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软正想着要怎么避开苏青青和霍向阳的时候。
燕市军区医院的康复治疗室里, 裴智明推开房门看到里面的人,回头报告,“王政委,老大在这儿。”
然后才看着医用走步机上的鹿鸣琛怜悯的道, “老大, 你要完蛋了。”
他话音刚落, 王政委已经走了进来, “鹿疯子你怎么回事?事情都已经过去两天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人家没媳妇儿的都全赶回家里去相亲了,你这有家室的人怎么把新媳妇放家里不管?”
见门口有探头探脑的护士, 王政委顿了一下,“裴上尉,门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窥视,王政委看向鹿鸣琛, “说罢, 怎么回事?总不会是吵架了吧?”
鹿鸣琛耷拉着眼皮, 扶着医用走步机的扶手脚步都没停一下,要不是这大冬天的他一副汗如雨下的模样, 还以为他走的很轻松呢。
王政委又皱眉, “我记得宋医生说过不让你过度锻炼吧?”
“裴智明, 给我把他拉下来!”
“是!”
裴智明上前, 到底不敢拉鹿鸣琛, 于是机智的把机器关了。
鹿鸣琛也没说什么, 这个机器关了,就换一个, 直接坐在窗边的屈伸训练器上开始锻炼上肢。
王政委也习惯了他这狗脾气, 只是叹了口气道, “你这是又闹什么呢,这才刚结婚,大正月的就把媳妇儿一个人扔家里,这合适吗?”
想到这里,王政委忽然道,“你不会收到消息又一声招呼都没打就回来了吧?”
鹿鸣琛动作顿了一下,王政委瞪大眼睛,“你真没跟苏同志说?”
“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王政委气道,“作为一个军人,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
鹿鸣琛垂眸不说话。
王政委正要说什么,被外面忽然传来的哀恸哭声打断。
屋里的几人都不由沉默,王政委和裴智明不约而同的走到窗边。
从这里能看到院子里痛哭的一家四口,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女人哭得几乎脱力,两个战士都没能扶住她,“晨哥,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呀~~”
“你走了让我怎么活~”
语气哀伤的仿佛随时要随着去世的丈夫离开,她旁边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儿见状一边喊着“妈妈”一边放声大哭。
听得人心酸不已……
旁边的老太太俯身抱住孩子,抬头似乎想跟女人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最后只叫了一句“建梅”,反而抱着女人一起哭起来,“儿啊,豆豆才三岁,你怎么舍得,你倒是睁开眼看看你媳妇儿和孩子啊……”
旁边一直忍耐的老头也忍不住捂着脸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护着他们的战士默默的陪在他们身后,全都通红着眼眶。
训练室里,王政委看着墙上鹿鸣琛挂着的外套,追悼会上的小白花还在胸口别着。
他长叹一声,沉重的道,“鹿鸣琛,我们这职业有今天没明天的,家里人不知道为我们付出了多少,所以才更应该好好珍惜。”
“你看看除了你,哪个不是想着多陪陪家里人,说不准哪天就再也没有陪他们的机会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鹿鸣琛终于从器械上起身,透过窗户看着那个哭晕了被抬进医院的年轻女人,淡淡的道,“如果从来没陪过,她就不会有这样一场伤心了吧。”
“重新嫁个人,还能好好过日子。”
王政委瞪大眼睛,“你……”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摸着脑袋气得在地上转了两圈,瞪着鹿鸣琛道,“所以,这就是你不回家,欺负苏同志的理由?”
“合着我们当兵都应该先斩断七情六欲当和尚是不是?”
“不用关心谁,也不用谁来关心,等哪一天悄无声息的一走,烟消云散就了事了是不是?”
王政委越想越气,他指着鹿鸣琛道,“鹿鸣琛,你告诉我,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你爸都牺牲了,你为什么还要跟他一样选择当兵?!”
鹿鸣琛耷拉着眼皮不说话。
“还是你是怨恨你爸、怨恨你妈?他们都应该六根清净,压根就不应该结婚,不应该把你生下来对不对?!”
鹿鸣琛的手指蜷了蜷,紧紧抿着唇。
王政委继续道,“那你也怨我们呗,我们不应该认识你,不应该关心你,你死了我们不应该伤心。”
“我们死了,也不该惹你伤心,你是这个意思吗?”
“那你干嘛来参加张晨的葬礼?你带这白花干什么?你应该漠不关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才对啊!”
见鹿鸣琛依然不说话,王政委忽然上前揪住他的领子狠狠的骂道,“鹿鸣琛!你他妈就是个懦夫!”
“你自己害怕,你就伤害别人。”
“我和苏同志接触不多,但我也知道她对你多好!”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都舍不得我说你!”
“你特么津贴奖金一分钱没有,我没听她抱怨过半句,你满部队问问,哪个有家室的捐一个月津贴不被念叨?”
“人家自己买了房子还要让你跟着一起装修,人家图什么?那房子人家自己出钱买的,装修人家自己舅舅装的,为什么非要听的意见?”
“还有你鹿家那些破事,苏同志完全能不管,只要和你态度一致,不搭理他们多省事,可她为什么要那么麻烦的跟鹿家对上?费尽心思的帮你处理?”
“她自己有多少钱?都给你搭进去买人参,她图什么?她是为她自己吗?!”
“还有!你小姑去找你那天发生了什么?你小子发疯的时候,连你手底下的兵都害怕,但苏同志她做了什么,她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手指都受了伤,但黄海威却说她一直哄着你,她走了之后你就没事了。”
“你这破性子狗脾气,认识你的谁没骂过你,可黄海威和裴智明都说,人苏同志从来没生过你的气,你生气了,不高兴了,人家都由着你哄着你,没强迫过你一次!”
“你觉得她是机器人?没有喜怒哀乐,不会难过不会生气?”
“还是你觉得天底下就你最可怜?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呢,她前十八年过的不苦,不可怜吗?凭什么要人家包容你。”
“鹿鸣琛,你有没有心!”
鹿鸣琛紧紧抿着唇,半晌喉结滚了滚,艰涩的开口,“长痛不如短痛。”
“你!”王政委噎住,气得一把扔开他,“鹿鸣琛,你个逃兵! 懦夫!”
“老子不管你了!你爱咋滴咋滴吧!”说罢开门离开。
然而走了两步,越想越气,转身指着训练室的房间道,“鹿鸣琛你趁早把离婚报告打了!你就不配结婚!”
旁边护士台里的护士们闻言对视一眼,望着训练室的房门满眼好奇。
房间里,裴智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叹了口气道,“老大,你,你怎么会这么想啊?”
“虽然有张晨那样牺牲了的同志,但我们每天那么辛苦训练不就是为了更好的活下来,保家卫国,也为家人争取荣誉吗?”
“您怎么刚娶了嫂子,就想着牺牲后的事情呢。”
他想了想道,“张嫂子虽然哭的伤心,但她肯定没有后悔嫁给张团长。”
鹿鸣琛淡淡的道,“你又知道了?”
裴智明咬了咬牙,“难道你觉得你妈后悔嫁给你爸吗?”
鹿鸣琛目光猛地扫过来,裴智明后退一步,“您好好想想吧,您和嫂子的情况王政委不知道我知道,如果您想跟嫂子终止协议。”他深吸一口气破釜沉舟般道,“我会认真追求她,我肯定不舍得让那么好的姑娘难过。”
鹿鸣琛瞳孔一缩,死死的盯住他,裴智明直接撂下一句“我去给嫂子打电话。”转身跑了。
鹿鸣琛下意识的追了两步,死死的瞪着门口,终于还是忍不住抬步朝外走去。
……
“鹿团长真的要离婚啊……”
“肯定是家里给定的不满意呗,这结婚还没十天呢吧?宁愿在部队呆着都不回去。”
“听说是乡下的,那女人得多差劲啊……”
“这下米护士不用酸了,白小姐也不用哭了,又都有机会了……”
鹿鸣琛转头看向护士台。
两个小护士被他的目光吓住,“鹿,鹿团长。”
鹿鸣琛冷冷的道,“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我的老婆,轮不着你们议论。”’
两个小护士惊讶的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对女人不假辞色的鹿团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然而紧接着,她们又见识了鹿团长从未有过的变脸。
“老大!”裴智明急匆匆的跑回来,“嫂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