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谢美玉过得实在艰难,自从重生归来她就没这么憋屈过。
今天上班,费家杰的那个女人又来店里,看见她黑眼圈重,笑话她:“美玉姐,你这是没睡好啊?为女儿的工作心烦的吧?我虽然不像你这样是人尽皆知的好后妈。但是良心总归是有的。雅茹总归是家杰的女儿,对吧?我们也不会看她没工作吧?家杰说,只要你去找他,雅茹就安排跟着刘会计做事。空姐虽然好,可也得你爱人真心实意给你走门路吧?到底不是自己的骨血,你叫他怎么可能事事为继女来打算?”
这些话气得她差点脑充血。
后面又有几个同事也劝她不要犟了,拿孩子的前途开玩笑实在没意思,父母不是那个系统的,要进民航确实难。费家杰愿意给女儿铺路,她何必强求呢?
要是雅茹进不了民航,她永远要被这对贱人踩在脚下,受他们的嘲笑。
回到家里,陈建强倒是什么都做好了,甚至连筷子都给她抽好了。看着温柔老实的男人,她有些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上辈子他没有她,他不是也最后升到了领导岗位,在领导岗位上退休吗?为什么这辈子会这样?唯唯诺诺,一点主见都没有?
上辈子其实陈建强升职并不快,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是烈士的家属,带着一个女儿上头把他调到了技术岗位给了她一个平台,后来他这个人本质也算老实,在机务认认真真学,认认真真干,七八年后升工段长,十三四年之后成了主任,刚好那时候开始民航改为公司化经营,开始了飞速发展的几十年,他成了老师傅,顺理成章就被推上了领导岗。
这辈子陈建强在谢美玉的运作下已经提前几年成了工段长,尝到了工段长甜头的陈建强,没有像上辈子那样踏实,而是认为后门可以解决一切。工作上不求进步,还好高骛远,本身又不是那种特别出色的,从现在来看,反而后继乏力了。
这一点谢美玉不会想到,谢美玉知道男人对她好,可是对她好,却不能为她遮风挡雨有什么用,让她在渣男贱女面前抬不起头有什么用?
陈建强接过她手里的包:“怎么看上去很累的样子?今天在单位不开心?”
谢美玉眼眶又红了:“能开心吗?那个贱女人又来讽刺我,说什么费家杰给雅茹安排了会计的活,让我去求费家杰,就能安排下来。”
费雅茹从房间里冲出来:“我不要跟那个贱女人和那个混蛋一个单位,我一天都不想看见他们。如果看见他们,我情愿去死。”
“雅茹,胡说什么?”谢美玉训女儿。
费雅茹呜呜地哭:“他一直嫌弃我是个女孩儿,没用,他出去搞了女人,回来还打您……”
想起往事,谢美玉心头更是酸疼,孩子跟她受了很多苦,上辈子她求着费家杰给孩子安排一份好工作,他安排了吗?
母女俩抱在一起,伤心痛哭。
陈建强哪里受得了谢美玉的哭?她的眼泪能融化他的一切,温言软语:“要不等下我跟你一起去徐书记家里,我叫老杨带了两条外烟回来,雅茹的工作总得落实吧?只怪玲玲拎不清,如果把名额让给姐姐,明年再替她去走关系,她有那个底子在,哪有现在这么难?”
谢美玉掉着眼泪,心里却明镜儿似的,徐书记要什么东西,靠香烟,手表,这些东西已经完全没用了。
费雅茹脸上带着愠色:“快别提她了,她拿我们当仇人,那个名额看得跟宝贝一样。”
以前只有费家杰那一对贱人,现在还加了一个陈玲玲,谢美玉心里可算是明白了,要是自己不能把雅茹送到她该到的位子,最后会被他们给笑死,难道自己要看着雅茹跟上辈子一样?有时候拼的就是豁出去,再说了,自己已经被那个二流痞子缠上,一个也是脏,两个也是脏。狠一狠心,就什么都有了。
谢美玉擦了擦眼泪:“是啊,不提她了。还是我一个人去吧!你去了也没多少话,主要还是要跟马大姐说话,让我跟马大姐多做做工作?徐书记上次收了一只手表,先让我去看看手表的效果。”
“那样也好。”陈建强本就是个不太擅言辞的人,谢美玉这么说,倒是让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吃过晚饭,谢美玉去隔壁楼,她跟马红梅关系好,是人尽皆知,知道她会拍马屁,那也没办法,毕竟徐书记现在在基地是大领导,大部分领导都要卖他几分面子。
她敲开了徐家的门,马红梅看见她乐乐呵呵:“美玉怎么来了?”
只要谢美玉来就是送东西,她最喜欢这个女人了,拎得清。
里面徐永根状似看报纸,实际上眼睛看着她,听谢美玉说:“马大姐,我们家建强,让人带了两条外烟,我给您拿过来。”
“哎呦,这可正正好,我马上要去我们雨婷家里商量婚期,老头子说我买的这点东西不够,现在都这个时间了,我上哪里去买。”马红梅回头看徐永根,“老头子,我拿走一条烟了啊!”
“商量婚期,徐书记不去吗?”
“不去,不能太给女方面子,以后小姑娘家尾巴要翘到天上去的。我一个人去。”马大姐真心实意跟谢美玉说。
徐永根皱眉对老妻说:“你不要拿腔作调的,哪怕他们夫妻俩都是工人,那也是咱们亲家,我不去是怕他们拘谨,知道怎么说话不?”
“知道了!知道了!”
“那行,时间差不多了,你可以走了。小谢,你有什么事?有事就直说。”徐永根一脸严肃地跟谢美玉说。
“还不是为了我们家雅茹的事情……”
看谢美玉为小姑娘的事情着急,马红梅跟徐永根说:“你要是能办到么,帮人一把!人家小谢一家子多好。”
“晓得了,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孩子的婚事上。”
马红梅换了鞋子,拎着东西出门去。
门被关上,整套房子里就剩下两人,五十出头的老男人徐永根和三十六岁的美妇的谢美玉。
还有桌上剩下的一条黄色包装的香烟,徐永根伸手敲击着香烟:“小谢,我上次说的话,你应该是听进耳朵里了对吧?”
“嗯!徐书记,我们家雅茹的事情,您一定要帮忙,小姑娘的前途就全靠你了。”
谢美玉说出这样的话,徐永根知道一切都成了,他站到谢美玉的身后,低下了头,谢美玉雪颈低垂,她的下巴所指之处,沟壑影影绰绰。
徐永根的手放在她衬衫的扣子上,谢美玉没有动,徐永根解开她衬衫的一颗扣子,低头在她耳边说:“进民航不容易,要先委屈小姑娘半年左右,让她先做个机场清洁工,然后我找机会给她调动,塞进空乘大队?想要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
那股子与黄长发迥异,却一样恶心的味道在她耳边,谢美玉让自己忍着,还要露出笑容,仰头看徐永根,乖巧地点头:“我听您的。”
个把小时以后,谢美玉从徐家出来,回到自己家里。
陈玲玲已经回来,躺在自己的床上,吹着电风扇,看着书。
刚才费雅茹心神不宁,陈建强老神在在安慰费雅茹:“囡囡,你不要着急,越是过去的时间长呢?就证明越是有戏!要是徐书记他办不到,不早就让你妈走了?”
陈玲玲听见这话,完全赞同陈建强,不过他知道他的白月光,如花美眷,是如何跟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深入交流的吗?陈玲玲也没想到谢美玉是这么豁得出去,这么快就能豁出去的一个人。
她转瞬又摇头,笑自己太过于大惊小怪,上辈子行走商场,这种东西见得还少吗?生意场上多少道貌岸然的大佬,仗着自己手里的资源,从陪吃陪喝到陪睡,一次次要求升级,多少小姑娘受不了一个包的诱惑而你情我愿。
看了这么多,自己居然还会对自家后妈这个重生回来一心挑有前途男人,想要一辈子靠男人的女人走上这条路觉得奇怪?
门被推开,费雅茹过去兴奋地问:“妈妈,怎么样?”
陈玲玲听见这话,哑然,只知道卖女求荣,没想到有一天可以见识买母求荣,不知道有一天费雅茹知道她妈为了她做出这样的牺牲,她会怎么看?
“徐书记答应了,说很快会把你弄进去,只是民航太难进,你先做清洁工。”
“啊?做清洁工,那不是要扫厕所?”费雅茹一脸嫌弃。
陈玲玲在床上滚了一滚,叹息一声。徐永根那个职场老鬼,套路多深?要是一步到位把她弄上空乘岗位,怎么能让谢美玉心甘情愿地去一次次找他?
谢美玉想想自己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才给她弄进民航,她又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心火上来:“你不想去就别去,自己去找费家杰让他给你安排工作。我为你进民航花了多少……心思,你知不知道。”
谢美玉被自己女儿气哭了,捂住脸哭得伤心,陈建强弯腰安抚:“美玉,你别生气,孩子不懂事。送掉的东西咱们可以再挣,只要孩子好就什么都好。”
他又对费雅茹说:“快跟妈妈道歉,不能再惹妈妈生气了,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费雅茹乖巧地抱住谢美玉:“妈妈,对不起,是我不好。”
谢美玉抱住女儿大哭,陈建强不清楚老婆今天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难道是例假要来了?
陈玲玲把书放边上,她现在想要静静,以上帝视角看这一家三口,不知道该感慨,谢美玉的母爱真伟大,舍身喂狼。还是陈建强眼睛太瞎,被戴绿帽不自知?
第二天早上陈玲玲吃过早饭,提着行李下楼,在小区进出的主干道上,看见给继女和老婆买早饭的陈建强,正在用十二分真诚的表情对着徐永根点头哈腰,请对方抽烟。
陈玲玲走过来打招呼:“徐伯伯早上好啊!是不是在表扬我爸爸最近思想进步了不少?我妈妈,最近思想也进步了哦!这都是你的功劳,你也得表扬表扬她。”
徐永根脸上略微一个滞缓,又恢复如常,毕竟他和谢美玉不过是第一次,不应该有人知道,陈玲玲说这话只是上次谈话之后让家属交报告而已。
他笑着说:“一人进步还带动全家进步,这一点你爸爸值得表扬。”
陈玲玲笑得灿烂:“对!”
容远从刘家出来,走到陈玲玲身边:“我们出去等着吧!”
“好啊!”陈玲玲笑着跟徐永根说,“徐伯伯再见。”
徐永根看她和小男孩一起提着包,问:“玲玲这是要出远门?”
“嗯,我生长在城市,没有见过广袤的农村,我想去看碧绿的秧苗,满山遍野的果树,去见识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陈玲玲扯淡。
“你到底要去哪里?”徐永根问她。
“嘿嘿,放暑假了。到刘丹阿姨的亲戚家住半个月。”陈玲玲眉开眼笑,“伯伯再见!”
容远接过陈玲玲的包袱,替她提着包,两人并肩往外走。
徐永根看着陈建强:“你家小姑娘这是被人小男孩骗了吧?”
陈建强被他提醒,快步跑过来拦住陈玲玲:“你给我停下!”
陈玲玲很纳罕地看着他:“有事。”
“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爸爸。我都是你爸爸,你妈妈走得匆忙没有留下一句话,但是她一定不想你嫁到乡下去。我劝你,跟刘丹那个亲戚不要来往。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那是天差地别。”陈建强一脸他已经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的样子。
“您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才几岁?你来跟我说什么农村城市?一副我要早恋找对象的表情?”
陈建强沉声道:“你昏了头了,被人骗了,哭回来,我不会管你。”
“我早说过了,以后你哭,还是我哭,咱们都互相别看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当成合租在一间房内的两家人会更好。”
容远指着停在新村门口的解放牌卡车:“车子来了!”
陈玲玲转头看向正在走出新村门口的徐永根,终究是没忍住:“我劝您好好管管谢美玉,她胆子不大,路子却太野,只怕……”
陈玲玲话才说到一半就被陈建强给打断:“不用你来操心这些,你要你不故意害她,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一个人眼瞎心盲到这种地步,有些事情他也是活该,她笑:“好。我衷心祝福你们一家三口能够克服一切困难,永远相亲相爱!你对谢美玉的感情天荒地老永不变心。”
陈建强虽然没有意识到陈玲玲话里有话,就是这种口气,她以后吃苦,都是她自找的!他气冲冲地拿着饭盒回去,再晚了里面的锅贴要冷掉了。
陈玲玲和容远提着包袱走出新村,却见徐永根站在卡车前,眼睛盯着蓝色卡车上喷印的黑字“明乐县旺山公社运输大队”。
徐永根见陈玲玲和容远出来,笑着走开,往外去。
陈玲玲被徐永根若有所思的表情给惊到,她突然弯腰:“容远,我肚子疼,你们等我十分钟我去上个厕所?”
车子上的婶儿说:“快去,快去,我们等你!”
陈玲玲转头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