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不语一脚踹开厅堂一侧的屏风, 巨大的檀木屏风上镶嵌的云母玉石翡翠等零散东西随着屏风落地四散砸飞,惊起一屋子走兽。
厅堂一侧聚众喝酒赌钱的一众太监们见到陌生的年轻男子大半夜打上门,顿时破口大骂:“哪里来的王八蛋,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敢来织造局惹麻烦?”
“王八蛋”姜不语侧身让开, 恭敬道:“大人,请——”做亲卫倒是有模有样。
穆靖从她身后走出来, 冷笑道:“诸位好雅兴,大半夜也不休息,还在局里盯着织户干活。”
众太监:“……”
独孤默紧跟着走进来,环顾桌上酒菜及一旁的骰子, 还有玩的热了大敞着衣襟的太监们, 眉头都拧了起来:“穆大人, 陛下将织造局交到你手上,你就是如此打理的?”
“独孤大人明鉴, 下官接手织造局也没几日, 连织造局历年的帐本都没摸到, 谈何打理?”
独孤默:“何人如此大胆,竟连帐本都不肯交上来?”
几名太监正喝至半酣, 且对糊弄穆靖成功十分得意,互相提起都道姓穆的不过是一介书生赤手空拳,除了被架空还能做什么?
在穆靖带人来之前, 他们已经议定了章程,对待新上任的织造大人只需要表面殷勤恭顺, 至于织造局的帐目还是暂时别给他, 先送穆大人一个下马威, 待他认识到了自己在织造局的地位, 再以利诱之,不怕收服不了他。
谁知大半夜姓穆的带人闯了进来,内中一名姓尚的太监喝的半醉,也着实未将穆靖放在眼中,摇晃着身子喷着酒气走了过来,当着穆靖的面打了个酒嗝,浑不在意道:“穆大人,已经下值了,哥几个喝几杯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再说大人您读书科考走的是正途,哪里懂得帐务之事?织造局的帐目由哥几个替您老打理了,也算替您减轻了负担,您老不嘉奖我们就算了,难道竟还要问罪不成?”
他这番歪理说的理直气壮,且嬉笑之意摆明了没将穆靖放在眼里,旁人能不能忍不知道,姜不语却是个爆脾气,上去一脚将那人踹飞,哪知道没计算好落点,那人斜斜砸在摆满了碗盘热菜的桌上,桌子承受不住当场四分五裂,碗盘菜汤连同姓尚的太监一起砸在地上,遍地狼藉。
姜不语上去一脚踩在他脑袋上,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狗眼了,敢跑到穆大人面前来撒野!陛下的旨意你们都敢违抗,也不看看自己脖子够不够硬!”
穆靖:“……”
这几日见多了太监们糊弄他的嘴脸,不知为何见到世子爷出手打人,竟觉得痛快非常。
至于侍郎大人满脑子的《大渊律》此刻一个字也想不起来,满面笑意盯着打人的姜不语,那模样不太像刑部侍郎,倒像土匪窝里跑来观战的同伙。
刚刚从外面端酒菜过来的一名杂役才走到门口,亲眼目睹这一幕,不声不响往后退,一直退至灯火之外,将酒菜放在外面假山石上,撒开脚丫子就往知府衙门跑。
黎杰示意那人离开的方向,小声问:“哥,真不抓?”
“抓什么抓?主子说了,放跑个把看门狗,看看跟织造局关系最紧密的都有谁。”黎英指使了两名亲卫悄悄缀在那人身后:“盯紧点,看看这小子去哪儿。”
然后抱臂看戏,跟黎杰讨论:“咱们主子多久没打过人了?”
黎杰瞬间就领会了亲哥的意思,仰头看天:“江南秀美是秀美,可也憋屈得慌,整日潮呼呼的,比不得幽州干爽,这时节也该跑马打猎了,主子心中燥气上涌,活该他们撞上来!”
姓尚的太监自从来到苏州府,除了洪内官的责骂,走出去都跟螃蟹似的横行惯了,几时又受过这等闲气,人虽然被摔的七荤八素,但骂人的功力并没有减退,嘴里当即不干不净骂起来。
还有别的太监纷纷为他打抱不平,力图用群众的舆论压制穆靖的气焰,且压制的十分巧妙:“我等隶属内宫,还轮不着外官来管制,即便有错,那也自有内廷司惩办,穆大人一介外官,可要考虑清楚了,这般纵容手下殴打内监,可合适?”
穆靖:“诸位难道不属于织造局?”
众太监:“……”
穆靖:“既然在织造局任职,藐视上官抗旨不遵者该当何罪?”在众太监僵硬的表情之下,他气势如虹,喝道:“若有不服者,给本官打!”
“诺!”姜不语扮侍卫扮的很是尽责,当着一众内监的面先是狠狠踹了尚太监两脚,然后麻利的卸下了他的左胳膊,在对方杀猪般的惨叫声中,她问道:“穆大人进了织造局数日,跟你们连讨几回帐本都不给,你们是打定了主意不肯把帐本交上来了?”
尚太监疼的五官挪位,冤屈的厉害——他又不是管帐的!
姜不语蹲下身来,抓住他的右臂轻摇两下,柔声道:“穆大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要不你告诉大人帐本在哪里?”在尚太监犹豫的神色中她加了把火:“我呢,家里是专治跌打损伤的,人体所有的骨骼都熟悉,你若是不招,我就把你全身的骨头都卸下来,别说趴着挪一挪了,就是十根手指头伸出来也当啷作响,隔开皮肤指节就能全掉下来。”
她想想又改正了自己的说法:“不对,到时候你连伸手都办不到——”
尚太监好像见到了魔鬼,目中是深深的恐惧之色,在姜不语搭上他的右臂准备开工的同时做出了选择,指着另外两名太监急急叫唤:“他俩是管帐的!大人饶命啊——”
两名管帐太监:“……”
只听“咔哒”一声,姜不语替他把左臂装了回去,还夸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要早懂事些,何至于惹的穆大人动怒?”
尚太监:“……”
他有一句脏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姜不语一步步朝两名管帐太监走过去,其余太监不由自主被此人面上的凶煞之气吓的纷纷往后退,只觉得此人眼中有刀光寒意,令人腿脚打软,而他们久在江南,早被江南的烟雨富贵泡软了骨头,竟连与之对视都做不到。
两名管帐太监多少还知道轻重,头皮发麻脚下却跟生了根似的不敢挪动,眼睁睁看着那年轻男子带着笑意站在他们两人面前,细细端详他俩,还兴奋的搓搓手,似在征求厅堂之内大家的意见:“人体两百多根骨头,先从哪里拆比比较容易呢?”
两名管帐太监:“……”
亲娘啊,这是哪里跑出来的疯子?!
穆靖:“……”
长见识了!
独孤默:“……”
四年不见,狗世子胡闹起来风采不减当年啊。
在两人恐惧的对视之下,疯子姜不语还好心建议:“我也许久没拆过人骨头了,手确实有点痒,拆起来可能掌握不好轻重,一会要是太疼你俩忍着点啊,半途千万别招,不然拆到一半还要重新装起来,多煞风景啊。”
两名管帐太监:“……”
踏马的!
你当我们是竹子编的?
拆了还能重新装起来!
姜不语一只手搭上其中一名太监的肩膀之上,用力一捏,那名太监的惨叫声差点掀翻了房顶,她却笑的很是满意,还顺势亮出了随身匕首:“这位大人肩头圆润痛意敏感,拆起来应该很过瘾!”她细细叮嘱:“我可警告你啊,拆到一半你可千万别招,不管帐本在哪,等我拆完了再说。不然你半途招了,我会很难办啊!”还向那人描绘拆骨之乐:“等拆完了,一边摆着骨头,整整齐齐,保管能拼出一个漂亮的骨头架子;另外一边摆着肌肉皮肤,没了骨头的支撑,软囊囊跟个面口袋似的,放个几日变味儿了,那才叫臭皮囊呢……”
刀尖划过那名太监外面的绸衫,只见绸衫齐齐破开一个口子,而太监身上的皮肤却半点油皮都没破,当真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好匕首,那名太监想象一下接下来的场景,只觉得下腹一热,不受控制的当场吓尿了。
姜不语:“……”
真是太不经吓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但是所有太监都不敢挪动,另外一名太监见那知的犹如鬼魅般的年轻人嫌弃的退后两步,调转目标把玩着匕首向他走来,他终于顶不住巨大的恐惧招了出来:“我说!我说帐本在哪!我全都招!”
姜不语把玩着匕首软语相劝:“别啊!招了我就没得玩了!咱们还是来玩拆骨头游戏吧,查帐有什么好玩的?”
比起眼前的变态,还是书生穆靖要正常许多,那名太监吓的魂飞魄散,跪倒在穆靖面前痛哭流涕:“大人!大人救命啊!大人,属下不想玩拆骨头,属下什么都招,求求大人救属下一命!”
穆靖:“……”
独孤默唇角弯弯,双眸晶亮,眼睛恨不得粘到姜不语身上去,一改往日清冷如尘的气质,身上多了不少鲜活气息,连他的护卫舒升姚侃都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姚侃小声问黎杰:“你家主子一直这么的……”变态俩字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黎杰得意自夸:“我家主子比你家主子好玩多了吧?遇上无赖还得我家主子出马才顶用!”
姚侃怀疑侍郎大人久被律法教条所困,很是羡慕姜老板随心所欲的行事,不然何至于眼神如斯热切?
姜不语手中匕首高高抛起又落了下来,就在众人以为她要被匕首扎到时,她却伸开两指一挟,匕首被她牢牢挟在两指中间,她站在三步开外苦口婆心劝那名太监:“喂,你别招了好不好?你招了我拆谁的骨头去?帐本有什么重要的?”
太监恨不得回头啐她一口,但畏惧于此人离奇的脑回路跟奇葩的爱好,生生忍了下来,快速招出了帐本藏匿之地,生怕招的慢了穆大人反悔,派人拆了他一身骨头。
作者有话说:
不敢相信我是五点半开写的……继续爬下去写。感谢在2021-10-15 00:03:07~2021-10-15 20:5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儒雅的懒里、只是看着不错 30瓶;星xing 20瓶;有一种治愈叫夏目 13瓶;喵冬、米多宝、冰火 10瓶;橘笙南 6瓶;牧歌 5瓶;酸梅汤 2瓶;将星揽月、TUTU一定上岸、殿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