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多赚些钱, 江雨彤周末都待在机房画图。就连期末考试前两天，依旧不例外。
柳胜男从周翠那边得知蒋成浩为了打败江雨彤，回到宿舍都不放松, 躺在被窝继续看书。再看看江雨彤不急不燥，她都替她担心这次考砸了。
这天江雨彤从机房回来, 柳胜男拉住她，“我觉得你还是待在教室复习吧。天天跑机房, 你成绩下来怎么办？”
“不用。”江雨彤上辈子做过的题海比这些可多多了, 那时候她爸妈给她报各种辅导班, 为了不让爸妈的钱白花, 老师布置多少作业她就做多少，后来她总结题型发现许多题都是换汤不换药。再做一遍，也没什么意义, 还不如多画几张图。
“考完试, 你可以再画啊。不急于一时。”
“考完试，学校就放假了。我上哪画图。”江雨彤也是没办法。要不是快过年，学校统一放假，她也不会在这节骨眼还跑机房。
柳胜男沉默以对，只能看着她急急忙忙往机房赶。
期末考试转眼即过，三天后出成绩，不少学生都回了家。
蓝书瑶带着大包小包回了家。
张梅在马路边迎她, 蓝书瑶将行李袋放到三轮车上，叫了声妈, 坐在后头。
张梅见她这么别扭, 问她考得怎么样。
“还成吧。反正我尽力了。”
张梅没说什么。
等到了家，张梅打开行李袋想拿脏衣服出来洗，却发现衣服都干干净净, 有些诧异，“你们学校有洗衣房了？”
蓝书瑶上前将行李袋装好，“没有。这些衣服都是我自己洗的。”
自打那晚和江雨彤聊过之后，蓝书瑶就想改变自己，不想事事再依赖母亲。
她学会自己洗衣服。虽然一开始洗得不干净，但是多搓几遍，也就会了。
张梅一听急了，“你怎么能洗衣服呢？你的时间很保贵的，你应该用在学习上。”
蓝书瑶拎着行李袋进屋，将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不以为然道，“别人都能洗，我为什么不行。”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女儿不听话，张梅压抑着怒火，极力劝说，“你把洗衣服的时间省下来，说不定就能前进一名。你知不知道多考一分，你就有可能前进一千名。”
蓝书瑶回过头来，“我不觉得。比起学习，做自己最重要。我不想你再借着‘我什么都不会’的由头控制我。我不是小孩了，我会判断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以前为了不让妈妈伤心，她总是满足妈妈各种要求。哪怕她心里不喜欢。
江雨彤说她这样处处迎合别人是不对的，她这样下去会慢慢发展成讨好型人格。
现在她性格还没有完全定型，还能改。等定了型，这种性格其实很讨厌的。因为她总会把朋友当垃圾桶，时不时向朋友发泄负面情绪。久而久之，她根本交不到真心好友。
想要脱离她妈的掌控，她就要学会独立。
张梅一直把满腔爱意倾诉在女儿身上，见女儿不理解她，反而认为她对她的爱是控制，她的心像是被刀子狠狠剐了一下，疼得她双手发颤。
蓝书瑶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心，可她站在原地倔强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始终没有改口。
过了好一会儿，张梅缓解了情绪，手不再抖，才扶着墙走出卧室。
蓝书瑶偷偷看了眼，确定她妈没事，这才继续收拾东西。
另一边，江雨彤为了挣钱，这次依旧没回去，而是待在机房继续画图。
年底出版社工作量增加，她的单子像雪花一般簌簌往下落。
江雨彤痛并快乐着，熬了三天，眼睛都熬红了。
吴月三人回来，看到她这样，有些无语，“你眼睛都快熬成兔子了。天天待在机房，你不累吗？”
“没事儿。等拿了成绩单，我就回家，好些日子都接触不到电脑，眼睛也会慢慢恢复的。”
柳胜男拍拍她肩膀，“我现在瞅你咋那么像网瘾少年呢。”
吴月和蓝书瑶一头雾水，电脑是好玩，但也不至于上瘾吧？
柳胜男见她们不信，说起昨天她家附近的网吧被人举报的事，“老板都被带走了。听说是咱们学校老师干的，在网吧门口守了好几天，就为了逮住那学生。”
她指了指江雨彤的眼睛，“我瞅了几眼，那男学生的眼睛跟你的有得一拼。”
江雨彤比她还惊讶，“网吧有什么好玩的？”
许多后世流行的游戏或交流软件，现在都没有，有什么值得他们上瘾的？
柳胜男也不太清楚，“可能就是觉得好奇吧。”
三人直接去办公室拿试卷，回到教室发给同学。
许老师是班主任，负责读成绩和开班会。
江雨彤当仁不让又考了第一。比第二名多了六分。差距在缩小，但是蒋成浩为了打败江雨彤，不仅上厕所时看书，就连晚上睡觉时间都缩短了两个小时。熬了两个多月，他瘦了十几斤。
听到自己还是第二，蒋成浩眼睛都红了，拳头紧紧攥紧，浑身都在颤抖。
他听说江雨彤周末去机房，根本没用心复习。而他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却还是比不过她，他怎么这么没用？
柳胜男这次依旧考了第三，与上回差不多。
蓝书瑶这次进步没有上次明显，名次只提高了一名，考了第五。但她分数比上次多了十几分，与第四只差了一分。也算小有进步。
吴月依旧是老样子，中等偏下的成绩，依旧乐乐呵呵。
柳胜男和吴月拿完试卷和其他同学一块离校。
蓝书瑶上次把能带的都带了，不过她要跟江雨彤一起走，所以跟她一块回了宿舍。
两人出了教室，被蒋成浩堵个正着，他的眼睛比江雨彤还要红，眼睛下面有厚厚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疲惫，“江雨彤，你是怎么学的？为什么我比不过你？”
江雨彤没办法说出真正内情，只能讲了个实用的学习方法，“你觉得哪块薄弱，丢分多，你就死磕哪一块。把不会的知识点全部学会。下次就会进步了。其实你这次进步很大啊。比上次多了十几分呢。”
别小看十几分，虽然蒋成浩在班上还是第二，但年级排名是第十。比上次提高了十三名。进步还是很大的。
蒋成浩丝毫没有被安慰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蓝书瑶眉头都快能夹死苍蝇，“他怎么这么没礼貌，你都告诉他了，他连句谢谢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算了。咱们回去吧。”江雨彤有三个多月没回家，早就迫不及待了。
蓝书瑶也丢开烦恼，跟她一块回宿舍拎东西。
拎完东西，两人没有直接坐公交车，又去了趟出版社结账。
蓝书瑶和江雨彤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她原以为村里人一定早早睡了。没想到晚上比白天还要热闹。
这么冷的天，村民们穿着旧棉袄站在村口唠嗑。
江雨彤看到姑姑也在，立刻上前跟她打招呼。
姑姑看到她拎着大包小包回来，笑容满面，“放假啦。快回家吧。今晚你大表姐回来，明天来咱们家玩。”
江雨彤恍然，原来她大表姐快回来了，怪不得这些人站在村口等呢。
她转身想要离开，有人指着不远处尖叫，“来了来了！车来了！”
江雨彤转头，就见柏油马路拐进来一辆大客车，正浩浩荡荡往这边驶来。
这是上回来接人的客车。
客车速度极快，几乎眨眼就到了跟前，很快从车上下来十几个女孩。她们穿着崭新的棉袄，梳着油光水滑的辫子，提着包包，指挥爸妈到行李舱帮忙提行李。
大娘大婶将客车围成半圆，拎完行李拉着女儿的手嘘寒问暖。
“工作咋样啊？累不累？”
“今年带回家多少钱啊？”
“你身上的棉袄多少钱买的？”
“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啊？你是不是又乱花钱了？”
说话声此起彼伏，这些人的到来给寂静的村庄添了许久未见的喧嚣与热闹。
住在周围的村民，听到动静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好奇，有人凑过来打听，吵吵闹闹就像菜市场。
江雨彤瞧得正热闹，胳膊突然被人从后头碰了一下，扭头才发现是她姐。
江雨欣上前帮她拎行李，半责备半埋怨，“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把家给忘了呢。”
同一个学校，蓝书瑶回来好几次，她妹妹一次也没回来，就跟长在学校似的。
江雨彤挠挠头，“没有。我在学校忙着呢。”
她以为她姐又会唠叨她，没想到她姐看到云云，直接将她和行李丢下，跑过去抱住云云，“云云！你可算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其他人都有父母接，云云孤零零拎着行李袋，看起来有些可怜。
云爸云妈被抓去坐牢，将罪责一力承担，但云志也是知情人，他在B市被抓。三口人被判三年牢。所以云云没人来接。
但她还有两个弟弟，所以她这次还是回来了。
江雨彤看到云云，虽然她心里认为自己没错，但是如果其他人知道陆言采是她放跑的，肯定会恨死她。
江雨彤不敢面对云云，冲站在一边好奇张望的蓝书瑶道，“咱们走吧。”
蓝书瑶与村里这些姑娘没怎么接触，她妈经常在家说这些女孩迟早会后悔。现在看她们如众星捧月一般被父母迎回家，总觉得怪怪的。
“你说打工真的好吗？”
江雨彤摇头，“不好。像这种出卖体力，只能拿低工资。”
蓝书瑶疑惑看着她，“那为什么她们还去打工？”这些女生年纪小，不懂事，他们父母也不懂吗？
“不是所有父母都会为孩子打算。”江雨彤一针见血。看着那些小姑娘被父母哄得团团转，她有时候也很可怜她们。或许等她们再大一些，才会明白自己早就被父母抛弃了。只是到那时一切都晚了。可是别人家的事，她也管不了。
蓝书瑶恍然，“所以她们跟柳胜男差不多。”
林庄村没有特别重男轻女的父母。那种一心剥削女儿，宠溺儿子的父母会被所有人嘲笑。从表面来看，这些父母对孩子是一视同仁的，蓝书瑶与他们接触并不多，体会不到差异。但是柳胜男在宿舍会举一些具体案例，她就能明白差距在哪儿。
江雨彤笑了，“是啊。差不多。”
这世上一心只为孩子而活的父母占少数，一心剥削孩子的父母也占少数。大多数父母是既有私心，又有点亲情。所以人性才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
蓝书瑶心事重重，过了很久才开口，“我爸今年回来过年。”
“那是好事啊。”江雨彤下意识接了一句。说完，她才想到蓝大军在外面养了小三，蓝书瑶应该在纠结怎么面对她爸吧？
“你说我该怎么办？”蓝书瑶心里烦得不行。知道她爸出1轨，她没办法当鹌鹑，她讨厌她妈管她，但在她又很心疼她妈。
她妈陪着她爸从苦日子里熬过来，她爸赚着钱，她们家生活也好过了。可他居然在外面养小三。而她妈居然还忍了。
江雨彤从小被父母宠爱长大，她就没受过委屈，也不会为任何人委屈自己。她很冷静地建议，“如果我是你妈，我肯定会跟你爸离婚。财产一分为二。拿这笔钱去大城市买房，靠收租过日子。小日子不要过得太爽。”
蓝书瑶摇头，“我上次回来，向我妈试探过，她说她不会离婚。她绝对不会给那个女人腾位置。所以我……”
江雨彤不太理解张梅这个人。说她精明吧？她一心培养女儿，比许多只知道糟践女儿的妇女强多了。说她傻吧？她又守着一个忘恩负义的男人。她以为她还能绑住男人的心吗？等那私生子长大，他的财产肯定都给那个私生子。
要是蓝大军做得更狠一点，转移财产，她恐怕连安家费都分不到。图啥呢？
感情的事，江雨彤不懂，她只会用最冷静的办法处理。既然蓝书瑶和张梅都不同意她的方法，她也没有好主意，摊了摊手，露出爱莫能助的神情，“那你就别管他们的事。只做好你的本份。反正你是你爸的女儿，他再偏疼儿子，也会尽心培养你。”
至于帮她妈把她爸的心收回来，江雨彤不会，也不懂。
“可我妈……”蓝书瑶有些心虚，“我想回到从前。”
以前他们家过得很幸福，爸爸种花种草，妈妈打理家务，做好吃的饭菜，陪她一块玩耍。虽然日子过得很苦，但是他们的心紧紧连在一起。可现在呢？一切变了样。吃好的，住好的，用好的，却再也没有温暖。
江雨彤脚步顿住，其实蓝书瑶这样想也没错，父母离心伤害最大的是孩子，家不成家，还要在父母面前演戏，也确实难为她了，可是这世上能够干脆立落的人毕竟是少数，而张梅不在其中，蓝书瑶左右不了他们，就只能当夹心饼干。
江雨彤不想她太累，只能极力劝说她放弃，“蓝书瑶，许多事情我们无法两全。你想回到从前，可是别人不会配合你。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
蓝书瑶抿了抿嘴，有些失落，“我知道了。”
“至于你妈。”江雨彤想了想，给了个中肯的建议，“你找个事让她做，这样她就不会一直盯着你。”
挣不挣钱倒是其次，反正不能让她一直盯着蓝书瑶。
蓝书瑶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