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夫人生怕姜侯在田史两位夫人手里吃亏, 假装瞧不见史夫人的踌躇之色,讶异道:“我听说两位小姐已经被陛下封为县主,夫人却说让姜侯救你们家女儿一命, 何出此言?”
史夫人怀疑独孤夫人是故意来瞧她家的笑话, 但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这些了, 拭泪解释:“姜侯有所不知,我家女儿自小娇惯, 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忽然要送去和亲,离家万里无人照看,这跟送她去死没什么两样!”她是个母亲, 对于小女儿疼爱入骨, 若是舍得拿女儿当丈夫官运的垫脚石, 早都送去四皇子府了,何至于由着女儿的性子拖到和亲的地步。
田夫人也是一把年纪才生的田美玉, 与史夫人的心情别无二致, 也跟着拭起泪来:“我家玉儿也被惯的不成样子, 便是嫁在京城我都担心她处不好夫家的关系,这才一直拖着未曾订亲, 谁知却要和亲,听说姜侯与北狄小可汗关系不错,我们俩人想着女儿嫁去草原是皇命, 可作为母亲却深知自家女儿的性情,只求姜侯与小可汗说几句好话, 能让我们两家的孩子在北狄生活的容易些!”
她说着话的同时, 两人身边跟着的婆子极为有眼色的递了两张礼单上去, 姜不语草草扫了两眼, 从两份礼单的长度上对田史两家千金的受宠有了一定程度的认识。
“此事简单,待我明日与小可汗讲讲,两位夫人不必担心。”
史田两位夫人没想到姜侯如此好说话,听说前些日子他们两家的大人在朝堂上可没少为难姜侯,虽然最后都被化解,但也难说已经结了私仇,求人太过容易,让两人都有几分不大相信。
姜不语从二人神色间都能猜出她们心中如何作想,试探道:“两位若是不信姜某,不如把礼单带回去?”
史夫人:“……不不,不用了。”
田夫人:“……”
两人离开之后,独孤夫人奇道:“听我家老爷说,田尚书跟史尚书可没少在朝中为难你,姜侯何以还要答应他们家夫人的请求?”
姜不语递了礼单过去,笑道:“因为我贪财啊。”
独孤夫人心道:真正贪财的人在江南也不至于杀的血流成河,比起田史二位的厚礼,恐怕与路霆同流合污获利更多吧。
独孤晴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近距离相处不必再顾忌男女大防,还特意坐到了她身边去,笑容甜甜不住灌迷汤,问东问西,对她的一切都好奇不已,甚至还挖她小时候练功的趣事。
姜不语:“……”
独孤家兄妹最近一起犯病了吗?怎的都喜欢追问她幼时之事。
她对小丫头仰慕的目光很是不解,但当着独孤夫人的面又不好问,只得吩咐黎英:“去把麟哥儿抱过来,今日不必再给麟哥儿上课了,让柏先生自行去忙就好。”
有了儿子做挡箭牌,姜不语跟独孤夫人及独孤晴相处起来就愉快多了。小肉团子就好比是三人之间的润滑剂,大家都不必绞尽脑汁的寒喧,只要盯着他玩就够开心了,更何况他还有许多惊人之语,逗的三个大人不时笑出声,厅堂之内倒也一片和乐。
独孤默下衙归来,见到姜府厅里坐着的母亲跟妹妹,还很奇怪:“母亲怎的过来了?”难道是老父亲帮忙了?
独孤夫人实则与姜侯也没说上几句话,只送了礼,上门拜访以示友好之意,还邀请她:“若是姜侯得空,不妨去家中作客。我家中新招的厨子做菜不错。”
谁知姜侯还未应邀,儿子就回来了。
她眼睁睁看着麟哥儿扑上去抱住了儿子的双腿,独孤默极为自然的抱起大孙子,姜侯似乎习以为常,三人之间气氛融洽自然,便起身告辞:“过来瞧瞧麟哥儿,你父亲估摸也下值了,我也该回去了。”
两人抱着孩子送独孤母女出门,结果到大门口之后,独孤晴突发奇想,缠着姜不语问道:“姜姐姐,我能留下来玩两天吗?”
独孤默啼笑皆非:“你留下做什么?”
独孤晴抱着姜不语的胳膊不肯放,独孤夫人瞪着她:“哪有你这样的?”
姜不语向来对美人没什么抵抗力,对上这样漂亮大胆的小丫头,态度很宽容:“想住就住两天吧。”
独孤夫人离开之后,独孤默跟在两人身后回转,见妹妹恨不得半个身子都攀在姜不语身上,只觉得碍眼,总觉得姜侯怜香惜玉的老毛病又犯了,快走两步把麟哥儿递给独孤晴:“抱好。”
独孤晴傻愣愣抱住了大侄子,眼睁睁看着向来寡言冷情的长兄拖着姜侯走的飞快,很快便消失在自己眼前,都觉得他被人调包了——这是她家长兄?
她撇撇嘴,暗中觉得长兄有毛病,也不知道姜侯瞧中了他那一点。
有位优秀的长兄,让她出门作客之时都面上有光,可若以挑夫婿的眼光来说,她却觉得长兄有很多不足之处。
京中不少高门闺秀都旁敲侧击跟她打听过长兄的事情,但独孤晴怀疑她们都是被长兄皮相吸引,并不知道她家长兄私底下的性子,面对年轻小娘子们仰慕的目光话少又木讷,既不风趣又不体贴,更不会逗小娘子开心,搞不好娶个媳妇回来他能抱着书读到半夜,或者在衙署连住半个月都不知道回家,要这样的丈夫难道不觉闷得慌?
她若嫁人,挑的丈夫定然要风趣体贴,能逗她开心陪伴她,两人日日厮守在一起,开开心心过日子。
独孤默拖着姜不语回去,结果被递上来的两份礼单给惊到了:“母亲去哪发财了,居然送这么厚的礼过来?”
独孤父子俩当官都走的清廉的路子,被抄过一回之后,家底子本来就不厚,还要为他们兄妹三人的嫁娶做准备,独孤默对自家情况还是知道的。
姜不语笑道:“这两份是田夫人与史夫人送来的礼,托我跟阿古拉求情,照顾他们家女儿。”
独孤默:“她们怎么想的?难道就不怕你从中作梗,让人更为难她们家女儿?外面谁人不知这两位尚书大人可是瞧你不顺眼,当初陛下封侯他们下死劲阻止的。”
“大约是病急乱投医吧。”姜不语叹道:“她们都要自身难保了,还四处打探求情,为女儿铺路,难为她们一片慈爱之心。”
田史两人被拘,知道的人不多,但独孤阁老知道,中间有人在枕边传吹风,她自然也知道了。
次日姜不语入宫去见皇帝,递上两份礼单,皇帝奇道:“姜卿这是何意?”
姜不语解释了礼单的缘由,皇帝草草扫了一眼:“田史两人的家底子应该很厚吧,听宫人说两家女儿的嫁妆也很厚。”他应该已经深思熟虑过了,张口便道:“过得两日等送走了北狄小可汗,姜卿不妨上田史两家走一遭。”
“走一遭?”姜不语没明白。
皇帝轻叩礼单:“两家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份厚礼,想来这些年也没少收下面官员的孝敬,尤其史衍掌着吏部,江南选官都要经他之手,路霆应该也没少送礼。”
想想就觉得愤怒,他一个皇帝被户部尚书追着哭穷,国库捉襟见肘,结果下面臣子花天酒地奢靡无度,他们做臣子的不思为君分忧,却只管自己享受,比他这个皇帝还要舒服,就更气了:“听说姜卿在江南抄家颇有心得,连曹远府上老母亲的私藏都搜罗了出来,在石阳镇搜水匪家中之时,掘地三尺把好好一座五进的大宅子都挖成了废墟?”
姜不语尴尬不已:“这是哪个耳报神告诉陛下的?”
皇帝想起邓嵘讲起姜不语在江南抄家之时的各种本领,听说水匪刘有道还被姜不语起了个外号叫“地鼠刘”,以喻他们家藏财物的方式极为特别,当时还被逗的大笑出声:“姜侯倒是个促狭性子。”
国库丰裕君臣都有心情说笑,邓老大人对抄家小能手姜侯由衷的喜爱,末了还要赞一句:“往后陛下若还有抄家之事,交给姜侯最为放心,所有东西皆登记造册,江南多少官员府邸的东西都从她手底下过去,她连一文铜板都不曾拿。”
皇帝道:“过两日姜卿便去抄了田史二府。到时候会有明旨降下。”
姜不语:“微臣遵旨。”要告退之时,皇帝递上礼单:“既然是田史两家有所求,你便收下吧。”
她拿着礼单退到门口之时,皇帝忽叮嘱了一句:“姜卿,京中不比石羊镇,朕不富裕,你抄家之时可别把宅子给拆了啊。”
姜不语表情一僵,尴尬应道:“微臣记住了。”她退出来之时,听到身后皇帝的笑声,暗中憋了一口气,在脑子里将江南之行的同僚们都过了一遍,很想把拿她在皇帝面前开涮的家伙揪出来揍一顿。
也不知道谁人拿她在江南抄家的事情当作谈资取乐,让皇帝陛下瞧着她的目光都充满了兴味。
姜不语:本侯在陛下面前好好一个正经人的形象就这么被毁了!
作者有话说:
本文告诉大家一个道理:别靠近姜侯,会变得缺德!
连阿古拉、独孤夫人跟皇帝这样的正经人都逃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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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帐已清哈,天亮又是新的一天。
晚安,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