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陆冕诚来了小院,所以回桃城的时间延后两日。
方才同太奶奶一道煮茶后,几人开始陪着太奶奶一道打马吊。因为有陆冕诚在, 佟媪不好再上桌。
棠钰是昨日才刚学会的半吊子,今日就要上场‘单独独斗’,陈倏看了看他, 温声道,“让佟嬷嬷来替我, 我陪你?”
他对打马吊没有兴趣, 他是想同她一处……
陈倏凑近, 棠钰忽然想起昨晚, 仿佛还有数不清的尴尬在。要是他继续教她, 就同前日一样,其实两人之间仍然有亲近在。棠钰想了想, 轻声婉拒,“……我想自己试试。”
陈倏微怔, 知晓她心中还介意。
昨晚的事,他自己都觉得丢人……
一侧, 陆冕诚多事, “就是啊,三哥, 你就让三嫂自己打吧!我不赢三嫂的银子就是了!是不是呀三嫂?”
陈倏一面齐牌,一面恼火瞪他。
陆冕诚朝洛老夫人道, “太奶奶,你看,三哥今天总凶我~像吃了火药似的!”
洛老夫人也看向陈倏。
陈倏淡声,“我没吃过, 你吃过吗,这么懂?”
陆冕诚笑得呲牙咧嘴。
一上午了,棠钰难得露了笑意。
陈倏收回余光。
因为有陆冕诚的加入,整个打马吊的过程比昨日要欢快了不知多少倍,但又聒噪了不止多少倍,因为陆冕诚的嘴一直都没有停过。
“三嫂,你别打桌上有的牌,三哥和太奶奶都上听了,他们就要胡你手上的牌!”
“三嫂,你慢慢打,不急!”
“三嫂,给我一张东风呗~”
“你用嘴打马吊吗?”陈倏忍不住道。
陆冕诚却不气,嘻嘻笑道,“真要用嘴打,你们都打不赢我!”
陈倏瞪他。
陆冕诚哈哈大笑。
棠钰也忍不住笑。
不知为何,她有些喜欢同陆冕诚在一处。因为同陆冕诚在一处的时候,心情似乎会很好,太奶奶应当也是。尤其是陈倏同陆冕诚在一道拌嘴的时候,其实很欢乐,两人谁也不能一直占上风,但是谁都不让谁……
马吊一圈圈过去,太奶奶脸上的笑容一直在。
棠钰看得出,今日太奶奶很高兴。
陆冕诚正打赢了嘴炮,得意忘形的时候,随手丢了一张牌出去,陈倏当即就胡了。
陆冕诚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三哥!你都连胡我多少把了?怎么不见你胡太奶奶和三嫂啊!”
陈倏平静道,“因为你用嘴,别人用手……”
一瞬间,牌桌上都捧腹。
老夫人尤其乐得都要喘不上气,棠钰也没忍住笑意,老夫人没留神,笑的时候,用胳膊肘将一张牌撞到了地上,正好落在棠钰和陈倏中间的地方。
两人都俯身下去拾,正好指尖碰到一处……
两人都微微顿了顿。
陈倏轻声道,“阿钰,我来吧。”
呵气幽兰就在近处,棠钰松手,两人都抬头,额头又碰到一处。莫名的,陈倏心中蛊惑,又凑上前,偷偷亲了亲她脸颊,淡声道,“是我不好。”
陈倏起身。
棠钰楞在原处。
幸好太奶奶和陆冕诚都没看见,棠钰眸间复杂,起身时,却见佟媪在一侧笑了笑。
方才佟媪看见了,棠钰心中窝火。
……
老夫人不能久坐,再打了两圈便结束了。
最后算筹码,竟然是棠钰赢得最多,太奶奶第二,然后是陆冕诚,陈倏是输得最多的那个。
陈倏的筹码近乎都输到棠钰那里去了。
棠钰并未发现自己赢了那么多,老夫人笑道,“新手手气旺,挡都挡不住,也打得好,还有人一个劲儿点炮。”
棠钰全然没发现,老夫人这么一提,棠钰看向陈倏。
陈倏握拳轻咳。
陆冕诚啧啧叹道,“我看是银子嗅得到主人的方向,知道是三嫂管账,三哥的家底儿都在三嫂这里,所以银子都听话到三嫂那里去了。”
陈倏和棠钰两人都看他。
陆冕诚哈哈哈笑道,“三哥,输了这么多,你还是卖身还债吧!”
陈倏和棠钰两人再次看他……
“你说这么多话,不会咬到舌头吗?”陈倏想用针将他的嘴缝起来。
“怎么会!”陆冕诚同他斗完嘴心情很好。
稍后同太奶奶一道在苑中散步,陆冕诚说得正欢的时候,忽然皱了皱眉头,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
佟媪吓倒,“四公子,怎么了?”
陆冕诚心虚看了看陈倏,口齿不清道,“我咬到舌头了……”
棠钰有些哭笑不得。
棠钰搀了太奶奶走在前面,陈倏和陆冕诚走在两人身后。渐渐的,之间拉开一些距离,陆冕诚知晓三哥是有话同他单独说。
果真,陈倏问起陆冕诚什么时候回京,陆冕诚道,“明后日吧,事情办完,还要回去给大哥复命。”
陈倏没有转头看他,淡声问道,“你在陛下面前,还唤大哥吗?”
陆冕诚颔首,“当然啦!他是我们大哥啊!”
陈倏略微迟疑,没有应声。
陆冕诚又道,“大哥还提起你呢!说想你了,又说年关前是你生辰,你又去了平南,见不到你;正月里,你也大抵不会入京,二哥也是。我们兄弟几人想要再聚,还不知什么时候?”
陈倏低眸。
两人并肩走着,一时都没有说话。
前方,棠钰不知说了什么事情,将太奶奶逗笑,远远的,陈倏和陆冕诚都不由跟着笑起来。
“太奶奶喜欢三嫂。”陆冕诚笑道,“我也喜欢。”
“说得好像我不喜欢似的……”陈倏开口,陆冕诚又忍不住朗声大小,“早前我还真以为你要尚公主,还同你置气过,原来,早就金屋藏了个三嫂,还不同我说~”
陈倏看他,“见明,找一处说话吧。”
“好啊!”陆冕诚笑。
……
后苑里,陈倏同陆冕诚一道饮茶。
许久不见,又没有太奶奶和棠钰在,两人天南海北说了许久。
晚些老夫人醒了,老夫人处有棠钰作陪,听说他们兄弟二人在单独说话,也没让他们来跟前。
一下午的时间过去的很快,陈倏和陆冕诚在苑中呆了很久,临末了,陈倏才道,“日后外人面前,要称大哥陛下,只有你和大哥在的时候,也最好称大哥陛下……”
陆冕诚驻足,轻声道,“为什么?三哥,二哥也这么说?你们为什么都……”
陆冕诚欲言又止。
年少的脸,眉头微微皱起,不像早前一脸的笑意,似藏了千斤沉重,压在心中不吐不快,“但大哥一直照顾我们,从来都没变过,我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要?”
陆冕诚心中难过,沉声道,“大哥称帝,是顺应民心,废帝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三哥,你祖父,父母,不都是死在废帝手中吗?大哥只是做了他应当做的事,他没有做错什么,你们为什么要疏远他?”
陈倏也驻足,“不是疏远,是君臣有距。见明,你也是。”
陆冕诚叹气,原本已经噤声,还是又忍不住开口,“是因为之前魏侯纵容手下的人,没有按照早前的约定,与民无犯,在京中杀了百姓,又在宫中做了奸.淫掳掠的事情,三哥你看不过去,杀了跟随大哥的将领,又要大哥定魏侯的罪,最后大哥没听,你才置气要的平南吗?”
陈倏原有的温和淡了几分,“谁同你这么说的?魏昭庭?”
陆冕诚顿了顿,认真道,“大哥,我知晓你不喜欢魏侯,魏侯他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有废帝的余孽藏匿在京中,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余孽跟随废帝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若是逃出去,伤及的无辜更多;宫中的事,是约束不了将士,三哥你不也动人了吗?这些人跟随大哥起事,忠心耿耿,你不知道大哥为了平复军中怨气,强压了军中多少不满下去……”
陈倏知晓陆冕诚这一路已经被魏昭庭洗脑,根本听不进去了。
陆冕诚似是也觉得话说重了些,又道,“大哥和魏侯其实都不介意这些,但三哥,你也别因为这些小事疏远大哥,这京中,原本大哥可用的人就不多,你我都不帮他,他要怎么办?”
陈倏噤声。
***
晚些,陪太奶奶一道用过晚饭,棠钰留下陪太奶奶散步消食。
陈倏和陆冕诚各自先回了屋中。
回了屋中,陈倏在外阁间中出神,今日同陆冕诚的一番话,让陈倏心中总有不好预感。他想同陆冕诚说起昨日之事,魏昭庭借歌姬给陆冕诚下药,想要陆家同魏家联姻,那杯酒被他喝了,魏昭庭不敢暗地里动旁的念头。
他灌醉了陆冕诚,又同魏昭庭说,他要有魏侯这样天姿国色的妹妹,一定爱护有加,不会拿她当工具去联姻。魏昭庭隐晦笑道,舍妹若是能去敬平侯府侍奉,也不需要联姻这样的名份,侍妾也好,为奴为婢也好,都听敬平侯安排,日后,大家同在朝中,相互照应,多一个朋友比多树一个敌人好。
屏风后,魏纤纤只穿了一件薄纱到堂中,他是喉间燥热,脑海中慢慢浮现得都是驿馆时,他与棠钰亲近的场景,念头越发不可收拾。他同魏昭庭道,他同陆冕诚要在愗城留几日,冕诚可能不与他一道回京了。
魏昭庭笑了笑,知晓他不会领情,也不会让陆冕诚和自己同行,魏昭庭才先行离开了愗城回京。
……
陈倏有些头疼,在小榻上坐着,伸手扶额。
太奶奶说的是对的。
见明直率,易被人利用,在朝中不一定是好事……
今日见明同他说的这番话,未必都是出自魏昭庭之口。若是出自大哥之口,那大哥同他之间,已经生了间隙。
大哥多疑,他不在京中,君侧还有魏昭庭。
但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见明都信了。
陈倏轻声轻捏眉心。
***
不知是不是昨晚的缘故,入夜许久,棠钰都没有回来。
陈倏等了很久,而后去了耳房洗漱。
等沐浴换了衣裳出来,见外阁间处灯火亮着,有人在书架处翻书,书架后就是轻纱帷帐,陈倏并未仔细看,也知晓是她。陈倏心中微微动了动,心底蛊惑着,从身后上前抱住她,“阿钰,别同我置气。”
“……”
“……”
两人都僵住,都觉得不对劲,该转头的转头,该抬头的抬头,陈倏见他抱的是陆冕诚,整个脸都绿了。
艹!
“你来这里干什么!”陈倏微恼。
陆冕诚嘴角抽了抽,牙齿都绕不明白了,整个人都有些不好,略带惊恐和嫌弃的表情支吾道,“三……三嫂说,我们兄弟两个许久未见了。她今晚陪太奶奶一道睡,让我们兄弟二人好好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