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黄昏时分宴席才散,叶知微坐上了回家的马车。日落之前她便回到了相府。
在这个世界,叶知微有两个哥哥。叶相的妻子早逝,此后再未续弦,家中有一房妾室但未有子嗣,她和她两个哥哥都是嫡系,一母所生,大哥叶烁今年二十四,自幼习武,如今是御前亲卫,颇受圣上信任,二哥叶煊在刑部提点刑狱,亦是人中龙凤。
家族荣耀,父兄宠爱,内宅安宁,女主的人生这样顺风顺水,难怪要吃爱情的苦。
叶知微回到家中时,晚饭早就做好了,叶烁今日在宫中轮值,家中只有父亲叶平樟、沈姨娘和二哥叶煊。沈氏虽是妾室,但也是书香门第的出身,喜静又随和,原配夫人去世后,叶平樟不愿续弦,宅中只有她一个姨娘,时间久了,除了名份上过不去,其余倒是和正妻也没什么差别。
叶平樟五十多岁,鬓角已染上霜白,一眼看去便是个儒雅深沉的文臣,他看见自家女儿眉眼含笑,心情颇好地走进门来坐下,不由地问:“今日玩得很开心?看你这样高兴。”
“哪回出去玩她不开心了?”叶煊闲闲地说道。
叶煊比她大了三岁,生得俊秀白净,十足的美郎君,任谁见了都要多看两眼。
不过这人虽然看上去是个翩翩公子,嘴巴和眼睛却毒得很,如果说叶知微是明晃晃的跋扈,叶煊就是那种蔫坏的性格。
说实话,跟他这个名字着实不怎么搭边。
叶知微笑嘻嘻道:“长公主邀请,玩得不尽兴那是拂了殿下的面子。”
叶煊也冲她笑,揶揄道:“你也有顾及别人面子的时候嘛,看来果真是长大了。”
叶知微:“……”
真的很阴阳怪气啊!
一旁的沈氏闻言忍不住轻笑:“煊儿多大的人了,还爱跟你妹妹斗嘴呢。”
叶煊叹气:“那可得多逗几句,以后妹妹嫁人了,我就逗不得了。”
叶知微反唇相讥:“二哥这话说的也有道理,毕竟你嘴巴这么毒,京中谁家会把女儿嫁给你?”
叶煊:“你——”
叶平樟咳了声:“行了,老老实实吃饭。”
叶知微得意地横了他一眼。
叶煊挑了挑眉,若无其事继续吃饭。
用完晚饭,一天的疲惫终于泛了上来,叶知微早早就往自己的小院走。
但还没走到凝露轩,就在花园中被叶煊拦了下来。
叶煊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双眼一眯,笑容里带了点使坏的意味:“今日我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碰到齐家公子了。”
叶知微:“哦?所以呢?”
叶煊笑着问:“三妹啊,你到底做了什么?齐公子一见到我就说托我给你道个歉,若是他得罪了你,你可要高抬贵手放过他。”
叶知微撇嘴:“我一句话都没说,不过是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叶煊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你对他笑?”
叶知微:“怎么?”
叶煊:“你不是看上他了吧?”
叶知微:“……?”
大概是叶知微茫然的神情告诉了他答案,叶煊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肩:“没看上就好,不然我真的替齐二郎捏一把汗!”
叶知微:“……”
不是哥们儿,你到底是谁哥?!
她一把抓住叶煊拍在她肩上的手。叶煊一愣,道:“干嘛?”
【爱意值+5】
听到爱意值增加的声音,叶知微脸上的愠怒和困惑烟消云散。
哈,毒舌傲娇妹控罢了。
少女眉眼一弯,甜甜地说:“没什么,二哥为我的事烦心,做妹妹的十分感动,多谢哥哥。”
叶煊:“?”他满脸迷茫地目送叶知微离去。
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来,莫名有点心虚:她怎么不骂我?
……
叶知微披着湿发坐在软榻上,桃枝在她身后用巾子绞着头发,笑着说:“小姐,你跟二少爷说得那番话可把他弄懵了,奴婢刚才回头看,咱们都走出去好远了,二少爷还在原地站着愣神呢。”
叶知微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懒洋洋道:“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桃枝问:“小姐为何心情好啊?”
当然是因为以后都不用看男主脸色走剧情了呗!
但是这话自然不能跟她说,于是叶知微随口道:“我见到盛家姐姐,心情就好了。”
桃枝拖着长腔“哎”了一声,坏笑着:“我还以为小姐是见到新科状元,心情格外好呢。”
好嘛,不愧是男主,自己不提也得有人提。
叶知微:“那倒也没有。”
她睁大了眼:“小姐不是很想见见这状元爷吗?”
“……有吗?”
桃枝嘟起嘴,觉得大小姐的眼神是在质疑她的记忆力,她言之凿凿:“您拿到长公主的请帖那天还说呢,说总要看看这状元爷到底是何风姿。”
叶知微有点尴尬。
桃枝语气揶揄道:“那小姐觉得如何呢?”
她斟酌了一下:“也就那么回事吧。”
说完了,她回过头看桃枝,眼睛亮晶晶的,闪着一丝警觉的光。
她说:“好啊桃枝,是谁让你来探我口风的?”
桃枝毫不惭愧地露出“糟糕被发现了”的表情,俏皮一笑:“老爷和沈姨娘也是想给小姐找个好归宿嘛。”
叶知微含笑摇了摇头。她伸手摸了下自己半干的头发,说出了和原剧情完全相反的话:“我不喜欢那样的。”
桃枝好奇:“谢公子不好吗?”
“谢公子的确是人中龙凤,气度不凡。”她拿起妆台上的玉梳,慢条斯理地打理着头发。
“那小姐怎得不喜欢呢?”
叶知微的手一顿,沉默了几秒,她抬起头,缓缓吐出三个字:“没眼缘。”
对,没眼缘。
她都这么说了,算是彻底断了“向叶平樟要求嫁给男主”这条剧情线了。
……
次日清晨,天都还没亮,叶知微就精神抖擞从床上爬了起来。
蜡烛燃尽,屋内昏暗。桃枝还在外榻睡着,她也没叫醒她,自己披了件外衫出门溜达。
小院里种了很多芍药和海棠,晨光未明时,那娇艳的花朵仿佛笼上一层黛色的纱,别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她看中一朵粉白的海棠,凑上去踮起脚,指尖切断花茎时,忽然听到隔壁院落传来刀剑破风的声音。
叶知微好奇,循声走去,穿过一道紫藤低垂的月洞门,只见熹微的天色里,身着黑衣的少年正在练刀。
那是一把柳叶长刀,刀身细长,轻盈又锋利,随着江雪折潇洒利落的动作乍现出阵阵寒光。
叶知微看不懂他的身法,但也觉得那一招一式间充满了凛然洒脱之气,霜雪似的刀光仿佛驱散了黎明前的雾霭,再加上少年身形修长,手下动作凌厉果决,看起来更加赏心悦目了。
她饶有兴趣地欣赏起来。
一套刀法练完,江雪折收刀站稳。他看起来也没多累,面色如常,只是胸前起伏稍有点快。
叶知微正想上去夸一夸他练得真好,忽然见他拿着刀向院子里的石桌旁走去。
桌子上放着一包白色的东西。
江雪折把刀放在桌上,垂眸望着那包东西。
站在这个角度,叶知微看不到他的眼神,只看到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挑开那包裹的一角。
她几乎立刻就认出了那是昨天给他的那包糕点。
她忘了昨天桃枝拿了几块,但看那糕点的样子,好像也没少多少。
江雪折用手指轻轻掰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面无表情放入口中,默默嚼着。
口中甜味浓郁,像是无数条密密麻麻的细线缠绕着唇舌。他盯着剩下的糕点出神。
忽然,身后传来细微声响,江雪折倏地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嘴欠得不到回应的叶二哥半夜坐起来:“不是,她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