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她装病七日,这本就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今日之事有些可怕,不定之处太多,柔娘可能很久也不会发现丢衣之事,但也可能下一刻钟就会发现。
如若衣服被发现,簌簌也就等于是败露了。
她不敢赌这个变数,也赌不起,跑了还有希望,跑不了便是万劫不复。
原她打算五日内逃离,今日是第四日,也算是在计划之中了。
择日不如撞日,簌簌不管了,便就是今晚吧,想来大不了还是一死,她又不是没死过!但就算是死,她也不要死在薛家!
小姑娘暗暗下定了决心,与柔娘很小心地说话,面上无异,但脑中“轰隆轰隆”的,心跳的很快,紧张,忐忑又害怕。
她从小胆子就小。
前世出逃时,有陆少泽安置好了一切她都怕,更何况今生她是独自一人。
待终于把柔娘盼去了三夫人那伺候,簌簌立马不装了,不再是一副虚弱的模样,起身便下了床去。
她倒是也没什么可带,只备了一件衣服,然后把自己从小到大攒的那点钱拿了出来。
少的可怜,簌簌数了好几遍,都是只有十二文,但终是聊胜于无,倒是总比身无分文得好。
自重生之后,簌簌一直捉摸着弄点钱,可她第一不敢拿柔娘的,第二不敢出屋,实在是没什么法子。
此时事情一步一步地赶过来,她倒是也顾不得了,天无绝人之路,还是先跑了再说。
该备的都备好了之后,簌簌来到自己小屋的后窗前。
前世的那夜发生在前天,她便是从这窗子跑的,今生自是还得靠它。
簌簌推开那小窗,仔细地查了查,搬了个小板凳来,踩上去,正想先试试,但还没待动,却突然感到卧房外有那么一丝似有似无的细微声响。
簌簌弦儿绷得紧,此时戒备心里极强,立时便止了,凝神仔细着,且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而后细听,她愈发地心惊,那声音确是真有,且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竟是像极了脚步声!
簌簌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当即便下了来,慌张地朝房门奔去,霎时之间,几近与此同时,一个男人蹑手蹑脚,弓着腰,贼眉鼠眼的模样出现在她眼前!
不,是他们彼此出现在了彼此的眼前!
心口“砰”地一下,簌簌小脸儿煞白。
只见那男人中等体量,年龄不大,相貌平平,但锦衣华服,穿的甚好,看到她的一瞬间,忽地魂儿没了一般,定在原地,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人却不是那薛六爷薛连是谁!
“簌,簌簌!!”
薛连来了几次了,那美人儿都是插着门,他也没见到人,故今日做起贼来。
七八天了,他心痒难耐,但本想看一眼也行,然眼下真看到了人哪还受得了。这雪-白-娇-嫩,美艳绝伦的小玩意是天上来的吧,那一句之后,便失心疯了一般,朝簌簌扑了过来。
“簌簌!”
小姑娘一声惊呼,胆儿都吓破了,但虽惊未乱,千钧一发之际,抬手“砰”地一下关了门,纤细如葱的玉手颤着却也麻利地把那门插了。
接着外头便是“咣咣咣”的敲门声。
“簌簌,簌簌!”
薛连脑子混了,竟是没她灵巧,转眼就被关在了外头,使劲儿地敲着。
“簌簌,叔叔喜欢你,叔叔是真心喜欢你。你若是不愿意老夫人那法子,叔叔带你走也成,叔叔把你弄去外面,给你买宅子,买衣服,买金银首饰,你你你要什么叔叔给你买什么,叔叔肯定保你一世富贵,你说什么,就就就是什么!或者,或者叔叔娶你也成,叔叔可以休妻,娶你,让你做薛家的六夫人!簌簌,簌簌,左右早晚的事儿,叔叔什么都答应你还不成么!你就别馋叔叔了,今天就给了叔叔吧!”
簌簌要疯了,插了门也紧紧地推着,玉手按着那不断晃动的门栓,脸色煞白,身子颤抖。
对方满口胡话,不断哄骗,现在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薛连撞门撞的越来越猛,她这小屋的门可没那么结实。
小姑娘呼吸急促,当真是吓也吓死了。
“爷冷静些,老夫人正病着,旁的爷都在争抢着尽孝,爷为了这事弄出太大动静给人知道了对爷不好,若是传到了老夫人耳中,定是要伤心生气的。”
那薛连终于等到了她说话,听她这般一说,倒是也没一点油盐不进,降低了些幅度,“好乖乖,叔叔不敲了便是,你开门,咱们轻轻的。”
簌簌唇瓣颤着,娇柔的声音中当即便带出几分细细的啜泣。
“不是我不依爷,我大病初愈,站都站不稳呢,爷,爷怜怜我成么?让我再养养,明日,最晚后日......行么?”
她那嗓音本就软柔细腻,那柔中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甜,酥死个人儿了,这般一求,再一想她那妖精般的身段,可人儿的小脸蛋,男人上头之时,那糊涂的片刻,还真可能把心肝儿都给了她。
薛连自然就是那最最普通的男人,何况她诺了他明日,他怎么舍得拂了她不答应。
听她说完,薛连渐渐地冷静下来,不再敲了,重重地喘息几声,口中叨念,“明日,可,那便明日。”
而后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渐渐恢复了常态,负手笑了。
这个结果,他还是满意的。
接着那男人便仿若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低头瞅了一眼自己身上挂着的一块蓝金玉石。
这玉石价值不菲,是他此时身上最贵的饰物。
男人摘了下来,探身朝着门内的小姑娘笑着,贱兮兮地道:
“乖乖,叔叔送你个宝贝,算是你和叔叔的定情之物,叔叔可是爱死你了。”
他说着脸离着那门更近了一步,笑着,声音也更油腻了,“叔叔明个来.......美人儿等我。”说罢低身,将那玉石放到了地上,抬头又看了那门一眼,站直了,等了半晌儿,依依不舍一般又道了好几句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簌簌一直未放松,心口狂跳,小手始终紧紧地扣着那门栓,直到听到了脚步声远了,方才彻底松了口气,人贴在门上缓缓地蹲了下去。
太可怕了!
眼下,她却是死活今晚都得走!
簌簌压下了心中悸动,稳了许久方才不抖不颤,而后她开了房门,瞧着地上那块玉石,微微咬上了唇,盯了许久,心中知道不该要他这东西,但自己实在是太穷了!
小姑娘终是捡了起来。
当夜,天刚一黑,她就躺了下来,假装睡觉,但实则自然是精神的不能再精神了!
她仔细着母亲那屋的动静,更是时而蹑手蹑脚地下来从窗子瞥那屋中的亮光。
待灯灭了,她便小心翼翼地换了男子衣服,摸着黑儿给自己束了男子发髻。而后躺回了床上,又等了良久,良久,终是邻近三更之时起了身,插了门,更是用被子把小床做成有人的模样,一切就绪后,心惊胆战地打开了后窗,踩了小板凳,一声未露地翻了出去,出去后便用泥土抹脏了小脸儿。
外头夜黑风高,小姑娘裹紧衣服,也顾不得怕黑了,心中一面不断叨念着阿弥陀佛,各路神仙都来保佑她;一面凭着前世陆少泽带她跑过一遍的记忆,小心口“噗通,噗通”地一路潜行,直奔薛府后门,到了后,藏匿丛处,趁着四更守门换班之际的短暂时刻,麻利地逃了出去。
待一口气跑出了好远好远之后,她真是恨不得跪下来拜天拜地拜菩萨!
然就在这时,毫无征兆,黑夜之下,竟是有人从她身后突然用帕子捂住了她的嘴,簌簌还未及思索分毫,人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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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薛府六房夫人谭氏起身刚刚拨开纱幔便望见自己的贴身丫鬟朝她微微点头。谭氏会意,转头瞅了瞅里头熟睡的薛六爷,起身下地随丫鬟出了卧房。
那小丫鬟出门便笑了,压低声音,“夫人,二小姐和三小姐房中的嬷嬷天未亮便来报了,告诉夫人放心,二小姐和三小姐替夫人出了气,那个小贱人被卖了!”
谭氏本还有些绷着脸,听闻眼睛一亮,脸上自然是也露了喜色。
“卖了?!”
“是呢!”
丫鬟掩嘴“咯咯”笑了起来。
“昨晚半夜的事儿,悄无声息的,谁也不知道,据说那贱婢,呵,竟然还生出了跑的心思。二小姐和三小姐房中的李嬷嬷是在府外把人抓住的,再晚一会儿,保不齐便宜了那蹄子,还真给她跑了!现下好了,就当做是她自己跑的好了,爷肯定不会怀疑到夫人。就她那轻浮的狐媚样,必是要被人牙子卖到妓-院去,反正她就爱四处勾搭,人尽可夫简直最适合她了!”
谭氏唇角一扬,呵了一声,这下子心里可是痛快了。
“算她们够意思!”
“是呢,夫人!”
主仆俩人眼睛皆是微转,相视一笑。
她们口中的“她们”,便是那大房的双胞胎姐妹——薛二小姐和薛三小姐了。
谭氏娘家同是商户,在安庆府虽不比薛家,但也是有些派头。年龄相仿,往昔未嫁过来之时,谭氏与薛家二小姐三小姐便是走的极近,关系甚好的闺中姐妹,眼下亲上加亲,自然是更好了。
中秋家宴后,簌簌可是碍极了三人的眼,前头有二小姐三小姐推她下水,后头三人自是没完,还想了不少日后作践她的法子,拿她取乐。
是近来她病了,逃过一劫。
本想着慢慢找她的不痛快,也没急,但谭氏近来愈发地觉得薛六爷不大对劲,人魔怔了似的,是以,昨日便派人跟踪了他,这下不得了,非但果见他跑去了那小贱人那,还听得丫鬟转述他所言说什么要休妻娶那个贱婢?
当时,三人恰在一起,谭氏可谓在房中闹翻了天,更是要闹到老夫人那去,但后头被薛二小姐和三小姐压了下来。
“小婶婶消消气,小叔叔人可好呢,能有什么坏心思?想想也知道,还不是那个贱婢勾引的,小婶婶犯不着为她和小叔叔生气,更犯不着闹到祖母那呀!对付一个小贱人还不容易嘛!这口气,我们来替小婶婶出!保证小婶婶解气,非作践死那个狐狸精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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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氏红光满面,越想越是满意,这消息让她心情大好。那个下贱胚子被人轮了才好。
她给了丫鬟眼色,让人下去,而后便哼着曲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上午就去了大房见了那薛二小姐与薛三小姐。
三人心照不宣,但乍见之时都憋着笑,并不言语,待关起门来,如泄洪一般,屋中顿时响起一阵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