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这只鬼抖了抖。
然而, 那只手并没有因此离开，反而再次拍了拍他。
“谁呀？烦不烦？！”这只鬼叫做矛华，此刻他相当不耐烦。
他正在脑补到时候如何虐待莫白芷, 被打断，他当然很不高兴了。
他抬起头。
矛华是面向鬼差们的，也因此，此刻他一抬头就注意到鬼差们震惊的神情，他们都看着他……的背后，如果阳间人见鬼一般。
矛华：“？？？”
他茫然扭头, 背后，一张熟悉的人脸出现在他眼前，因为他是坐着的, 所以她也蹲了下来，手放在他的肩膀，对着他露出笑容。
金丝边眼镜反射着让人脊背发凉的寒光。
矛华：“！！！”
他揉了揉眼睛，又睁开, 又揉了揉。
看错了？
然而，反复几次之后睁开, 莫白芷还是蹲在那儿，看着他似笑非笑。
甚至她开了口, 声音沙哑磁性：“我现在就你们阴间了，你要收拾我吗？”
——艹！是真的！！
矛华吓得猛地后退, 手脚并用, 撑着远离莫白芷。
他的脸上露出惊恐，如同阳间人见鬼，阴间鬼见人一般，显然是被吓惨了。
白芷并没有追, 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她，金丝边眼镜下的双眸意味深长。
矛华结结巴巴：“你、你怎么来我们阴间了？！”
白芷微笑：“我为什么不能来？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原来你们对我这么有意见，聚在一起声讨我呢？”
众鬼：“……”
没办法，古往今来就是这样，背后偷偷议论人家，还被抓了个正着，总是有些尴尬的。
包括鬼差和大鬼们，脸上都露出几分赧然。
白芷非常有风度，伸了伸手示意：“我就在这儿，你们继续，别停。”
挑衅！
赤裸裸的挑衅！！
众鬼们抿了抿唇，眼神晦涩。
矛华躲在了鬼差和大鬼们身后，稍微有了底气些，探出头：“莫白芷，这是我们阴间，不是阳间，也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这话一出，几个大鬼和鬼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坚定。
他们害怕所有天师。
但他们不怕莫白芷！
她敢一个人闯地府，就要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
他们只要制服了莫白芷，看她以后还能如何猖狂？
显然，他们压根儿没有将白芷身后的闲书成和萧雨放在眼里，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半罐水天师，一个良家机灵鬼，不足为惧。
事实上，闲书成和萧雨这一人一鬼见白芷挑衅这些鬼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满脸惊恐。
靠！
太大胆了吧！！
两界合作有一段时间了，然而这段时间几乎所有事情都是交给其他人去做的，莫白芷自己并没有出现，相反，她一直闷在家里不知道做什么。
——像是在闭关。
闲书成和萧雨好生清闲了一段时间。
哪知道今天莫白芷突然出关了，直接他们对他们说——
“走吧，去阴间看看。”
当时一人一鬼就傻了。
上一次他们就来了阴间，但只是在阴间的边界处招人，这一次却不同，这一次，他们竟然跑到了地府的中心地带！！
——莫白芷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已经傻了。
他们甚至暗暗想……如果莫白芷被阴间这些鬼收拾了，那他们会如何？会不会被虐待得很惨？
果然！
下一刻，这些安静的鬼差和大鬼们突然出手了！！
“莫白芷！找死！”
“在我们地府，容不得你猖狂！”
伴随着两声吼，地府的阴气瞬间被牵动，无数阴气如刀如雾，朝着莫白芷狠狠压了过去！
这可是地府阴气，任何一个凡人都不可能承受得住的！
闲书成立刻拿出符篆和剑，挡住牵连到他的阴气，脸色苍白。
就连萧雨也受不住，躲在了他的身后。
然而视线注意到莫白芷的时候，他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竟然毫无动作！
甚至连拔剑的姿势都没有，就那么蹲在那儿，任由阴气朝着她汹涌而去！
“呼呼呼——”阴气猛地扑过去。
然后……
穿过白芷！
她依旧蹲在那儿，发丝都未被撩起。
好似刚刚朝她汹涌而去的不是阴气，而只是一阵波澜不惊的微风一般。
众鬼一愣。
闲书成和萧雨也是一愣。
这一瞬间，他们突然想到上次莫白芷收服林生的时候，也是这般！
那样的煞气汹涌而来，却丝毫都伤不到莫白芷！
当然，那时候她解释的什么维度说，他们大多都似懂非懂，很多天师没有听明白，听明白的也觉得不可能……
他们始终觉得是莫白芷用了法宝！
那时候只是林生，这会儿可是在地府，可是地府的鬼差和大鬼们一同出手！
闲书成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眨也不眨地看着莫白芷。
-
怎么回事？！
没打中？！
大鬼和鬼差们对视一眼，再次一齐出手。
“呼呼呼——”
“轰隆隆——”
这次动静更大，好似整个地府的阴气都被调动一般，以至于惊动了整个地府，无数鬼都赶了过来，很快就将周围挤满。
这样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的汹涌阴气，依旧如同空气，静静穿过莫白芷……
无事发生！
这回，这些阴间鬼真的惊呆了，他们全都不可置信地看着莫白芷，眼中渐渐露出震惊和惊恐。
白芷还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她轻轻发出笑声，让人毛骨悚然：“呵呵。”
而后，她缓缓站起来，轻轻开口，声音依旧沙哑磁性，如同魔鬼低吟——
“别白费力气了，你们是伤不到我的。”
站起来的白芷，分明也没有多高，但是那一瞬间，在众鬼的眼中，她如同一个巨人，高不可攀。
明明是一样的高度，他们却觉得自己在仰视莫白芷。
——后来，在阴间记载中，对莫白芷的描述是“众鬼仰视之”，要不是现代社会，阳间有照片和视频记载，后来的鬼肯定都以为莫白芷是巨人！
但无疑，此刻只有这种“仰视”的感觉，才能拉开他们和莫白芷的差距，才能描述他们心中陡然间拔高的对莫白芷的恐惧。
为什么伤不到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矛华眼神惊恐，结结巴巴：“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别误会，他没有骂人。
他就是单纯的震惊。
他们怎么会伤不到她呢？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的认知当中，还从未发生过！！
所有鬼都安静了下来。
包括那些鬼差和大鬼们，他们落了地，站在不远处，就那么抿着唇，沉默地看着白芷。
周围看热闹的鬼太多了，以至于在拥挤的地府，她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
但又因为恐惧，她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半径五米的圆圈以内，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哪儿。
四面八方，所以鬼看她的视线都是震惊和惊恐。
“我？当然是人。”白芷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不过，却是你们永远也打不败的人。”
众鬼：“……”
沉默。
要是在之前有人这样说，他们肯定嗤之以鼻。
但刚刚，那样的阴气压过去，别说是人，就是鬼都不至于毫发无伤！
但她却连头发丝都没乱一下！
这个女人……
或许真是他们永远也打不败的人。
白芷伸手，掸了掸白大褂，使得白大褂平平整整，连一点褶皱也没有。
她缓缓抬眸，视线扫过鬼差、大鬼、其他鬼……
所有鬼都下意识后退一步，真空地带再次扩大。
最终，白芷的视线停在了矛华身上。
矛华：“……”艹！
他的脸刷的就白了，唇瓣张了张，因为颤抖发不出任何声音，两腿也开始打颤。
他想往一个鬼差背后藏，寻求庇护。
然而……那个鬼差让了一步。
矛华依旧暴露在莫白芷的视线中，他整个鬼抖动得更加厉害了。
白芷伸手，取下眼镜，又从白大褂的兜里抽出一条手绢，动作慢条斯理，格外从容淡定。
她一边擦着眼镜，一边眯着眼睛看着矛华。
看得矛华都要晕厥过去的时候……
白芷终于开口：“别害怕，你们伤不到我，我也拿你们没办法。”
矛华：“……？”
咦？！
“给你们这些鬼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我怕颠覆你们的世界观，所以简而言之——就是这个空间，也就是地府，只是意识性空间，我站在你们面前，其实又不是站在你们面前，你们伤不到我，我也伤不到你们。”
白芷声音依旧沙哑好听，解释的时候带着一种让人钦佩的自信和从容。
鬼们：“……”
他们其实没太听懂前面的，但是有一句话听懂了——她伤害不了他们！！
顿时，这些鬼眼中的恐惧立刻褪去。
如果她也伤害不到他们，那他们就完全不用害怕她了！！
闲书成：“……”
萧雨：“……”
一人一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不可置信。
闲书成甚至想要摇着莫白芷的肩膀，大声告诉她——
大姐！！
这种事情你知道就好！！
干嘛要说出来啊？！
你知道你说出来以后，就威胁不到这些鬼了吗？！
闲书成要哭了。
他第一次见莫白芷这样的人，虽然他们已经认识很长一段时间了，但他始终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性格！
他永远也猜不到她的下一句，以及她的下一步，到底是什么！
这样的未知和时常一百八十度大反转，都让闲书成心跳加速，一会儿在天堂，一会儿又在地狱。
这样的极致起伏，让他只想捂着胸口，告诉她——
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到阴间报道了！！
就像现在，她分明可以让所有鬼害怕她，提出一些让鬼答应的条件。
但她不！
她竟然实话实说，说她伤害不到这些鬼！
那哪怕她刚刚表现的那么可怕，这些鬼都不会真的因此对她做出多么大的让步啊！
而且……
鬼不能伤害她，却可以伤害他啊！
闲书成想哭，不就是兼个职吗？
为什么还有生命危险？为什么像是每天都在死亡线边缘疯狂试探？！
闲书成的震惊和内心无数草泥马奔腾，这些鬼并不知道，也并不在意。
此刻，矛华长出一口气，腿也不抖了，声音也不颤了，他大声道：“莫白芷，这是我们地府，你不能在我们地府肆意！”
白芷手上依旧慢吞吞擦着眼镜，点点头，示意：“继续。”
矛华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视线中，他竟然说不出后面的话了。
于是，他将视线放在鬼差和大鬼们的身上。
鬼差和大鬼们也彻底冷静了下来，他们伤害不了莫白芷这让他们震惊又恐惧，但莫白芷也伤害不了他们……
那他们顿时就有了底气，大脑也清醒了过来。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上前一步，率先开口——
“莫天师，我们已经签了三方协议了，也是真心想要和阳间合作，但你们阴阳两界人事公司实在是做的有些太不道德了吧！”
“是呀，我们地府的问题你也看见了，如果不是为了解决地府的问题，我们也不会和你们阳间合作，将鬼的人事问题委托给你们人事公司。可实际上，你们并没有解决我们的问题。”
白芷闻言，点点头：“嗯，还有呢？刚刚你们声讨我的，一起说完吧。”
她没什么表情，眼中也没什么情绪，声音不急不缓，看不出她的心情和态度。
其他鬼差和大鬼们对视一眼。
想到她伤不到他们，立刻有了底气，上前一步，质问——
“是呀，你们阳间只要了我们很少很少的鬼，每天还有无数鬼进入地府，我们的困境根本就没有给解决！”
“而且你们人事公司要求太高，很多非常想去阳间的鬼都不能去了。”
“我们活着的时候996，为什么死了还这样？你凭什么这样对待我们？”
“是呀，我们鬼就没有鬼权吗？你这是不尊重我们！”
“那些去阳间的鬼，每天996上班，换来的钱他们也用不了，全都进了你们人事公司口袋，你这是在压榨我们地府鬼！”
“对！而且你凭什么限制我们去阳间？竟然用符篆封了所有路，我们想去阳间，不需要你们人事公司负责不可以吗？”
“不仅普通鬼不能去，你竟然也不允许我们鬼差去！”
“实在是太过分了！”
……
反对声不断，显然，他们对莫白芷以及她的阴阳两界人事公司意见非常大了。
最后，黑白无常总结——
“莫天师，如果你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答复，那么抱歉！我们就不合作了！以后地府的事，地府的鬼，就都不需要你来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