无心里准备,突然便要去拜见那太子妃,内心之中顷刻之间将晋位与银子什么的都抛之了脑后。
那太子妃是她喜欢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那官小姐的亲妹妹。
簌簌说不上要去见她,内心之中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忐忑不安,陌生,除此之外,不得不说还有种不大好的感觉。
她不想招风,选了件很淡雅的裙子,也几近未施粉黛,这般一切准备就绪,时辰也差不多到了,便和冬儿巧云俩人去了太子妃的长乐居。
她按照请安的时辰,提前了一盏茶还多的功夫到的那长乐居门口,但进去之后,发现里头除了那被禁足的胡良媛以外,其他的人竟是早便到齐了,她是那最后一个。
长乐殿上,太子妃程妤一身艳丽华服,端庄其上。
其下,安良娣,杜承徽,宋昭训皆是打扮的珠围翠绕,俩俩相对。
一见簌簌进来,安良娣一贯的喜怒不形于色,什么时候脸上都是带着一抹温婉的笑容,但杜承徽与宋昭训不同。
俩人当即便动了嘴角。
原因无他,有好戏看了。
昨日太子又晋了这顾簌簌的位份,俩人更生气。
太子妃身旁立着李嬷嬷与那姜嬷嬷两人。
那小人儿一进来,姜嬷嬷便瞟了李嬷嬷一眼,却是示意她看。
李嬷嬷的心微微颤着,不知不觉间便攥了手,掌心更是一层冷汗,极为紧张。
远远地,人立在珠帘之后,单看那身段身形,以及模模糊糊的容貌,李嬷嬷便不难断出,那是个美人。
接着珠帘掀起,那小人儿恭恭敬敬,遥遥地进来,小脸儿微微一抬起,含情美目,眼波流转,无知无觉地淡扫众人而去......
李嬷嬷胸口蓦然猛地一击,身子一震,果然不出她所料.......
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有此异常的不单单是她,太子妃程妤本是冷着脸,端端地坐在那,毫无半丝慌乱,但在瞧见那狐狸精的脸后,直直地盯住了她,玉手一下便攥住了桌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