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局发生这样的大事,领导们飞过来。
陈玲玲下午一点被叫过去,大佬们开闭门会议,陈玲玲被人带到门前对过的走廊,那位叔叔跟她说:“你站在这里等吴局长,不要走开。”
叔叔走了,也没说去买橘子,就给了她一个背影走掉了。
然后她等了很久,走廊里,但凡有个人走过,她就问:“叔叔(阿姨),几点了。”
从一点四十一直到三点半,她在门口站了两个小时,终于门被拉开,领导们一个个出来,最后总局的吴局长招手让她进去。
吴局长拉长着一张脸,坐在那里,示意她在边边角落的位子坐下。
陈玲玲乖乖坐下,领导很生气,她只能装成老实孩子,脑袋低垂坐在那里。
吴局长站在她面前:“你反映了问题,首长立刻找了他的老部下,当地的县委书记,去核实。是不是已经够重视了?”
陈玲玲点头,一副我很怂的样儿。
“你呢?把办公大楼当什么了?菜市场?你自己呢?小小年纪学会泼妇骂街了?”
陈玲玲弱弱地举手:“吴伯伯,我没有骂街,骂街的是马红梅,我摆事实讲科学,绝对没有骂人。”
“你没有骂街,你打人了,还拖着马红梅打人。”吴局长伸手作势要抽她。
陈玲玲双手抱头,缩得跟个鹌鹑似的,见大掌没有下来,又悄咪咪地把脑袋露出来,被吴局长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一眼。
给点儿阳光就要灿烂,她立马抬头,双手托腮,一双眼睛亮晶晶,用四十五度仰望看着吴局长,露出大笑脸。
吴局长板着脸:“以后不可以这样了,这件事情影响多坏?”
小丫头惹出这么大的事情,赵首长居然没生气,还说:“懂得利用天时地利人和,要是放在战场上,会是个将才,到底是老庄的外孙女啊!”
七月份开代表大会的时候,民航这里对未来的条理清晰,有很清晰的发展规划,得到了大领导的赞扬,其中有一大半是那一天她聊的那些内容。
谁都知道这个小鬼头是个人才,却也……
陈玲玲嬉皮笑脸:“知道了!我这不是为我奶奶的出口恶气吗?除非吴伯伯您被冤枉了,否则,哪儿用得着我再干这种事儿?”
吴局长实在没忍住,赏了她一个爆栗,她惊呼:“伯伯干嘛啊?我都已经在心里把您放得跟奶奶一样的位子了。”
吴局长知道她胡说八道,却也拿她没有办法,回到座位上,说一句:“许清璇的问题基本已经查清了,没有原则性的问题,她也是对民航有突出贡献的,上头已经批复,走流程,很快文件会下发。”
陈玲玲看吴局长仰脖子喝水,就知道杯子里水快没了。立马屁颠屁颠拿了热水瓶给领导倒水。
吴局长看着满脸堆笑,一副讨好样儿的小东西问:“你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就是拍个马屁。”陈玲玲自认是老实孩子。
“油腔滑调。好好读书,考不上大学,看你怎么跟你赵爷爷交代。”
陈玲玲点头:“考,考上了我还要赵爷爷给我小红花。”
吴局长对着这个自来熟,又没脸没皮的小东西也没办法:“这个事情不许有下次了,你也得考虑考虑你赵爷爷的心脏。”
“知道了!”陈玲玲站起来,“那我走了?”
“去吧!”
*
事情定了调子,速度就很快了。刚刚开学,陈玲玲就接到消息,奶奶平反文件下达了。非常之巧,她回来就是接徐永根那个位子。
陈玲玲已经开学,没时间去皖南接奶奶,跟村里的婶子叔叔们吃饭,好在爱民叔这次陪着奶奶一起回来,陈玲玲要带他去见费家杰。
陈建强去申请集体宿舍,说要搬出家里,家里让许老师和孩子们住,在领导们看来,陈建强总算是知情识趣了一次。
很快陈建强的宿舍审批了下来,同时下来的还有费雅茹的宿舍。
家里那么多的东西,陈建强也带不走,里面很多家具是庄燕当年的嫁妆,谢美玉当初二嫁,就嫁过来了两个人。这些年两人是挣下一些家当,这些也抵不过陈玲玲这些年被他们拿了去的津贴。再说住了宿舍,也就床底下有点空间。还有一个柜子,这些东西拿过去也没地方放。
所以这对父女,就把他们的私人物品给拿走了。
另外提一句,让陈玲玲很意外的是,费雅茹没有被开掉。
刚开始陈玲玲以为是上头觉得一个小姑娘给她机会,毕竟这个年头,工作单位一般人都是干一辈子的,如果开除了,是要记入档案,外面也没有单位接收的。所以上头网开一面,然而现实却是自己也很傻很天真了。
压根就是保洁处之前的人被她闹小姐脾气闹够了,有人在背后说:“开掉她,她亲爷爷是百货行业的领导,分分钟给她找好工作。她不是喜欢在咱们民航吗?就让她干啊!”
陈玲玲听空乘姐姐跟她这么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总之,费雅茹每天回来很累,累得快趴下了。也可能是她从来都没有干过脏活累活,所以才这样。
陈建强的脸色也不好,男人出了这种事,被人瞧不起,人前跟他笑笑,背后叫他绿头乌龟,尤其是他还认费雅茹做女儿。
风言风语很难听,大约是不会传到他们耳朵里。
有人说,陈建强连亲生女儿都不要的人,为什么把一个给他戴绿帽女人的女儿当亲闺女疼?
谢美玉现在是什么名声?作为她的女儿?有谁认为费雅茹是个冰清玉洁的小姑娘?
“我知道的呀!原来玲玲住在阳台上,后来大家给她做主了,两个小姑娘住一起,费雅茹不肯,她要去跟爹妈住一起。现在谢美玉被抓了,玲玲不可能让费雅茹跟她一起住的喽,所以么!你说她和谁睡一个房间喽?”这种话说得半暗半明,恶心透顶,却又无法反驳。
陈玲玲只希望,两人住进集体宿舍之后,这些流言蜚语能够平息,这种话对个小姑娘来说是满满的恶意。这也就是一开始,陈玲玲就认为,费雅茹换个环境对她,对陈建强都好,然而两人就这么决定了,那他们就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别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陈玲玲在主卧里喷洒了酒精喷雾进行消毒,卫生间也彻彻底底进行了消毒。
再找了时间,张阿姨,盛伯伯他们一起过来帮忙,把费雅茹睡的单人床扔了,这样房间也宽敞些,里面家具,挪动了位子。
奶奶和容远回来要九月底了,天气已经凉爽了,得准备薄被了,这个年代还没有被套,是那种床单加上被面,要手工缝制,得亏原主有这个手艺,她翻晒了被子,买了全新的床单被套,一针一线缝被子。
“缝纫机来喽!”张阿姨推开了他们家的门。
缝纫机是许奶奶当年的老同事们凑了分子,给奶奶买的礼物,几个人抬了进来,放在了大房间里。
又等了一个礼拜,总算许奶奶当地的手续也都办完了,原本陈玲玲要去火车站接,后来听奶奶说爱民叔夫妻都来了,陈玲玲怕局里的面包车坐不下,只能在家等。
说是在家等,也心不定,一直站在主道上,看着新村大门口,总算是看见局里的面包车开进来。
盛兴荣高喊:“放鞭炮!”
朱家伯伯和董民叔叔放鞭炮,张阿姨烧了火盆,对着跨下车子的许奶奶说:“许老师,跨个火盆,去去晦气,以后万事顺遂,一切顺利。”
奶奶笑着跨过了火盆,刘丹比陈玲玲还快扑上去:“许老师,您终于回来了!”
许奶奶抱住刘丹:“我回来,丹丹,我回来了!”
陈玲玲牵着菲菲和剑锋:“奶奶,这是菲菲和剑锋。”
许奶奶蹲下看着两个孩子,孩子们叫:“奶奶好!”
“好孩子,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许老师,我们一起上楼,玲玲这个小丫头准备了很久了呢!”
邻居们接过爱民叔和阿娟婶的行李,有人拉着容远看,说:“许老师,你养的孩子真的是一眼就看得出来。”
许奶奶回头笑:“是吧!”
容远被人看得腼腆地低头,陈玲玲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脸红做什么?”
“你是小张是吧?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我们城里地方小,你们做好思想准备哦!我们许老师家里已经算是我们这里大的了!”张阿姨跟爱民叔夫妻俩搭话。
大家一起上了楼,张爱民说:“先让我上个厕所,一路上都快憋死了。”
听见大实话,张阿姨笑着指卫生间的方向。
阿娟婶子看来看去:“真的很小啊!”
“这个是我们这里的大房子了。我们一家几口住一点点大的地方也正常的呀!”朱家伯伯笑着说,“跟乡下两头猪猡都要住一大间,是不一样的。”
“作孽啊!老朱,你真的姓朱,所以想要做猪猡是吧?”唐阿姨推着朱家伯伯。
“瞎说八说个什么啊?”
刘丹笑着说:“许老师,中午一起去招待所的小食堂吃个便饭,家里人多,转身不开。您休息一天,明天进局里,我来给您介绍好几位新同事,都是人很好的,尤其是我们乘务大队的大队长。”
陈玲玲说:“那是我师母。”
许奶奶看着她:“什么师母啊?”
“我以后要学开飞机的呀!师父是咱们飞行大队的大队长是滕阿姨的爱人,所以滕阿姨就是我师母。”
许奶奶听了直摇头:“小鬼头,真是顽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