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恒帮忙压水,又磕磕绊绊提到她边上,帮着一块洗鸭蛋,“你买这么多鸭蛋干什么?”
“卖啊。”江雨彤叹了口气,“我现在特别穷,需要很多很多钱。”
江雨恒挠挠头,不理解她买什么东西需要那么多钱,他回屋拿了十块钱给她,“够吗?”
江雨彤愣了愣,抖了抖钱,“哪来的?”
原身这个弟弟比较贪玩,特别喜欢捞鱼摸虾,到了饭点都不知道回来。
江雨恒笑得羞涩,“我前几天在村东小荷塘摸了一桶小龙虾,张姨看到,非要买,给了我十块钱。”
江雨恒所说的张姨是蓝书瑶的妈妈张梅,蓝书瑶的爸爸在省城开公司,家里挣不少钱。他们家院子三不五时就飘出肉香。蓝书瑶经常有新衣服穿。不仅如此,张梅请老师教女儿跳芭蕾、画画和唱歌。
别看她们都是乡下姑娘,但蓝书瑶比城里姑娘不差什么。
想到蓝书瑶,江雨彤眼睛一亮,“对了,我怎么把她给忘了呢。”
她没钱,但蓝书瑶有钱啊。听说她每次考第一,她妈都会奖励她五十块。她都上五年级了,一年两学期,次次拿第一,她都攒了多少个五十呀。
可紧接着江雨彤又犯了难,蓝书瑶有钱没错,可她和蓝书瑶根本不熟啊。
要不然她先跟蓝书瑶混熟再找她借钱?好歹是一个村的,每天放学排队,还是很容易就搭上话的。
打定主意,江雨彤欢快地哼起了歌,“嘻唰唰嘻唰唰……”
江雨恒误以为这钱够了,问她到底要买什么?
江雨彤头也不抬道,“计算机。”
江雨恒拧紧眉头,“计算机?”
农村孩子会把计算机当成计算器,闻言眉头皱紧,“买计算机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啊。”
江雨彤知道他误会了,也没解释,估计解释,他也以为她疯了,于是忙改了口,“不是,我想用这些钱买糯米包粽子卖。对了,你有钱,为什么不借给大姐啊?”
她大姐面皮薄,不好意思向外人借钱,但自己人还是张得开嘴的。
江雨恒看了眼外面,担心大姐突然回来,指了指自己脑子,压低声音道,“大姐脑子有病。好好的学不上,非要去打工。”这不是有病,这是什么?
江雨彤噗嗤一声笑了,这孩子倒是挺聪明的。
洗完鸭蛋,用布把水擦干净。江雨彤让弟弟把她爸年前喝剩下的大半瓶白酒拿过来。江雨恒不明就理,将酒拿过来。
江雨彤将鸭蛋在白酒里滚一下,江雨恒唬了一跳,“哎,你把鸭蛋放进去,咱爸还能喝吗?”
“喝啥喝。”江雨彤撇嘴,“酒是穿肠毒药,喝了没好处。还不如给我腌鸭蛋呢。”
江雨恒无语,可又拿她没办法,只好道,“等咱爸回来找你算账,你可不能栽赃到我和大姐头上。”
江雨彤尴尬地笑了笑。原身叛逆,经常闯祸,虽然学习不好,智商却不低,经常让大姐和弟弟替自己背黑锅。
将鸭蛋全部用盐滚一遍,放进坛子里,江雨欣提着一篮子草药回来了。
江雨彤有些惊讶,“你从哪割来的?”
林庄村方圆二十里的草药都被她和陈南南割光了,她大姐从哪割来这么多草药?
江雨欣将篮子丢到她面前,有些得意,“我去村西头割的呀。怎么样?这草药水灵吧?”
江雨恒和江雨彤一脸惊恐看着她。为了去打工,她居然去村西头的坟地割草药?她胆子也太大了吧?
江雨欣手一伸,“这一篮子应该能卖一块钱吧?”
江雨彤打掉她的手,“你跟我要什么钱?我又不是药贩子。等晒干了,你自己去卖。”
江雨欣急了,“我这不是着急嘛。还有七八天,人家就要走了。我得赶紧叫我妈回来给我办身份证。再晚就来不及了。雨彤,算姐求你了,你要是觉得自己亏了,我保证明天再给你一篮子。不!再给你五篮子!”
一边说,一边比巴掌,两只眼睛可怜兮兮看着江雨彤,生怕她不同意。
江雨彤刚要说话,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随后是重物坠地的声音,姐弟三人闻声回头。
“妈?!!”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江雨欣,她一脸惊喜看着来人。
李秀珍先是响亮地应了一声,见两个小白傻呆呆站在原地,轻嗤一声,“愣什么呀!看妈给你们带什么回来了。”
江雨彤和江雨恒立刻上前叫妈,外婆从屋里走出来。
一阵寒暄过后,姐弟三人都收到妈妈从省城拿回来的旧衣服。
据李秀珍说,这些衣服都是房东给的。尤其是江雨恒的衣服,“房东小孙子比我们家雨恒大三岁,正好可以捡他的衣服。你看看都是八成新。”
县城新买的衣服也没这个时髦,更何况这些衣服还不花钱。
江雨欣和江雨恒兴致勃勃试衣服,江雨彤对旧衣服不敢兴趣,她比较关心她妈怎么突然回来了?
江雨彤趴在窗前,偷听妈妈和外婆讲话。
屋里,李秀珍拉着妈妈的手先是感谢一番,又问起三个孩子的情况。
外婆平时只管三个孩子的吃喝情况,自然都说好。
至于学习,李秀珍要问三个孩子的老师。
问完孩子,李秀珍珍话峰一转,“对了,我听说现在村里女孩都要去B市打工,这是真的吗?”
外婆天天听雨欣在饭桌上埋怨雨彤,对这事自然一清二楚,闻言点头,“是啊。雨欣吵着闹着也要去,天天想打电话让你回来给她办身份证。可惜她没钱打电话。”想到这里,她突然问,“对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大姑姐打电话给我,问我们要不要送雨欣去打工。我就想干脆让雨欣也去得了。她成绩那么差,反正也考不上高中。与其浪费钱,还不如早点出去挣钱呢。”
在李秀珍看来,女儿年龄不到根本不重要,像她六岁开始就下地插秧割麦子。去厂里接线头,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不比干农活要轻松。
外婆年纪大了,也管不了,让她自己拿主意。
窗户底下的江雨彤气坏了,咋这么短视呢。为了点钱,就让女儿辍学打工。
江雨彤正在想法子打消她妈的念头,江雨欣已经推门走了进去,兴高采烈将村里好些女孩要去B市打工的事说了,然后说自己也想去。
在路上李秀珍还担心大女儿不乐意辍学,现在见大女儿主动提出要去打工,她连最后一丝犹豫也没了,当即表示明天就去借户口本给她办身份证。
江雨彤就在这时推门进来,凶巴巴看着她妈,“妈,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你们就是因为没有学历,去省城只能扫马路。因为嫌钱少,你们起早贪黑做小生意。难道你想让我们仨像你和爸一样吗?”
小孩子说不出这样的大人话,李秀珍和外婆都吓傻了。
李秀珍不是不疼大女儿,她也想将大女儿培养成才,但大女儿成绩那么差,肯定考不上高中,只能上职高,村里有好些孩子都上职高,最后不一样要去电子厂打工?要她来说,电子厂还不如毛纺厂呢。至少没毒。
可面对小女儿这翻大人话,李秀珍不知心虚还是怎的,竟有些心虚气短,她呆愣好一会儿,突然转了话题,“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
江雨彤见她妈妈面容羞愧,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原身这个妈妈虽然有些短视,但还算有底线,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其实想想也是。原身初三那年,家里挣了些钱,原身后悔没好好学习,她爸妈就花了一笔赞助费送她进了私立高中。看得出来她父母其实还是很重视孩子教育问题的。
她语气也好了一些,“我自己想的。”顿了顿,江雨彤又道,“妈,等我们成年了,有的是时间挣钱。我姐她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才吵着闹着要去打工。您是过来人,应该知道人一个人最轻松的时间就是当学生的时候。如果您连这最后几年都给她剥夺了,等她长大了,一定会恨你。”
农村人养孩子都是为了老有所依,都希望孩子长大,能好好孝顺自己。李秀珍也不例外。
李秀珍若有所思。
江雨欣气坏了,之前她跟妹妹借钱,妹妹死活不借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捣乱,她急得不成,“有你什么事儿?你瞎搅和什么!”她眼巴巴看向李秀珍,生怕她妈反悔,“妈,你别听小妹的话,她还说我小孩子不懂事。咱们家就属她最不懂事。我想辍学是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您和爸挣钱也不容易。我就是想缓解您和爸的负担。妈,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肯定不会恨你。”
江雨彤简直要气死了,这猪脑袋啊,她还不是为了她好。
江雨彤不想搭理脑袋缺根弦的傻大姐,她目光投向她妈,“妈,你别听大姐的话,这次期中考试,我一定给你拿回第一。不信,我和你打赌!要是这次我考第一,你就让她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好好上她的学。”
这个家就属江雨彤的成绩最差,江雨欣能考三十几名,江雨恒能考二十几名,江雨彤只能考倒数第三。
这下就连江雨欣都忘了跟她呛声,双眼瞪得比牛铃还大,不可思议看着她,甚至还朝她翘了个大拇指,“你牛!为了不让我辍学,你居然连这大话都敢吹!”
生气妹妹反悔,江雨欣急不可耐想将这赌约落实,“行!还有几天就期中考试了,咱就赌一次。要是你没考第一,你不许再拦我!”
她这妹妹难缠得很,每次为了让自己给她背黑锅,总是在背后搞各种小动作。吃亏吃多了,她也总结出经验,只要妹妹肯放过她,她就安全了。
江雨彤点头,看向她妈。
李秀珍见两个孩子这么儿戏,有些哭笑不得。但是细细一想,如果连家里成绩最差的小女儿都能考上第一,说明大女儿还有救。儿戏就儿戏吧,她点头答应了,“行!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你没考上第一,你不许再管这件事。”
江雨彤点头,又觉得对自己不公平,“本来这事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要是考了第一,您怎么说也得给我点奖励吧?蓝书瑶考第一,她妈奖励她五十块钱。咱家没她家有钱,您就奖励我十块钱吧?”
李秀珍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成绩,还不如大女儿呢。至少她大女儿超常发挥还能考二十名,小女儿成绩可一直垫底,别说中等,她能考一回倒数第四,都算她进步。
她干脆利落答应了,“成!只要你考第一,我就奖励你十块。你大姐也不用去打工。”
江雨彤与姐姐击掌为誓。江雨欣似乎胜券在握,掐腰大笑三声,笑得眉眼都跟着飞扬起来。
江雨彤抽了抽嘴角,她怎么觉得她姐笑得那么魔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