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孩子们回了学校,许清璇又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两国建交,各国都抛来了橄榄枝,要开通大城市之间的航线。
许清璇天天在捉襟见肘的焦虑中。
除了两三个机场能够降落大一点的飞机,绝大部分机场都没办法降747,所以机场要改造,要钱。
飞行员全靠空军退役,空军在过去的十年招飞很很少。更何况战斗机和民航运输机又不是一个概念,战斗机是讲技巧,民航飞机则是复杂,转过来要培训,培训要去国外,要钱。
老大们说要通航,许清璇也想尽快通航,问题是家底儿就这么点,拿什么通航?
唯一的安慰就是飞机这个事情解决了,出租的那家公司已经预订下去。
吴局长和许清璇一起从赵首长那里出来,赵首长最近忙于老山前线的事,虽然主力是陆军,空军打配合,只是这十年人才凋零,战斗机也老化,需要更迭,得亏大领导访美,最近两国之间建立了从未有过的亲密关系,赵首长关心战斗机都来不及。所以忙碌的老首长也就听了他们的汇报,他没精力给出进一步的指示,这次汇报好像是汇报了,好像又什么都没汇报。
总之,许清璇满脑子的烦恼,一个都没解决。
前两天小丫头回家过周日,容远跟她叨叨,他们蒋老师发愁的事,小丫头伸手揉着阿远的脸:“兄弟,记住钱能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他们几个听得好像是那么回子事儿。
然后小丫头赖在沙发上:“问题是没钱。”
全体静默,一切根源,就是穷。
许清璇进了办公室,靠在椅子里,还想发个愁叹个气,立马有人在敲门:“许老师,您看一下以后国际航线供应的餐食……”
这个出去,那个进来,加上电话,一个下午都没停歇过,在单位食堂吃了晚饭,略微出去走了两步路,也算是锻炼过了,继续坐进办公室看文件,只有六点以后的时间才是自己的。
电话铃声响起:“喂!”
“许清璇同志吗?”
“我是商务部外事处的……”
三十年了,骨肉分离,不知父母亲人的下落,突然之间说亲人找过来了,刚刚挂断电话,电话铃又响起一声:“小七。”
只这一声,许清璇眼泪滚落,声音哽咽:“五哥……”
“这些年你好吗?”
哥哥问她这句话,往事历历在目,当年她一意孤行往北而来,怀抱着梦想和憧憬,如同庄三哥说:我们回来了,可以让国家民航跟世界缩短二十年。然而,世事多变,过去的十年间她曾后悔过,为什么不听亲人的劝阻,如果?天下间哪有如果?
幸亏小丫头找到了她,把这些年受的委屈,该算的账都算了,一口气出了,整个人也就舒畅了,往事种种不必再提。
“哥,我挺好的。”
“我想也是,听商务部的工作人员说你现在是民航局的领导了?”
“五哥就喜欢笑话我。”许清璇问一句,“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们都好吗?”
“爸爸妈妈都走了,大哥也故去十三年了,二姐她腿不好,现在常年住在加拿大……”
三十年,简直可以说是沧海桑田,她居然还心存幻想,终究是无法忍住,泣不成声,五哥在电话那头:“小七,别哭!一大家子过来不方便,这次我和你嫂子,还有你侄子过来。咱们见了面,痛痛快快哭一场,好不好?”
许清璇拿了手帕擦了眼泪:“好!你们先去江城,还是来京城?”
“先来京城,跟你碰面,我们还有一个商务考察团,安排就是先来京城,来了京城,你再陪我们一起回江城,去汇宴楼吃饭。”
提起吃饭,许清璇心情就上来了:“汇宴楼已经吃不到正宗的咱们家的菜了,阿大在机场招待所,你们过来,我让他准备,保证吃到你最想吃的家乡菜。”
“哦!阿雄想要见见燕儿,我想燕儿应该在江城吧?”
“燕儿已经过世九年了。”
“啊?她才几岁啊?这?你庄三哥就这么一点骨血。是生了什么病吗?哎呀!”许寒柏想起当年那个小姑娘,居然已经?
“不是生病,是救人牺牲的。”许清璇说,“燕儿有个女儿,跟着我。现在在读京城读大学,庄四哥来了就能见了。”
“哦?小家伙也读大学了,应该还小吧?”
“十六……不对,过年了,十七了。”许清璇说,“长得跟燕儿很像,很活泼的一个小丫头。”
“是吧?是吧?我把排程给你看看,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给你庄四哥。”
许清璇看了许寒柏的秘书发过来的行程安排。
第一天行程安排很紧凑,早上从粤城飞过来,上午十点到达机场,下午他们有个研讨会,晚上他们有个晚宴,庄四哥等不及想要见玲玲,他怕耽搁玲玲读书,询问傍晚玲玲能不能见他一面?
周六一整天要跟政府部门领导接洽,周日到周一就任由她安排了,周二他们又安排了一个参观,周三飞江城,周五航班回粤城。
明天打个电话到马副校长那里,问问玲玲能不能周五晚上回来?
周日孩子们在家,请庄四哥父子和哥哥嫂嫂还有侄子一起来家里吃饭,许清璇算了一下,自己要安排好几天假期。
许清璇正在琢磨假期的事,电话铃声响起,她接起电话,听见电话那头清脆的声音:“奶奶,你又不乖了是不是?跟你说了多久了,加班不能加到八点以后,怎么总是不听呢?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你懂不懂啊?”
“今天不是我不乖,是你……”许清璇一下子卡壳,玲玲应该怎么称呼自己的哥哥?
一想转过来了:“是你舅爷爷找过来了。”
“谁?”
“我五哥,他打电话给我,说这周五要来京城。还有你外公的弟弟也要过来,他想要见你,你周五下午回来一趟,让他先看一眼?”
“我知道了。阿远要回来吗?”
“阿远不用,咱们周日,请他们来家里吃饭。”
“那行,我周五回来。哎呀!你不要让我再查岗查到加班加得很晚,行不行?”
“知道了!小鬼头。”
许清璇挂了电话。
周五上午,许清璇很早就去了机场,在塔台看着飞机降落,开始滑行。
她去到停机坪,飞机停稳,舷梯靠上飞机,看到舷窗内有人在招手,仔细辨认,正是自己的五哥许寒柏。
机舱内乔炳荣老先生笑着伸手:“许老弟,你心最急,走第一个!”
许寒柏笑着抱拳:“多谢!”
舱门打开,许寒柏第一个走出来,看见远处站在头发花白,甚至看上去比他还年老几岁的妹妹,疾步往下走。
下了舷梯,走上前去,许寒柏叫一声:“小七!”
许清璇快步走过去,被许寒柏一把抱住,许清璇:“五哥!”
许寒柏紧紧抱着自己的妹妹,一时无法发声,许久,他才捧着妹妹的脸,三十年啊!
从青春靓丽的美人到今日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许寒柏用拇指替她抹去泪水,用小时候哄她的口气:“乖,不哭了。哥哥回来看你了!”
“嗯!哥哥回来了!”
许清璇还是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烫着头发,穿着白色风衣的许太太递过手帕:“小七,不哭了。”
“五嫂。”
许寒柏的儿子,许晖站在边上,等许寒柏松开许清璇,许晖叫:“小姑姑!”
那个追着她要棒棒糖的小家伙,也已经年近四十了。
“小七!”庄雄走过来叫她。
许清璇和庄雄年纪差不多,两家又是世交,小时候成天打打闹闹,她伸手捶了庄雄一拳:“四哥!”
庄雄伸手揉她的头:“小哭包都有这么多白头发了。”
许清璇甩开他:“去去去,还这么没大没小。”
“怎么叫没大没小?你就是一百岁了,我还是比你大一岁。”庄雄伸手揽住她,“来,看看我儿子,长得神气吧?”
“姑姑好!”
许清璇看着庄雄的儿子,笑:“得亏没随你,长得好看。”
后头跟着的蔺金生和蔺嘉旭走过来,蔺金生笑着说:“七姑娘,多年未见。”
“蔺先生,还是老样子。”
“许阿姨好!”
许清璇知道这是阿远的生父,阿远和玲玲都不准备跟他们有瓜葛,她淡淡地应:“你好!”
许寒柏拉着许清璇到乔老先生面前:“清璇,这是乔炳荣老先生,你应该听过大名。”
“爱国商人乔老先生,久仰!”
“不敢当。七姑娘当年毅然北上,才让我们钦佩!”
“我们一起出机场。请!”许清璇送他们出机场,在到达口看到闵玉仪等着。
闵玉仪看见一行人出来,而且还陪同着一个许清璇,她这几天跟许寒柏的秘书沟通才知道,许清璇不仅仅是民航局国际司的司长,更是许寒柏的胞妹。
她的儿子原来是被这么一个人收养,这个身份恐怕在蔺家父子心中又不一样了吧?自己不用小气吧啦去透露,让蔺嘉旭去发现吧!
许清璇送一行人到了外头停着面包车那里:“五哥,庄四哥,那就这样了,等下我和玲玲汇合之后来宾馆找你们。
“好啊!我们等你们!”
许清璇站在那里目送面包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