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肯:“阿尔斯兰最近看向我的眼神很奇怪……您的方法奏效了。”
吴芷红缩在新进仆从的怀里, 金发碧眼看得太多,她有些腻味,于是仆从里面出现了很多其他国家的人。
“花心思去贴合另一个人的想法……好累啊。”
她抱怨道。
艾尔肯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我怎么觉得您乐在其中?”
“我偶尔也想玩玩恋爱的游戏。”吴芷红将脑袋靠在仆从的肩窝上, “专门安排人去散步‘流言’是不是太过刻意?”
艾尔肯笑了一声, “以阿尔斯兰现在的智商, 他不一定能够想的那么深。”
这一点, 他还说得没错。
她也原以为阿尔斯兰是个有勇有谋的角色, 抓了当时反抗军里的人出来审问, 发现他其实不太懂军事一类的专业知识, 很多时候都是凭借的直觉运气和某种天赋。
吴芷红:“他会变成一位好将军,好好培养的话。”
“前提是他要服从您,并听您的话。”艾尔肯强调道。
所以她才一直想办法真正的驯服阿尔斯兰,男主或者是女主, 总得有一个人握在手里。
吴芷红:“你被捅一刀会死吗?”
艾尔肯:“……您想干什么?”
*
她又在流泪了,阿尔斯兰跪在床底, 他不能抬头, 只能微微倾斜着身体, 想用余光去偷瞄床铺。
她只会把强势、可怕的一面呈现出来, 也许是女王的身份不能够让她在旁人面前表现出脆弱,以至于掉眼泪都得躲在角落里。
阿尔斯兰听到了非常细微的抽气声, 她应该是在吸鼻子,非常非的小心,只是略微用力的吸一口, 便停下来,发出呜呜呜的低哼声。
他听着忽然有些难受。
情绪永远是最容易打动人的东西,特别是在意识到, 这样可恶甚至面目可憎的人其实只是一个身不由己,连流眼泪都只能躲起来的小姑娘后。
阿尔斯兰再也升不起怨恨她的心思。
于是他大起了胆子,处于某种爱怜的想法,轻声的叫道。
“……陛下。”
宫殿内回荡的啜泣声戛然而止,紧接着的是脖子上传来的下坠感,他又看到自己的项圈在发光,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压往地面,脑袋埋了下去。
这种强迫式的下跪以往会令他非常的愤怒、屈辱,可这一次,阿尔斯兰竟然提不起一丝反面的情绪,反而起了一丝同病相怜的共情。
瞧,看着无上的乌拉珀女王也受制于人……和我一样。
他又想到她往常只是强迫着他下跪,似乎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情,或许……或许她不坏?
“……陛下。”
他又鼓起勇气叫了一声。
这一次脖子上的项圈没有再亮起来,过了一会儿,从床上传来小小的一声。
“……你想说什么?”
阿尔斯兰没有抬起头,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了一种冲动,就和国家灭亡没有多久,他望着四散逃逸的同胞们,心中也曾有过这样的冲动。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她安静了下来,整个宫殿都安静了下来,阿尔斯兰在寂静的环境中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头脑发热说出的话后,后悔的将额头贴到地板的石砖上。
“……是真的吗?”
他猛得抬头,又立马低下去,看着自己撑在地面的手指缓缓捏紧。
“是真的。”
又安静了许久。
“可你能帮我什么呢?你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
“不不不。” 阿尔斯兰抬起头,他想起了在自己国家燃起的大火,那股怨恨从心底腾升,不停的灼烧着他的神经,“我还有一条命。”
床铺那边传来一阵笑声。
“我和你聊这些东西干什么,你下去吧。”
阿尔斯兰:“我……”
“下去吧……”
吴芷红坐在床上,隔着垂下的长帘,端详着阿尔斯兰的脸,看得他不情愿的直起身,缓慢的转身,蹲着走出了宫殿。
而长帘中亮起了几粒金色的光点,飞快的在她身侧凝聚出一团人形。
艾尔肯给她递来了一条丝巾。
“没哭。”吴芷红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艾尔肯:“都说女人几滴眼泪就能把男人骗得团团转,你一滴眼泪都没掉,厉害。”
吴芷红已经逐渐习惯他不说人话。
“比我想象的要善良多了。”
艾尔肯:“善良才好骗。”
‘砰’的一声,艾尔肯滚下了床。
听着砰砰的撞击头部的声音,吴芷红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艾尔肯强撑着爬起来,他额头已经肿了一块。
“你想要的是统一喀特马塔沙漠,阿尔斯兰这种经历过战争国破的人会帮你?”
吴芷红:“妥协总是慢慢深入的。”
*
“想不想去看一眼你的同胞?”
在某个午后,阿尔斯兰扇着手中的扇子时,忽然听到躺在长椅上的女王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
可能是他的沉默久了,女王不耐烦的又问道。
“到底去不去?”
阿尔斯兰捏着扇子连扇几下,他注意到那个祭司并不在这里,有些激动的问道。
“现在吗?”
她头也没回的点了点头,“我要换一身衣服。”
除了妈妈和妹妹,阿尔斯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其他的同胞了,幼时的玩伴,相互窜门的邻居……仿佛变成了久远的记忆,只要不想就永远尘封于脑海深处。
在兴奋过后,阿尔斯兰又感到了恐惧,他害怕见到了同胞,那些人却都不是他所认识的人。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听到问话,阿尔斯兰收回思绪,他看到女王换了一身衣服,只穿了件麻布做的裙子,脑袋上还用布包着,不算那身白皙的皮肤,看起来与那些平民没有太大的区别。
“您这样还是太引人注目了。” 阿尔斯兰说,“再披上一件斗篷吧。”
她披上了斗篷,还让他看了一眼,“这样可以了吧?”
阿尔斯兰看到她揪着斗篷还透露丝不情愿的神情,忽然意识到。
“您……难道是为了我?”
女王瞬间恼羞成怒,他脖子上的项圈闪烁,“你到底要不要去了?”
看到她那副跳脚,逼着他又要跪下来的模样,阿尔斯兰忽然笑了,“……谢谢。”
两人出王庭时并没有遭遇多少的阻拦,畅通的不可思议。
上一次出去的时候,还是女王刚刚上位巡展,阿尔斯兰感到了些许奇怪,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询问。
女王看出他心中的疑问,直接开了口。
“这个王庭没有人在意我……反正我也只是具傀儡。”
阿尔斯兰没有说话,他意识到这个话题有些伤人,却也忍不住的有些可怜她。
“不要用你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女王说道,“总有一天我会把权利完完整整的夺回来的。”
阿尔斯兰莫名觉得她可爱,嘴硬的样子也非常的可爱。
当开始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去探求更多的信息,他开始偷偷收集女王的资料,大多都是从流言里得知,半真半假的太多,还得加以观察。
祭司总会跟着女王,虽然嘴上会用敬语,但很多时候都会说一些不太动听的话,和贵族的交涉大多由祭司经手,据说乌拉珀曾经不是那么严酷的,据说女王还是大公主的时候差一点就要被她的父亲送去克玛依拉。
她似乎过得很辛苦,阿尔斯兰想。
出了王庭有专门的马车接送,只是马车内部狭小,坐在一起的时候,难免会膝盖碰到。
当光滑的皮肤一触及分,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女王,她身上没有佩戴饰品,连最常涂抹的金色眼影也没有。
他从未如此近距离的,认真的观察过她的脸,哪怕曾经同床共枕,他也大多闭着眼或者抬头看向天花板。
其实她长得并不是那么凶恶,甚至身体也不大。
可他为什么会那么痛恨她,惧怕她?
阿尔斯兰产生了一丝愧疚。
——啪——啪
车夫敲响了前面的隔板,阿尔斯兰主动站了起来,车厢的大小不足以他完全站直身体,他只能弯着腰拉开车门,侧身空出位置。
他的身体还是太大了,阿尔斯兰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女王花了一段时间才从空出的空隙中挤出去,还挤得包裹头发的麻布下露出了一缕头发。
她似乎很讨厌头发掉出来,拼命的拨弄自己的头发要将它塞回去。
看到她笨拙的样子,阿尔斯兰忍俊不禁,笑着伸出手。
“你还会扎头发?”
阿尔斯兰给她重新编了一个辫子,“我有个妹妹,您没必要把头发都包起来,那反而有点奇怪。”
说着他把麻布一同包进她的头发,在脑后包出了一个小花苞。
他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的开口。
“您的头发很好看,不用包起来。”
女王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突然对他笑了一下。
“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阿尔斯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快了几下。
但是很快,他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
那是一条长细的石板走道,走道的两侧围绕着不同的商铺小贩,而不远处矗立着一栋一栋的黄色小楼房。
眼前人来人往,都是有着和他相似的皮肤相似面容的人。
“真是奇怪,几个月前还叫着不愿意屈服。”他听到女王在小声嘀咕。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想,也不敢想,怕得知自己的同胞被投入角斗场、妓院、矿场,所有人都害怕会迎来畜生一样的人生。
可现在一看……
还需要反抗吗?阿尔斯兰内心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可是他的父亲,那些因为战争而死亡的那些人。
“阿尔斯兰!”
他听到有人叫他,熟悉的面孔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张开双手给了他一个拥抱,那是他的好友阿吉。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阿尔斯兰欣喜的与朋友拥抱,又畅谈许久,等阿吉热情的邀请他去家里做客的时候,他才想起被遗忘在一旁的女王。
她就那样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看上去有些局促紧张,又有些羡慕。
“下次吧,阿吉。” 阿尔斯兰拒绝了他的提议,在这一刻,他心中下了某个决定。
阿吉在两人间扫了一眼,发出了然的啊声,给阿尔斯兰留下地址后便转身窜入人群不见了。
“……陛下。”他抓住了她的手,想要跪下,又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不太适合这个动作,只能先蹲下身,“谢谢。”
她并没有理会他的这句话,而是问道。
“你想留下来吗?”
阿尔斯兰:“……我。”
“你想的。”她打断了他的话,“你留在这里吧,到时候我会让人送来你的家人。”
说着,她就要松开他的手。
他看到了她的双眼,眼眶泛红,他想到了宫殿里,那些藏在床铺后的啜泣,和那双看向他的温柔双眼。
阿尔斯兰:“陛下!”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明明现在就是能够完全脱身的时机,可他心中仿佛有团火焰在燃烧。
“您想杀死祭司吗?我可以帮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