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鸟问清凌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清凌漫不经心说:“高高捧起,重重摔下。”
雪鸟不懂,清凌只好跟它解释:“就先耐心捧他,等他自以为得手那刻,再图穷匕见,看他鸡飞蛋打。”
雪鸟懵懵懂懂,但见清凌的三个分神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都渐渐对男主态度缓和,不禁猜测,或许这就是宿主提及的高高捧起。
那重重摔下呢?
而纪杏秋那边,从那天送花后,江洲再也没跟纪杏秋上下学过。
纪杏秋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失落。
这周的周六周天,学校打算拿来准备月考。周五放学后,纪杏秋被留下布置考场。
江洲是物理课代表,是班干,也被留下。
搬课桌去一楼的途中,几次,纪杏秋眼角余光都不经意瞥到他。
每次,都恰巧和江洲眸光相对。
他好像一直在看自己,只是每次被发现时都会若无其事地避开目光。既然如此,纪杏秋索性也当自己并未察觉。
直到挪最后一张课桌椅去一楼时,纪杏秋一时失察,手没用上力,差点连人带课桌从楼梯上摔下去。
“小心。”江洲骤然出现,扶住纪杏秋,也扶住她手中课桌。
“我帮你。”江洲温和而不容拒绝地-接过纪杏秋手中课桌。
纪杏秋没有拒绝,静静跟江洲到一楼杂物室后,向江洲道了声谢。
江洲点了点头,他没说什么,也没往外走,只是静静地凝视纪杏秋。
满室的静默。
纪杏秋先受不了,移开目光说:“我先回去了。”
她转过身,就在走出教室的刹那,身后传来江洲压抑的咳嗽声。
清凌好笑,用心音跟雪鸟说:来了来了,他终于又来演上了。
雪鸟:……
在江洲不懈的努力下,雪鸟对江洲的态度,终于从一开始的“男主也不赖嘛”化成“男主你就别演了,一天演三遍不累吗?”
光是观摩,它都逐渐不耐烦。而作为江洲表演的对象,清凌倒是乐在其中。
江洲演,她也演。
雪鸟有时觉得宿主演得比江洲可开心多了。
比如现在,宿主回过头,眼眸促狭笑意瞬间化作深沉繁复的关切。若不是雪鸟一直盯着她,怕是真被她唬住。
而在那低声咳嗽的江洲显然也注意到,见她眸光沉沉望过来,他身躯故作僵硬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垂下原本抵唇咳嗽的手。
“感冒了?”纪杏秋问。
“没。”
纪杏秋没信他的话,沉默了会,“因为那天淋雨?”
江洲没说话,只是薄唇紧抿,眸光复杂难解地凝望着她。
纪杏秋避开他炙热到燃烧的眸光,淡淡的说:“不想说算了,我有事,先走了。”
她还没踏出三步,江洲疯了一样冲上来从背后抱她。
滚烫的气息从身后传来,江洲头埋进纪杏秋肩窝,深吸口气,郁郁问:“我是不是真就不可原谅了?”
纪杏秋没说话,也没挣扎,任由他浑身滚烫地拥抱着。
他在旁人面前,向来是冷静、理智和克制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纪杏秋面前,这般不顾一切、冲动和莽撞。
如果纪杏秋是纪杏秋,或许她真会被触动,可她不是。
因为感冒,江洲嗓音稍稍嘶哑,他说:“这半个月来,我想了很多,我……”
他“我”了许久,才说:“我很后悔。”
后悔?后悔什么?后悔为郁语薇伤害她吗?
纪杏秋没问。
江洲却越抱越紧,声音逐渐哽咽,“我真后悔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清凌挑挑眉,很想说不好。但也清楚,真要这样说,这戏就玩不下去了。
她转过身,以纪杏秋的口吻,冷静地说:“江洲,我不信你。”
不信你真心后悔,不信你痛改前非。
听到她的话,江洲抬起头,眸光闪过一瞬的悲伤,但很快别过脸去。
“我知道你被我伤害颇深,我会证明给你看。”
他抽身离去。
纪杏秋抿了抿唇。
没过几日,月考结束,郁语薇就来找纪杏秋。
她冷笑,说:“纪杏秋,你勾引男人还真是师承你妈,有一手。可不管你做什么,江洲都不可能喜欢你,你还是别在他面前装可怜了。”
纪杏秋平静看她。
若是以往,纪杏秋都会让她,但这次,纪杏秋不想再让了。
她勾唇,语气嘲讽:“是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像疯狗一样,跑到我面前撒野?”
郁语薇气急败坏,冲上去揍她,纪杏秋完全不是郁语薇对手,就在她被郁语薇扯着头发压地上打时,江洲出现。
“够了!”
郁语薇委屈:“你帮她?你说过,永远站在我这边。”
江洲沉默片刻,“你不要无理取闹。”
他显然鲜少用这样态度对郁语薇说话,郁语薇伤心地跑了。
江洲没有去追,他扶起纪杏秋,随后沉默地转身离开。
他一走,清凌就吹口气,将身上的灰尘伤痕全吹去,才开始跟雪鸟吐槽:“你说这江洲上辈子是不是学国画的,处处留白。”
不过这招拿来对付女孩子确实有效,女生喜欢多想,欲擒故纵的招数反而容易让女孩子误以为对方对她深情难却,爱在心口难开。
清凌说:“本来还打算留他玩一阵,既然他等不及,那我成全他。反正天道说的,也只是高中生不准怀孕,而不是不准以为自己怀孕。”
雪鸟问:“宿主你的意思是?”
清凌凝着葱白指尖,愉悦说:“障眼法,小法术,我十三岁就精通。”
对她这种大妖的后代,十三岁还身处幼年期。雪鸟幼年期时还只会“啾啾啾”。
雪鸟一时又是歆羡,又是钦佩,半真心半恭维说:“宿主你当真是世间罕见的天资聪颖。”
“也没有啦。”虽然是从小听到大的奉承话,但清凌还是喜不自胜。
雪鸟暗暗松口气,暗道自己这位宿主,虽然本领强大法力高深,但仍是小孩本性,特别好哄。
不知它心底嘀咕的清凌跳至学校升旗杆上,眺望远方漩涡状的云,喃喃道:“也该收尾了。”
自从演完那三场戏,江洲觉得他的气运又回来了。
学校里纪杏秋对他温声细语,回到家继姐对他逐渐关心,课堂上陆清凌目光又回到他身上,就连江郅对他,也态度和蔼许多。
这天晚饭后,江郅将他叫到三楼书房。
江洲莫名紧张,他实在怕他名义上的这位生父。
江郅端坐在办公桌后,蒸腾的咖啡热气衬得他冷冽的眉眼温和几分。他端起咖啡,吹散杯上雾气,抬眼看向江洲。
“坐。”
江洲依言坐下。
江郅道:“我打算为你定一门亲。”
江洲惊讶。
“对方是Y市谢家的独生女,和你年龄相仿。自小娇生惯养长大,却对管理公司毫无兴趣,所以谢家家主就想为她招一个相貌俊美勤奋努力家世也不错的好夫婿。Y市的青年才俊都被他挑遍了,也没挑到能入他眼的,就将目光从Y市转到我们S市这边来。”江郅说。
“你虽然不是我亲生子,但在外人看来,你一直是江家的继承人,身份足以入谢家的眼。一个月前,我抱着试试的心态,将你的资料递交过去,据说,那位谢小姐在看完你的档案后,对你一见钟情。”
江洲心怦怦跳,努力平静下来说:“就算对我的相貌满意,在接触到我后,她未必会喜欢上我。”
“所以我需要你努力。”江郅撑着书桌,像一头猛兽紧盯着江洲说,“其实这些年,我也一直在考虑。我没有孩子,也不打算再要孩子,若是你能为江家带来足够的利益,或许,江家交给你继承也未尝不可。”
江洲心跳得更快了:“您还年轻,现在没有孩子,不代表将来没有。”
江郅如何保证,最后江家会落到自己手中。
江郅轻轻笑,像是早预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挑眉说:“将你领回江家那年,我更年轻。我若想要亲生的孩子,早就能有。”
江洲一阵恍惚,他不是江郅的亲生子,这件事,江郅和几个江家的老人都知道。
十二年前,时任江家夫人林疏雅痛失亲子,悲愤下精神恍惚差点死于车流中,是当时年仅六岁的江洲和妹妹救了她。
或许是出于重创后的哀伤,或许是出于被救后的感激,醒来后的江夫人一眼将江洲认成她刚夭折的亲子江家小少爷。
随后江郅赶到,在了解事情原委后,这个男人付给彼时赤贫如洗的江洲亲母一笔难以拒绝的巨额后,一手牵着江夫人,一手牵着江洲,回到了江宅。
从那天起,江洲就不再是自己,而是江家的小少爷——江洲。
他用上江家小少爷的名字,拥有江家小少爷的一切,开始江家小少爷的待遇,直到四年前,将他误认为江家小少爷的江夫人去世。
当时,江郅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守孝一年,然后滚到国外永不回来,作为报酬,江郅会给他五百万,保他在国外无忧无虑地念完大学;二是留在国内,继续享受江家小少爷的待遇,但江郅一分钱都不会给他。
江洲枯坐一晚,最终决定留下。
从那天起,他就是名存实亡的江家小少爷,是一辈子都不能继承江家产业的江家家主之子。
而现在,江郅竟然说,只要自己能拿下婚约,他就将江家交予自己继承?
江洲斟酌片刻,“我不信你说的话。”
江郅笑笑,放下咖啡,蛊惑说:“钱带不进棺材,不给你也是给别人。我只想在我活着时候,让江氏更好。你做不到,但你那位未婚妻背后家族可以做到。”
他伸手,将原本放笔记本旁的文件袋递推到江洲面前,“这是你未婚妻资料。”
江洲没有反驳江郅那位富家小姐只是对他有意,还不是他真正的未婚妻。他拿起文件袋,打开,家产介绍一栏上的零简直晃花江洲双眼。
“对方是远超江家的豪门世家,若是你能与他女儿联姻,就算我不把江家留给你,你嫁过去,也能活得很好。”江郅点醒。
江洲沉默许久。“我考虑下。”
简介上没有对方的照片名字,除了年龄身家,江洲几乎对她一无所知。
但光是身家,就足以打动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
十二位数。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十亿百亿千亿……
一共一千六百七十九亿六千七百四十八万的家产,全属于那位谢家小姐。
江洲恍惚,哪怕江家,连资金带不动产也不过三百亿左右,对方却光是继承来的家产,就高达千亿。
一千六百多亿……
意味着他哪怕每月花一亿,死前都未必能将这笔钱花完。
他走后,清凌从屏风后走出来,“你说他会考虑吗?”
资料上所谓的“谢小姐”就是她,身为能踏破两界甚至为凡人延长寿命大妖的女儿,她拥有的钱财,只比资料上多,不会比资料上少。
江郅端起咖啡,轻啜一口,淡淡说道:“不会。”
清凌失望:“啊……”
江洲这么贫贱不能移吗?她还打算在他答应后看一场好戏。
就见江郅说:“根本不用多作考虑,他下决心要把握住这难得的阶级上升机会。”
清凌:!!!
清凌不可置信:“资料上连张照片都没有!”
他就不怕她个三百斤的大胖子?
“我养大的孩子,难道我还看不清?”江郅说,“三年前,他跟我说他要留下来保护他妹妹,那一刻,我就看明白,他想要的,绝不是所谓的保护妹妹,而是江家的资产。”
见清凌略带疑惑地看过来,江郅笑,反问:“你告诉我,一个还在念初中,连经济基础都没有的孩子,该如何保护自己的亲妹妹?”
还不如拿钱出国留学,勤奋读书,待大学毕业后,改名换姓回来。
说到底,不过是舍不得江家的巨额财富。
江郅懒得拆穿,不代表他看不穿。
清凌叹为观止:“原来这样啊。”
她拊掌,“那这样,我就更不用客气了。”
江郅看她一眼,挑眉笑了下。
清凌忽生好奇,凑过去问:“前辈,你也是来小千界任务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