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公慌了。
他与孙将军本在门外候着, 断没想旁的,若非薛家掌家的薛忠——他的那表侄子慌慌张张的来了,跪在他面前说了这事儿, 他还不知道那歹人就是薛秦!
郑国公怎么也没料到, 薛家能和太子扯上什么瓜葛!
太子是来查案的,只会接触这安庆府的一些当官的, 和薛家理应是边儿都沾不上。
他就想不明白,薛家怎么就能惹上了太子!
郑国公火冒三丈, 何止是生气!
但现下说什么都没用, 他匍匐在地上, 颤着身子, 亦是一眼都未看那薛秦。
“请殿下下令处死这畜生!”
这态度他必须摆明。
那薛秦是作死。
他闯了太子的府邸;杀了太子的手下;觊觎太子的女人。
这三条,任意一条就够了, 以太子狠厉的个性,薛秦必死无疑。薛家横行霸道多年,难逃其咎, 也落不了什么好下场,保不住, 也不值得他保。不连累他就不错了, 他也断不会保。
那薛秦一听, 脸色如白纸一般, 抖得宛如筛糠, “表舅公!表舅公救我!”
郑国公如何救他, 现在巴不得不认识他!
他面色凛然, 对薛秦的话非但未回,依旧看都没看他。
萧珏给了卫青梧一个眼色,淡淡地道:“叫人把这儿收拾收拾。”而后, 人便走了。
卫青梧躬身应了,直奔薛秦而去。
薛秦大惊,仿佛这时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完了!
他顿时转过身去冲着离去的男人,猩红着眼睛,连连磕头求饶,声音颤着,大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殿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求殿下饶过小人这一次,放过小人吧,殿下殿下!”
顷刻,嘴被卫青梧用什么东西堵上了,带去了别处,一路只断断续续地发出呜呜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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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珏走进了逸翠轩,那院中都傻了一般的丫鬟一见到人,“噗通噗通”几声全跪了下去,而后鸦雀无声。
适才院外之事,她们自然是都听到了。
早也知官人不似寻常人,但只道是辽东的风水养人,官人家境优渥,教养使然,断断没想到,这是皇家天颜,乃天潢贵胄!
她们寻常百姓,哪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这等身份的人,惊的一个个不敢言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萧珏进来也没瞧她们,这院中有个奄奄一息的男人,吸去了他的注意。
萧珏缓而止步,居高临下,凉凉地道:“他是谁?”
丫鬟中顿时有人要答话,但还没待说,屋中响起了颇为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开门声,转瞬那白皙水嫩,惊为天人的小姑娘就奔了出来。
那小人儿脸上有惊慌,有错乱,有害怕,还有的就是陌生。
她站在门口,本来好像要奔出来,但迈出的小脚又缩了回去,怯生生地看着那男人,唇瓣嗫喏,声若蚊吟,软软糯糯,更是小心翼翼地道:“他是我的义兄,是薛家的表少爷。他想帮我拖延时间,等官人,不是,等......等回来救我。”
她不知道称呼他什么了,到底还是略了过去。
这话说完,那小模样瞧着更胆怯了。
萧珏眯了她两眼,又看了看那少年,这时身后传来了手下的脚步声。
“爷,外头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儿哭了,问他家少爷是不是死了,瞧着好像是高府门前大喊,给爷传信儿的那孩子。”
手下如此一报,萧珏也便明白了。
瞟了一眼地上趴着的男人,瞅了手下一眼,“找个大夫瞧瞧。”这话说完就奔向了那小姑娘而去。
护卫应声,立时去将人扶了起来,送去了别屋。
小簌簌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过来,小脸儿越扬越高,心口“噗通,噗通”地狂跳不止。
她哪里想到了他会是太,太子......
做梦也想不到啊!
她要是知道的话,昔日,她连碰都不会敢碰他,哪敢勾引他上床,更不会那日胆大包天地不让他睡觉,脱光光地钻进了他的被窝,勾他做那事.........
此时回想,吓的不轻。
眼瞧着那男人越来越近,她下意识地便往后退。
那小脑袋中想的就多了。
天呐,她这是惹了多大的事,他会很生气吧,会不会也连她一起惩罚了呢.......
本来就害怕,再自己吓自己,这般想着腿便蓦地一软,娇柔的身子差点倒了下去。
千钧一发,那跌了的同时,蓦然,只觉得腰间一热,却是被这男人扶了住。
萧珏不仅是搂住了她的腰肢,顺势大手一动,那小人儿娇柔,他一把,她顷刻就几近贴在了他的身上。
俩人瞬时咫尺距离,男人声音低沉,“怎么了?”
小姑娘身子一下就热了起来,小脸儿灼若芙蕖。
外头丫鬟看着呢,屋中巧云也看得见,她本来就害怕,此时又加上了羞赧,脑子更乱,更不知所措了。
“腿腿腿腿软。”
萧珏唇角几不可见地动了动,低头仿佛是更靠近她的小脸儿了。
“为什么?”
“害害怕。”
“怕什么?”
“怕,怕怕你。”
“怕我什么?”
“你,你你是太子.......?”
萧珏不紧不慢地凑到她的耳边,呵着热气,哑声缓缓地道:“太子又如何?会勾引官人,就不会勾引太子了?”
小姑娘一听他这话,浑身上下,更是烧着了一般,脑子嗡嗡直响,但顺势,也是一不做二不休了,她已经给了他这番印象了,那如藕玉臂接着就勾到了他的脖子上。
“爷.......”
萧珏也是大手一动,而后更是出乎簌簌意料,那男人竟然是一把便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接着却是没动,那般眯着她看。
俩人眸光相对,一个霸道中带着轻薄,一个妩媚中又带着胆怯。
那般一会儿,只见那男人眼睛没离开她,却是对身后的丫鬟开了口。
“收拾收拾东西。”
众丫鬟齐齐躬身。
接着,簌簌便被他抱着她走了。
小姑娘心肝乱颤,那一路上眼神儿没变,便就那么一直盯着这男人看,目光很是虔诚,搂着他脖子的小手紧了又紧,脑中嗡嗡直响,心中也是杂乱如麻,好像根本不怎么转,什么也不知道了。
萧珏所到之处,丫鬟小厮躬身垂首而立,谁也不敢抬头,不敢言语。
如意斋中的几个丫鬟听说了事情有了那天大的反转,一个个吓傻了,奔向过来相看。
这般过来,正好看到太子抱着那顾簌簌朝着陶苑大门而去。
几人赶紧都低下了头,偷偷瞧望,没人敢言语,但心中自然是没什么都不想。
谁人都一清二楚,那顾簌簌是真真儿的麻雀变凤凰,飞上枝头了!
而那官人.......
几人嘴闭的严严实实,为往日里议论他惹不起薛大公子而汗颜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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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半日的功夫,高郡尉下狱,高家被封;薛秦死了;薛家被抄;那霍大官人乃当朝太子.......
一连五个消息,一个比一个刺激,可谓杀的众人措手不及!
“高郡尉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那薛秦死有余辜,这些年被他弄死的人还少么?”
“薛家人人品极差,横行霸道多年,这下可真是栽了个透!活该死了!”
“那霍大官人竟然是太子?我说怎么如此龙章凤姿!”
“那小妾也太有命了!怎么这般有福!便说她掉进金窝子了,还真是金窝子啊!纯金的不是!”
海棠楼、祥瑞楼、花上枝头三家名铺,以及整个安庆府上流圈子里的人们讨论的基本都是此事。
轮到薛家,便是鬼哭狼嚎了一般!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善恶也是终有相报。薛家人自作孽不可活,这是他们该有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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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娘与顾生的马车跑的再快,没有这消息传得快。
顾生颤微微地道:“那妹妹要要要去京城了,以后要飞飞飞飞黄腾达了......如若生下个儿子,那那那那可是太子的儿子.......管皇上叫叫叫爷爷.......来日太子登基,那那那那.......妹妹生的天仙儿似的,有没有可能将来成了正宫娘娘?”
还正宫娘娘,太子的一个妾就吓死人了!
柔娘一个字未回。
她只一听京城二字,身子便是猛地一个激灵,眼神飘忽不定,心中有着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但什么都没说,只扬声催促那赶车的陈五。
“快着点!再快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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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簌是一路被那男人抱着上了马车的,而后不久,巧云等人抬着她的东西出了来。
小姑娘一直脑子都是蒙蒙的,待看到巧云终于出来了,急着伸出小手去拉她上车。
巧云抬头,与她相识一笑。
“姑娘。”
继而上来了后,车帘下落,俩人的手便握在了一起,眼中都湿漉漉的。
“姑娘这回不用害怕了。”
是啊,这么多天来,簌簌仿是直到此时,一颗心方才彻底落了下。
小姑娘点头。
她稳了许久,知道她们这是要启程去京城了。
适才,她看到了外头的模样。
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士兵。
那阵势,簌簌哪见过,做鬼魂儿的时候都没见过。
她掀开车窗的帘子,朝外瞧了瞧,想着安庆府,她应该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此处对她来说倒是也没什么可留恋,若是有,唯一人吧。
簌簌开口问道:“陆少爷的伤势要紧么?”
巧云道:“奴婢特意打听了,伤的肯定是不轻,需要养一阵子,但性命无大碍,已经吃过药,睡着了。小书童和他母亲高氏在照顾,姑娘放心便可,这医药的费用,官人,啊,呵呵......”
她说了一半,停了下来,改了口,“殿下,都给付了。”
“嗯。”
簌簌点了点头,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交给巧云。
“我瞧着马车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你再进去一趟,帮我一个忙,把这个交个陆少爷的母亲,让她倒时候再转交给陆少爷。”
巧云应声,接过了信便揣在了怀中,微微一笑,“姑娘放心吧。”
簌簌点了点头。
那信是她很早以前便写了的,写的时候巧云在一旁研磨,看到了。里头没有什么旁的,说的是一些价钱即将要暴涨的谷物和药材。
确确实实,是她老早便想给陆少泽的一封信,算是报答.......
巧云不时便回了来,车也没一会儿便缓缓地动了。
簌簌掀开车窗一角,瞧着外头的艳阳天。
前路茫茫,她又将去一个全新的地方了,且不知以后又会是何种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