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栓民晕晕乎乎进屋。
李大柱一家走的时候将屋子搬空,甚至还将窗户等都砸破,到处都弄得乱七八糟的,显然是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
李栓民原本高兴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满脸心疼。
“哎哟,这可是你太爷爷当年找人修建的房子,怎么被糟蹋成了这个样子!”
“这也是你太爷爷请木匠做出来的,用的是好木头,现在竟然被他们给毁成这样。”
“还有这个屋子,这是当年你父母住的屋子,哎呀,怎么变成了这样啊。”
……
李栓民满脸心疼。
白芷将他们从隔壁倒塌房子里面收拾出来的东西搬进来,就放在院子里面,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她点好灯,打水准备开始收拾。
“爷爷,我们收拾收拾吧,等过段时间,我们重新维修,恢复原样。”白芷声音很平静。
她早知道这一家什么德性,一点也不意外房子变成这样。
李栓民的低落一扫而空,声音带着笑意:“你这孩子真是的,哪儿有钱维修,还恢复原样……”
他们现在吃的都要靠挖野菜,怎么修得起房子?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穷,就是隔壁那样一家四个壮劳力,也是存不下来多少钱的。
他摇摇头,赶紧来帮忙收拾。
低落过了之后,他的脚步重新变得轻快,这屋子虽然被他们糟蹋了不少,但原本的模样还在,前院的大缸他们搬不走,后院白芷太爷爷种的大树也还在。
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李栓民到底是很高兴的。
这可是他和白芷父母最大的愿望了。
“小芷啊,你出门注意点安全,咱们现在把李大柱一家得罪狠了,而且这次咱们太强硬,村里人肯定看我们也不顺眼。”
“好。”
“咱们现在有地方住了,早点攒钱给你把书买回来,你好好学习,明年考大学,只有考上大学你才能走出去,离开这儿。”
“不考也能上大学。”
“你这孩子……”
油灯的光照着一老一少,气氛温馨。
而刚刚搬到知青点的李大柱一家就不一样了,陈桂芳时不时骂上几句,李香香也是神情晦涩,收拾着屋子。
这房子确实很不错,毕竟是顾鑫宸住过的。
只是比不上原来的青瓦房宽敞,他们家住不开,三兄弟就只能住在一个屋里面。
这会儿三兄弟中的老三醒了,一看没有住在原来的地方,立刻就问清楚缘由。
“这个贱人!老子找她去!”李老三眼神阴狠,想要下床。
随即僵住。
“我的腿怎么回事?!”
“我的腿!!”
这一晚上,整个村子都可以听见李大柱家的哀嚎声。
-
接下来的几天,李大柱一家气色都非常不好。
李老大瞎了只眼睛,不想见人,也就不出来挣工分,李老二手还要养着,又毁了容,也待在家里,不愿意出来,李老三不用说了,天天都在家里嚎叫着,辱骂白芷他们。
偶尔恨极了,也骂李香香他们。
李大柱和陈桂芳、李香香三人肉眼可见瘦了下来,李大柱老了很多,陈桂芳脸上更加尖酸刻薄,一见到李栓民,必然要辱骂一阵。
就连一贯在村里如同小公主一样的李香香也眼下青黑,神情变得晦涩。
而村民们害怕沾到李大柱家里的霉运,不敢靠近他们。
对于李栓民和李白芷,他们也很有意见,也不搭理他们,任由陈桂芳一边干活一边骂人。
但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几天。
白芷觉得没必要出去挣工分,可李栓民觉得有生活压力,非要出去。
他年纪大了,村里给他分配的是脱玉米粒。
村里的玉米收回来后,经过晾晒,要把玉米粒脱下来,晒干后装袋,上交公社。
每天都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量,昨天李栓民回来的时候手通红,拿筷子都有些拿不稳。
他的手非常粗糙,长着厚厚的茧,但就是这样,也把手搓成那样,可见是他被人排挤,任务量超过了正常分配的。
白芷见此,眉头瞬间拧在一起。
当天晚上,她从买回来的废品里面翻出来一些东西,又去找了些木板回来,忙了大半晚上才睡下。
第二天早上,李栓民准备出门。
“爷爷,等下,我给你做了个东西。”
晒谷场。
村民在晒谷场旁边的厂库屋檐下脱玉米粒,每个人面前都有很大一堆要完成的任务量。
但这些人都没有着急干活,反而围着被他们挤到太阳下晒着太阳脱玉米粒的李栓民,紧紧围着,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
“干什么呢?!”大队长跟着掰玉米的几个青壮背着玉米过来,见此眉头就是狠狠一皱。
不好好干活,这些人都在做什么?
“队长,你快来看!栓民叔带来了一个机器!”说话的人声音带着不可置信。
机器这样的东西,在如今的公社是非常稀奇的东西。
大队长皱着眉,带着人上前。
就算他是大队长,也没人给他让位置,还是后面几个青壮也好奇,帮着他挤进去,这才看清楚被围着的李栓民。
只见他坐在高高的板凳上面,脚下踩着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那东西上头有个大洞,都不用李栓民出手,旁边就有村民赶紧将整个玉米放进去,而后李栓民便踩着踩踏,神情轻松地踩了几下,玉米粒就从下面漏了出来,漏进篓子里面。
伴随着众人几声惊呼。
大队长:“!!!”
-
“栓民叔,来来来,你坐里面来,这外面太晒了!”
“栓民叔,你这个东西太方便了吧!”
“我以前见过一个手摇的,根本没有栓民叔这个方便,还难弄得很。”
“我来踩我来踩,栓民爷,今天你的活儿我帮你做了!”
“呸,你就是想要用机器来做你的活儿,我来,以后脱玉米粒我都帮栓民叔了。”
“栓民叔带来了这个机器,那以后肯定不用再脱玉米粒了,你们不要占便宜,来来来,栓民叔喝点水!”
……
因为缺乏工具,白芷做出来的这个玉米脱粒机非常简陋,甚至因为材料多半是木头,所以根本撑不了几天就要坏掉。
但对于村民来说,还是非常震惊了。
以至于李栓民从被排挤,瞬间变得极受欢迎。
他们将他拉到屋檐下休息,给他用搪瓷杯倒水,而后激动的人就稀奇地坐上去,开始踩了起来。
李栓民有些受宠若惊。
“这是我家小芷做的,她昨晚熬夜做出来的。”李栓民忍不住又有些骄傲。
“什么?!竟然是白芷做出来的?!”
“天啦,白芷太厉害了!”
“果然是文化人,白芷成绩很好的。”
“她要是高考的话,肯定能够考一个好成绩!”
“都怪陈桂芳家那三兄弟!”
“不过他们也得到了报应,我昨晚还听见他们嚎呢。”
……
大队长比较沉稳,虽然见过类似的产品,但听到李栓民说是白芷做出来的,还是激动了两分。
这东西只用脚踩,脱起玉米粒来,实在是比手搓快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手一点也不难受,十分方便。
这年头,一到了收获的时候就是抢时间的时候。
大队长忍得住好奇,但别人忍不住。
跟着他的一个青壮立刻将正在踩的人挤下去,自己坐上去,又放了个玉米上去,蓄力,而后——使劲儿一踩。
“啊!坏了!”
“二狗子,你惹大祸了!”
白芷被人从家里叫来的时候,晒谷场围了不少人。
那踩坏玉米脱粒机的人正哭丧着脸,一脸担忧,他妈站在他的旁边,揪着他的耳朵骂骂咧咧,显然非常生气。
“小芷,坏了……”李栓民声音竟然带了两分委屈。
他才嘚瑟了一个上午,竟然就坏了,实在是委屈得很。
“白芷啊,你二狗哥不懂事,不小心给你踩坏了,咱们给你赔,你说怎么赔就是了。”那二狗子的妈咬着牙说。
她满脸心疼,但到底是个有责任心的人,还知道赔偿。
“没事,是木材不经用,换了就是了。”白芷说着,拿着扳手等工具修了起来。
刚刚出门的时候听说是玉米脱粒机坏了,她心里对这个情况就有数。
很快,木头一换,玉米脱粒机又能用了。
李栓民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掉了不少的牙笑了出来,满脸褶皱,难得如此开心。
“呼——白芷太厉害了!“
“竟然还能修好,白芷你怎么知道的呀?”
“是呀,白芷你竟然还会这个!”
……
“书上学的。”白芷淡淡的,站起来。
“文化人果然是文化人,白芷你可要继续读书,读书才有出路,反正李家还要赔你口粮,好好复习,明年一定要参加高考呀!”村民劝道。
大队长却是神情一动:“白芷啊,那这个东西……你还能做出来?”
“有材料就能。”白芷眼中闪过笑意。
鱼儿上钩了,第二个目标实现。
果然,大队长和李家村的人都激动地搓手。
机器等于省事,等于省时间,等于受欢迎,等于能够租出去,等于能够换粮食!
-
白芷第二次上县城,这一次,她身后跟了两个壮劳力,他们带着大队长给的粮食,随着白芷来到废品站,搬回去两大板车各种各样的“垃圾”和废钢。
这俩壮劳力接下来几天都不下地了,给白芷打下手,帮着她“制造”更多的玉米脱粒机。
原本大队长只安排了一个,白芷只说了一句话,又多了一个帮工。
——碾米机。
只要材料够,她还能造出碾米机。
当然,就是材料不够,简易的碾米机也能做出来。
——这是全星际最博学科学家的骄傲。
因为一个简易玉米脱粒机,以及还没造出来的碾米机,白芷和李栓民在村里的地位空前提高。
村里给白芷记了一个干部的工分不说,还给了两个帮工,两个帮工到了白芷手上,是不是造碾米机,还是做点白芷想要他们做的,就是白芷说了算。
电费也被村里包了,大队长是个有远见的人,不说碾米机,他坚信就是玉米脱粒机的价值就大于电费。
李栓民去晒谷场也不再干活,只要时不时踩两下脚踏就行。
白芷想让他在家里给她“帮忙”,不去干活,他还不愿意,觉得自己帮不上白芷,还是去晒谷场“干活”比较好。
“我家小芷打小就是这样,像她爸!”李栓民爽朗的声音响起。
“是呀,我也记得小芷她爸爸以前就是维修工,十里八村就他最厉害,什么都能修。”
“对!”李栓民骄傲地昂起下巴。
白芷和李栓民地位高涨,村里提起他们都是一脸赞叹,而李香香一家,顿时成了村里排挤的存在。
本来就怕沾到他们的霉运,现在更是敬而远之。
“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会做个什么机器嘛,有什么用吗?!想当个维修工都不可能,厂里也不会要她,得意什么啊!”陈桂芳大声骂道。
不过以前她骂人,住在隔壁的李栓民他们能听见,现在隔壁却不是他们。
“小声点,还要看书呢!”一个男声响起。
哦,现在他们隔壁还有知青,这知青还要看书。
陈桂芳还想骂,被李香香拉了拉。
“妈,算了,快别骂了!”她看不上村里的人,但和知青关系一向好,现在自然是万分尴尬。
“我就是气不过,你三个哥哥成了这样,他们还这么得意,真是断子绝孙的东西,不得好死……”陈桂芳又要开始了。
李香香拉着她:“妈,高考成绩快要下来了,到时候我一定让你扬眉吐气!”
她眼中满是不屑,不就是一个修理工吗?
能有大学生金贵?
她可是要去京城读大学的人!
从她哥哥们烧了李白芷准考证那一天起,她就是李白芷再也比不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