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倏发现自从陆冕诚来后的两日, 他除了每日陪太奶奶饮茶和打马吊的时间,都见不到棠钰。棠钰也一直留在太奶奶屋里,说同太奶奶一说, 让他们兄弟两人说话。
他同陆冕诚哪有那么多话说?
陈倏憋了一肚子窝火。
魏昭庭又才走两日,陈倏并不想陆冕诚这一路再和魏昭庭同行,即便回京之后, 眼下做的这些可能都是徒劳,但至少当下, 他不想陆冕诚同魏昭庭一处, 回桃城的事只能再缓上两三日。
“回桃城的事可能要晚上两三日, 见明在, 我想多在太奶奶这里待些时候。”吃完晌午饭, 陪太奶奶一道散步时,陈倏同她提起, 棠钰旁的时间都不单独同他一处,他想怎么解释, 哄一哄都没法子。
“好。”棠钰就简单应了一声,没有旁的了。
陈倏心中似坠了块沉石般, 不舒坦。
陆冕诚赶紧收回目光。
今日饮茶, 打马吊,和吃饭的时候, 陆冕诚都在偷偷观察,不像昨日那般嘻嘻哈哈逗乐。因为昨夜三哥明显心不在焉抱错了人, 口中说的是让三嫂别同他置气。那三嫂是在生三哥的气中……
想都不用想,三嫂明明看起来那么平和温婉一个人,肯定是三哥惹人家生气了。
散步消食后,三嫂照看太奶奶午睡。
陆冕诚偷偷问起, “三哥,你是不是惹三嫂生气了?”
陈倏淡声,“还不明显吗?”
陆冕诚语塞。
陈倏道,“陪我去趟愗城。”
“现在吗?”陆冕诚诧异,“干嘛去啊?”
陈倏拽了他就走。
……
内屋中,老夫人应当睡熟了,棠钰缓缓起身,怕吵醒她。
撩起帘栊的时候,佟媪正好折了回来,两人在外阁间处说话。
“夫人,侯爷同四公子去城中了,让夫人别担心,说他晚些回来。”佟媪传话。侯爷做事总是稳妥,去趟城中也惦记着同夫人交待一声,佟媪心中如是想。
但棠钰眸间略微错愕,不由问道,“……有说去做什么吗?”
她那天晚上是真怕了。
她第二日手都快使不上力了。
她是怕他又做什么。
佟媪笑道,“侯爷没同奴家说。”
佟媪心中却想,侯爷和夫人是新婚燕好,一个惦记着同另一个说去城中了,怕另一个担心,另一个想着问去哪里了,是关心……
佟媪笑了笑。
棠钰见佟媪脸上笑意,知晓对方会错了意,轻声道,“那我回屋歇会儿,稍后太奶奶醒了,嬷嬷让人唤我一声。”
她昨晚在屋中的小榻上对付的,其实没怎么睡好。眼下陈倏和陆冕诚去了愗城城中,即便离得近,往返也需要时日,他们回来之前,太奶奶就醒了,她可以去太奶奶那里,眼下可以回屋中小寐会儿。
佟媪也知晓她昨晚没怎么睡好,也没多留她,目送她离开时,见她步履缓缓,纤腰窄窄,透着玲珑韵致,侯爷看夫人的眼神都同旁人不同。
佟媪又笑了笑,回屋中照看着。
棠钰接连两晚都没怎么睡好,回了屋中,宽了外袍,坐在内屋小榻上脱了鞋,在小榻上睡的,她有些不想睡那张床……
许是真乏了,棠钰很快入睡。
但睡得不怎么踏实,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先是梦到宫门破了,驻军涌入,宫中的内侍和宫女被屠杀,梦到文广来不及逃命,死在刀下;再后来,梦里的小猴子被追杀,到处都是刀剑,还有身后朝他追去的箭矢……
棠钰惊醒,额头都是冷汗。
睁眼的时候,见陈倏坐在小榻一侧看她。
棠钰愣住,“你不是……”
陈倏温声道,“回来了,肖妈说看你睡得很沉,让人回了佟嬷嬷一声,佟嬷嬷说晚些叫你。”
棠钰看他,想起方才的噩梦,仿佛还心有余悸。
陈倏问些什么,但还是忍住,平静道,“阿钰,前日我们在愗城见到同见明一处的人,叫魏昭庭,是天子的心腹,早前同我有些不对路。魏昭庭让歌姬给见明的酒水里下了东西,他妹妹在愗城,魏昭庭想借此同陆家联姻。”
棠钰眼中微讶,他说完,也目光平和看向她,“阿钰,那杯酒被我误喝了,前晚我不是特意……”
陈倏继续道,“魏昭庭心术不正,见明年幼直率,我不想他同魏昭庭一路回京,怕途中还有事端,所以想多留他两日。”
虽然听完,棠钰方知始终,但还是微微低下头去。
陈倏近前,暧昧道,“那还生我气吗?”
他靠近,棠钰稍稍后退,心中漾起丝丝波澜。
陈倏没再为难,温和道,“若是不气了,正好有东西给你看,来。”
棠钰不知他要带她看什么,但去到苑中的时候,见陆冕诚也在。
“三嫂!”陆冕诚招呼。
棠钰想起方才陈倏说起的陆冕诚年幼直率,言辞中多兄长般袒护,这几日所见所闻,陈倏虽然与陆冕诚斗嘴,但实则照顾,这一路陆冕诚回京,陈倏心中的担心多于安心。
棠钰收起思绪,见院中暖亭的石桌上放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皮偶,棠钰好奇,“这是什么?”
“皮影戏的皮偶。”陈倏应道。
棠钰转眸看他。
陈倏还未应声,陆冕诚先笑道,“三嫂,我们偷偷给太奶奶排一处皮影戏吧,太奶奶看了肯定高兴。”
排皮影戏,棠钰新鲜,“我不会……”
陈倏俯身挑了皮偶,轻声道,“我教你。”
陆冕诚嘻嘻笑了笑。
三哥总有办法哄三嫂。
于是这两日,白日里几人还是同老夫人一道打马吊,也陪老夫人一道挑茶,煮茶,吃饭。但趁着老夫人午睡的时候,还有黄昏回去的时候,三人偷偷在一处排皮影戏。
皮影戏的内容很简单,大抵就是一个恶霸想欺负小家碧玉,但却被英勇的江湖游侠惩治的庸俗故事,故事最后,江湖游侠和小家碧玉走到一起。
对,陆冕诚就是这个恶霸,陈倏和棠钰就是江湖游侠和小家碧玉。
故事内容虽然俗套又简单,照说应当很容易,但是因为有陆冕诚和陈倏一处,两人总能将剧本改得面目全非,每回排的时候,都和上回不一样。
棠钰起初还很有些头疼,后来便习惯了,估计这戏到最后也不能好好排下去,所幸不去管被他们两人临时改得面目全非,两人自己都还记不住的话本子,她备好她自己的台词,学好皮影戏就行。
只是台词好背,皮影戏却不怎么好操作,她算心灵手巧的,但就这一两日功夫,能上手,却不协调。
“来,这样提线。”陈倏从身后揽住她。教她时,仿佛心无旁骛,认真而专注,棠钰却不同,他的气息就在近处,青丝亦会撩到她脸颊和脖颈,不时言辞里,用的都是皮影戏里的台词,让人分不清他在说台词还是同她说话,温柔又撩人,“娘子,夜深了。”
棠钰颧骨处都是红的……
***
到第三日上,终于搭台子给太奶奶演皮影戏。
老夫人喜出望外。
他们一直瞒着太奶奶,佟媪却是知晓的,在身侧温和道,“几个孩子偷偷排了好几日了,一直瞒着老夫人,想给老夫人惊喜。”
老夫人果真惊喜。
台子搭好,先登场的是棠钰的皮偶,皮偶婀娜多姿,走起路来摇曳妩媚,老夫人忍不住笑。
当即,‘小恶霸’陆冕诚登场了,“啊呀呀!哪里来的小娘子,模样竟然这般俊俏,瞧瞧这小脸,瞧瞧这身段……”
棠钰和陈倏都愣住。
这又是临场发挥的,但怎么听都怎么像本色出演……
画外音陈倏:“注意尺度。”
‘小恶霸’陆冕诚连忙道歉道,“哦,抱歉抱歉,太入戏了,重来重来!”
然后三个皮偶重新退了出去,陆冕诚的脖子从皮影戏台子后伸了出来,“太奶奶,重来啦!”
老夫人和佟媪方才就险些笑得合不拢嘴,眼下更是。
好端端的一出皮影戏,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本子,硬生生的被重来了二十几次,最后终于演完,演到三人自己都有些笑场,但最后老夫人中途却一直笑得没有停过。
佟媪记忆中,老夫人好久都未这般笑过了。
佟媪面上也都是笑意。
演完皮影戏,便也夜深了,佟媪侍奉老夫人洗漱入睡。
上了床榻,老夫人脸上还有笑意,佟媪给她牵被子,“老夫人今日可高兴了。”
老夫人笑,“三个孩子有心了。”
佟媪道,“只要老夫人喜欢,侯爷几人就高兴了,也没白忙活儿一场。”
老夫人叹道,“可惜明日都要走了,我们也回丰城吧。”
佟媪含笑,“老夫人这是想世子了。”
老夫人没瞒佟媪,“连旭也差不多这几日回丰城,正好。”
佟媪叹道,“那老奴让院中准备准备,明日启程回丰城。”
老夫人点头。
***
夜里,虽然还是棠钰睡的床榻,陈倏在外阁间的小榻上对付一宿,但算是过去了,没在分开两处。
今日要离开愗城回桃城,陈倏和棠钰早早便起来去了老夫人这里。
佟媪道,“侯爷和夫人要走,老夫人也说想世子了,要回丰城了。”
陈倏朝棠钰道,“佟嬷嬷说的是二哥,是太奶奶的曾孙。”
这几日陈倏和陆冕诚的言辞里时常提及盛连旭,棠钰耳濡目染,脑海汇总已经能对上号了,也知晓佟媪口中的建平侯府世子,就是陈倏和陆冕诚的二哥。
“三哥!三嫂!”正好陆冕诚也来了老夫人苑里,三人刚好凑一处入内去见祖母。
陆冕诚伸手揽住陈倏肩膀走在前面,兄弟两人走在前面。佟媪和棠钰一面说着话,一面走在两人身后,陆冕诚凑到陈倏尽数,悄声问道,“同三嫂和好了吗?”
陈倏眸间淡淡笑意,“算是吧!”
陆冕诚又悄声道,“那你要怎么谢我?!我这几日这么卖力!”
陈倏伸手将他的头推开,不咸不淡道,“那等你有夫人了再说。”
“……”陆冕诚又在他之类碰了一鼻子灰。
“炫富可耻!”陆冕诚恼意。
陈倏嘴角微扬,“嫉妒。”
“……”陆冕诚挫败。
到了屋中,老夫人也醒了,佟媪让人端了早饭来。稍后几人都要分不同方向上路,还能一道用顿早饭。
老夫人舍不得他们,但没有絮叨,分寸和尺度都好,没让分别伤感,亦有叮嘱。
棠钰有时觉得老夫人的睿智都在无形里。
早饭后,老夫人单独留了陆冕诚和陈倏二人交待话。
老夫人同陆冕诚在一处的时候,陈倏和棠钰在苑中,陈倏目光盯在一处出神,棠钰知晓他是在担心陆冕诚的事。
老夫人同陆冕诚说了些时候,陆冕诚出来的时候朝陈倏道,“三哥,你去太奶奶那儿吧。”
陈倏轻声道,“稍等我。”
棠钰颔首,陈倏诸事都会交待一声,所以总会让人觉得稳妥。
陆冕诚从屋中出来,并不如早前那般兴奋,棠钰猜是老夫人叮嘱过,而且叮嘱的,同陈倏想同,所以陆冕诚心中有动摇,也有疑惑,还有不安。
“三嫂!”这几日的相处,陆冕诚同棠钰已经熟络,脸上神色也没怎么避讳。
见陆冕诚有些怏怏模样,棠钰道,“皮影戏的戏偶还在吗?”
陆冕诚听棠钰这么一说,顿时来了精神,“在呢!”
陆冕诚很喜欢玩皮影戏,陈倏同老夫人在屋中说话,陆冕诚则和棠钰在苑中一道玩皮影戏戏偶,不用搭台子,就是两个人牵着线随意玩。
‘小恶霸’陆冕诚换了一幅性子,热忱道,“三嫂三嫂!你日后要来京中找我玩,我祖母做的红烧肉很好吃,邀请三哥和三嫂来吃。”
他一面牵着提绳,还一面是同棠钰的戏偶说话的,棠钰也一面牵着提绳,让戏偶动起来,一板一眼道,“多谢热情,却之不恭。”
陆冕诚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才抬起头来看她,笑嘻嘻道,“三嫂!我三哥在哪里捡到你的!”
棠钰顿了顿,忽然想,应当是莞城……
不过,那时的记忆算不得好。
外祖父和爹娘过世,她和陈倏逃到郊外,天寒地冻,陈倏发着烧。她也是听太奶奶说起,陈倏家中遭逢变故,才来投奔她外祖父的。但外祖父这里也遭逢了变故……
棠钰垂眸。
外祖父谨慎,在莞城的时候都未同周遭说起过女儿嫁到淼城,所以舅舅带她逃回淼城。莞城中都以为他家遭了火灾,剩下的人搬走了,却不知去了何处。
而在回淼城后不久,还是有人挨家挨户盘查,正好有挑选宫女入宫,舅舅借此让她躲避,但宫中的嬷嬷看中了她,将她带到了京中,她一晃入宫十余年……
“三嫂?”陆冕诚又唤了声。
棠钰敛起思绪,淡淡道,“是很早之前的事了,记不大清了。”
“哦~”陆冕诚起哄。
不过棠钰没有说,陆冕诚也没有再多问,两人又继续拎起提绳开是玩戏偶。
棠钰想起陈倏同他说起的魏昭庭的事,目光落在陆冕诚的‘小霸王’戏偶上,轻声道,“小霸王,你家中祖母身体可康健?”
‘小霸王’应道,“身体康健,胃口也好,还能爬山,你呢?”
‘小家碧玉’看了看他,陆冕诚的注意力都在戏偶上,并未察觉,棠钰道,“我家中祖母眼睛不怎么好,在桃城看大夫,我最大心愿就是她能看见我,我也能陪着她,如意顺遂。”
“有时候关心我们的人,关心的方式会不同。有人亲切,有人温厚,有人严厉,有人是藏在字里行间里,还有人不说,有时候,不要看对方天花乱坠说了什么,要看对方做了什么……”
陆冕诚这才抬头看她,她则是看着陆冕诚手中的戏偶继续道,“我祖母患了眼疾,看不清很久了,陈倏辗转寻了人,祖母的眼疾在好转,他又自己来了桃城,诸事亲为,对关心的人,他一直守着,譬如怕对方一人不妥,明明大夫嘱咐过不能饮酒,还是陪他一道,怕他吃亏……”
陆冕诚手中微顿,棠钰继续,“前朝后宫从来都不是风平浪静的地方,帝王家换了谁坐都一样,因为有人要逐利,有人要求名,就会各存心思,各有手段上位。阿谀奉承的有,落井下石的亦有,表面上看着恭维,实则借机为自己谋利,过河拆桥的更多。”
“三嫂?”陆冕诚沉声。
棠钰拎起手中的戏偶,陆冕诚看去,棠钰道,“就像这个戏偶,它会以为它在演自己的人生,但其实,都是旁人准好的本子,让它照着本子走。”
陆冕诚噤声。
棠钰最后道,“陈倏没同你说起过吧,魏侯让歌姬在你酒水里下了东西,想同陆家联姻。陈倏留你在太奶奶这里几日,是怕你同他一道,路上再有变故。”
陆冕诚诧异。
棠钰又道,“他当你是弟弟,所以处处护着你,太奶奶也是,但在我看来,你并不是孩子了。你要自己学会看人,识人,保护好自己和祖母,不能永远活在长辈和兄长的羽翼下。人心险恶,他们不能陪你走完所有的路,但是你可以让他们宽心。”
棠钰抬眸看他,温和笑道,“见明,你很聪明,你知道怎么哄老人家开心,和你在一处的时候,旁人都很开心。那能不能在开心的同时,也让他们安心?”
棠钰放下提现戏偶,轻声,“你觉得一个人很好的时候,多想一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好?觉得一个人总说一番话的时候,也多停一停,他为什么总提这番话?我早前见过的人里,有些人的话是要反着听的,缺什么,才会标榜什么;也见过一腔热忱,付诸东流的。见明,诸事三思而后行。”
……
稍后,陈倏扶了太奶奶出来。
马车都已经备好,因为往不同的方向去,所以都不同路。
陈倏上前同陆冕诚相拥,“回京之后……”
陈倏话音未落,陆冕诚低声道,“我知道了,三哥,我会谨言慎行的。”
陈倏意外。
陆冕诚又上前同老夫人相拥,“太奶奶,你说的,我都记得了。”
老夫人温声,“你惯来聪明。”
末了,陆冕诚又上前同棠钰相拥,“三嫂,我走了!”
棠钰意外。
陈倏眼睛都直了,“喂,你注意尺度!”
陆冕诚哈哈笑起来,“走啦,太奶奶,三嫂!”
陆冕诚踩着脚蹬先上了马车,陈倏目露不舍,陆冕诚在马车中朝他们一直挥手!
待得陆冕诚的马车走了,陈倏才扶了老夫人上马车,“丰城不远,别着急赶路,太奶奶路上注意身子。”
老夫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棠钰,“有时间,带阿钰来丰城。”
陈倏一面应好,一面伸手揽过棠钰,“知道了太奶奶,我们抽空来。”
棠钰也上前,老夫人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好孩子,替太奶奶好好照顾长允。”
棠钰回头看了看陈倏,朝老夫人微微点头,“我知道了,太奶奶。”
老夫人这才欣慰点头。
佟媪嘱咐好了周遭,也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小院处,好似一段旅程就真的这么忽然到了结束处。
两人并肩站着,看了许久,直至马车一点点消失在眼帘尽头。
“上马车吧。”他们也当回桃城了。
陈元置好脚蹬,陈倏扶了棠钰上马车。
马车上,两人分坐在马车的两头,各自一处,不像在愗城城郊小院时,总是坐在一起,也睡在一个屋中。
眼下不在太奶奶跟前了,他们也不用再扮夫妻了……
就好像已经习惯的事情,忽然又变了回来,两人都觉得有些不适应马车中的安静,但分明早前来的时候就是如此的,可有些东西却在悄然间有了微妙与不同。
说不好的不同。
陈倏拿起手中书册,有些看不进去,心猿意马道,“阿玉,太奶奶这几日很高兴,多谢你。”
他目光越过书册,悄悄打量她。
她轻声道,“太奶奶对我也很好,我也有些舍不得太奶奶。”
她说的是实话。
她生得很美,目光看向车窗的帘栊外,露出侧颊和修颈的精致曲线。眸间清亮而明艳,冬日的阳光照在白皙的肌肤上,映出一道浅浅的光泽,修长的羽睫轻轻眨了眨,似一双振翅的蝶翼,动人心魄,又撩人心扉。
他微微低了些许头,将眸光藏匿于手中的书册后,淡声道了句,“我陈倏惯来不喜欢欠人人情……棠钰,为表言谢,我以身相许吧。”
话音落后,停了稍许,对面的两个引枕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