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 伴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

陈果因为侧着身跟季楚寒讲话,坐姿不端,身体被惯性直接带着往副驾座椅靠背砸去。

“寒总对不起!”前面的司机刹住车, 转过头,赶紧跟老板道歉, “突然跑出来一条狗, 您和陈小姐没事吧?”

此时的季楚寒皱着眉, 搂着陈果上下左右打量,“撞到哪里了?”

陈果揉了下右肩, 刚刚这里撞到副驾的座椅靠背最严重,有点疼,不过还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

“还好。”

季楚寒赶紧给她扯上安全带,“坐好。”

“好。”陈果多少也是被吓到了,乖乖靠在座椅靠背上,心有余悸地在那轻轻喘气。

车上的司机, 是公司的专职司机, 经常被派去接送各种重要的客人, 因为老板受伤才被临时调配过来,虽然没几天,但看季楚寒还没结婚就称呼陈果为“老婆”,便知道她在他心里地位是多么不一般。

现在却把陈果给磕了碰了!司机是生怕季楚寒要辞退他, 一个劲儿地在那道歉。

陈果也是看出他的顾虑, 出声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没事了, 走吧。”

司机仍是不太放心,又去看季楚寒的眼色。

季楚寒敛着眉,多少显出几分不悦, 但也没过多责怪,说:“开慢点。”

“好的好的寒总,我一定注意了。”司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回过身去重启车子。

回到家,季楚寒第一时间就是去查陈果的肩膀。

“我看看。”人还在玄关,他就把她外套掀开,里面的衬衫衣领扒下来。

他可能是把注意力都全部放在了陈果撞得有多严重的问题上,一时忘了男女有别这件事,但陈果却因为他这个动作,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

这掀外套,扒衣领的动作,也太那什么了。

问题是,季楚寒专心盯着她的肩膀检查,正义得让她不好拒绝。否则,就不是他流氓,而是她思想不纯洁了。

“我去拿点药。”季楚寒帮她检查过后,如是说。

陈果看着他走进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出现了一片明显的淤青,她用手轻轻摁了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拉起衣领,边脱下外套,边踱步走进客厅。

很快,季楚寒就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管外伤药过来,让她把衣领扒下来,他要给她上药。

“我洗了澡再涂。”陈果随手将外套扔在沙发,拿走他手里的药,往卧室去。

花了点时间洗完澡,陈果自己对着浴室的镜子抹药膏,忽然想起,季楚寒好像明天该去医院换药了。

她拧上药膏,到外面的卧室去拿手机,查了下备忘录。确认过这件事后,她坐在床边,登录办公系统,在上面请了半天假。

次日清晨,两人又是一起出门。

上车后,陈果低头点着手机,交代前面的司机,让他先开去医院。

季楚寒听了,纠正道:“先去思瑞。”

“换药没那么快。”他转头摸了摸陈果的头,“一会儿你上班要迟到了。”

陈果抬起头,笑眯眯地举起手机,将屏幕转给他看,“我请了半天假。”

季楚寒看到那已申请通过的请假条,原来她早把他的事放在心上。

他神情微动,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情不自禁地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陈果抬起头,小脸粉扑扑地,笑着俏皮道:“不用太感动,我刚刚完成致胜的项目,最近比较有空。”

这一刻,季楚寒承认——他贪心了。

他顺着她的头发摸了摸,又将她揽入怀中,“嗯,有空就多陪陪我。”

**

一个多小时后,医院。

医生亲自给季楚寒换的药,最后交由护士裹上纱布,做包扎。

陈果坐在办公室里等,见医生从换药室里出来,起身问,“钟医生,怎么样了?”

钟医生拉过转椅坐下,从口袋取了笔,翻开桌上的病历本,边写边将情况告诉她,“伤口愈合得很好,下周这个时候就可以把纱布也拆了。”

陈果闻言,安下心来,“那就好。”

钟医生龙飞凤舞地写完,阖上病历本交给她,“他的记忆方面呢?恢复得怎么样?”

“部分正常,部分不正常,有些事情他记得挺清楚的,但听他助理讲,偶尔还是会认错公司里的人。还有我,他还是坚定地认为我是他太太。”陈果如实将情况转述。

钟医生点点头表示了解了,说:“脑部创伤的后遗症,恢复快慢都是因人而异,家属除了需要细心,还需要耐心。”

说到这里,陈果不免有些担心,“不会永久性吧?”

钟医生迟疑了片刻,“不排除这种可能。”

陈果:“……”

钟医生见她面露担忧,又宽慰了一句:“我稍后给你推荐一位心理学方面的专家,尝试一下从另一个层面辅助他恢复。”

“好的,谢谢钟医生。”陈果点头致谢。

这时,护士也带着季楚寒从换药房出来了。

陈果站起身,拿着病历本,挽着他手离开。

转眼到了周六,出差延期两天的周明睿也终于在这天回来了。

早上闲着没事,陈果和季楚寒便去机场接他。

周明睿风尘仆仆从机场出来,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绕到副驾驶弯腰坐进来,“你们吃早餐了没有?”

他边扣着安全带,边熟稔地跟他们说话,“我大早上起来赶飞机,只喝了杯咖啡,早餐还没吃,现在肚子很饿啊。”

季楚寒美人在怀,坐在后面气定神闲地说:“没呢,等着你回来,带你去喝早茶。”

周明睿赞一句:“靠谱!”

三人随后来到南城有名的茶餐厅,周末过来喝早茶的人很多,好在陈果提前在网上订了位,能够顺利入座。

点了一壶茉莉花茶,一壶红茶,几样精致茶点。

陈果刚吃完一只灌汤包,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她瞟过去一眼,见孟星悦发来消息:

【我今天过去搬行李,但是我出了门才发现忘带那边的钥匙了,你表弟在家吧?】

陈果扯了纸巾擦擦手,回复说:【在。】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片金钱肚吃。

吃着吃着,她又觉得,孟星悦和李斯年此前没见过,突然之间让两个人碰到一起,难免会有些尴尬。

她放下筷子,又给孟星悦回了一句:【我一会儿也过去。】

她最后再夹了颗虾饺吃,喝了几口花茶,放下杯子,跟季楚寒他们说明缘由,准备先走一步。

季楚寒和周明睿还有许多事要谈,便放她自由,说:“让司机送你。”

“好。”陈果起身,拿起手机离开。

从酒楼走出来的时候,陈果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直到她站在门口,等司机把车从车库开出来,看到来往的女士背着包,她才想起,她随身带的那只小包落在位置上忘记拿了。

她在微信上给司机发了条消息,让他再等几分钟,又折返回去拿包。

**

此时,周明睿放在桌上的手机,也消息来个不停。

他时不时点开看一下,跟着笑一下,后问季楚寒,“听人事部的杨经理说,先前给你预备的几个秘书候选人,你一个都没看上?”

季楚寒抿口茶,轻声嗯了声。

周明睿从手机上抬起头,笑容满面地说:“不如我给你推荐个人?”

季楚寒不动声色地瞧眼他桌上的手机,虽然看不到聊天记录,但直觉跟给他发消息的人有关。

他修长手指捏着茶杯放下,“说来听听。”

“方雯,你觉得怎么样?”周明睿说完,期待地望着他。

季楚寒轻笑了下,“这就是你出差五天,结果去了七天才回来的原因?”

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伸手端起茶壶,慢条斯理地往杯子里添茶。

“方雯,那个很重要的人?”

“他乡遇故知,也算是一场美丽的邂逅了,逗留两天怎么了?”周明睿说得有点心虚,不停喝茶,“再说了,这不是顺便给你物色新秘书嘛?当然重要。”

周明睿对方雯有意,这一点,季楚寒在大学的时候就察觉出来了,虽然周明睿一直没有直说。

所以此刻,看他这反应,季楚寒心里有数了,他放下茶壶,跟着直接戳破道:“你就直说吧,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周明睿:“……”

他默了默,拿出气势来,“那你跟小师妹都住一起了,我就不能想着也给自己找个对象?”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自由,我也尊重你的自由。”季楚寒拿起筷子,“只是你这方法我不是很赞同。”

他夹了颗虾饺到碗里,“你要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直接请她做你的秘书就行了,何必从我这里绕这么大个圈子?”

周明睿对方雯有意,他知道,方雯对他有意,他也有所察觉,他可不想再出现第二个姜秘书。

周明睿也放下茶杯,拿起了筷子,边夹东西吃边说:“我现在这个秘书挺好的,我也没理由突然要辞退她吧?”

“没让你辞退,多请一个就是。”

“那不是你才配一个助理一个秘书,我这职位比你低人员配置比你多,有点说不过去吗?”

“我不介意。”季楚寒放下筷子。

“楚寒大神,你真的是!”周明睿也跟着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准备以茶代酒敬他,“这辈子遇到你这个兄弟,我值了。”

季楚寒笑着也端起面前的茶杯,跟他碰了一下,“不过,她的工资,你得自己掏给她。”

周明睿:“……”

他茶也不喝了,杯子往桌上一搁,“我怎么觉得你在坑我?”

季楚寒慢条斯理地饮一口,“想要追求幸福,就要舍得付出代价。”

周明睿笑骂:“真应该让小师妹看看你这精明样!看你还怎么装傻充愣!”

提到陈果,周明睿又转了话题,问:“过去我不在的这一周,你天天跟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感情培养得差不多了吧?那你是不是该把公司的事捡起来了?”

“新一代医疗助手,我们原计划是明年春天上市,你先前受伤昏迷在医院,工作进度就已经停摆一个月了。你上周记忆恢复正常,我还想着终于可以把这项工作提上日程,结果你为了让小师妹留在身边,硬是假装到现在,可核心技术都在你手上,研发室其他人无能为力,再这样下去,是会严重拖延研发进度的!到时候产品还能顺利上市吗?”

“咱们老婆要追,但是公司的死活你也得管呐。”周明睿说得情绪激动,还曲起指关节敲了几下桌面。

季楚寒垂眸,修长手指捏着眼前茶杯转了转。

他想起那天晚上,他在车里试探着问陈果:那你爱不爱我?

陈果的神情是有犹豫的。

后来因为司机急刹,气氛被破坏,他也没办法再继续追问这个问题。

当然了,虽然没有从陈果这里得到直接的回答,但过去一周跟她朝夕相处,他是能够明显感到她的心在跟他靠近,但是,还不够。

而越是跟她亲近,他越是贪恋有她在身边,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在得知他记忆恢复之后,会继续留在他身边,他不能冒险。

“再给我点时间。”他说。

“不是,你总不能装一辈子吧?”

周明睿话音刚落,不远处同步响起另一道声音——“不好意思小姐,请让让。”

周明睿漫不经心扫过去一眼,脸色瞬间大变,“你完了。”

季楚寒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猝不及防看见陈果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双目怒瞪着他。

季楚寒顿时浑身僵硬,而后缓缓站起身,喉结艰难地咽动了下,小心翼翼叫她,“老婆。”

他这段时间叫习惯了,竟一时改不了口。

陈果都不知道是应该为他记忆恢复正常而感到高兴,还是应该为他明明已经好了还隐瞒她而感到气愤了。

憋了半天,她才气鼓鼓道:“谁是你老婆?你这个骗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