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祂第一次对她提起这件事。
神明不像人类那样有旺盛的欲-望, 也不存在什么延续血脉的想法，所以深渊神出现这种想法是很奇怪的。
至少她从来没见过哪个神明对于孕育后代有强烈的执念，除了深渊神。
此时祂满眼期待看着她, 似乎只要她答应, 祂就能分分钟孕育出百十个孩子来，那种眼神，让应明月毛骨悚然。
僵持了一会儿, 她才小心翼翼地说：“我主，后代继承的是血脉, 也就是您身体的血脉，现在和以后没区别的。”
无论是神性还是人性，孕育的后代都是深渊的血脉，深渊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就算在融合之前孕育出后代，和融合之后孕育出来的也没区别啊。
她十分敏锐地找到了这一点，并且直接说给了神明听。
深渊神显然静默了一下, 不知道是为她的聪明所震撼, 还是某些计划没有得逞的不悦, 总之祂静默了几分钟, 才不悦道：“你就是不想侍奉我，是不是？”
祂选择了‘图穷匕见’。
应明月有些心虚地挪开视线, 抿了抿唇, 才小声说：“怎么会呢？”
“哼。”
深渊神发出不悦的冷哼声, 就在她心虚的时候, 祂突然伸手点在她眉心。
应明月不知道祂想做什么，但她没反抗。
深渊神冷着脸从她眉心取出了一缕细小的红色光芒，然后又反手从自己的眉心取出一丝黑色光芒，把这两缕光芒糅合在一起, 祂冷静地说：“以黑暗之名，赐予你新生。”
想了想，祂还从虚空中取出了一点儿绿色的光芒也糅合进去。
闪烁着各色光芒的光团很快就蔓延长大，离开祂的掌心，在应明月震撼的目光中漂浮在神殿中。
它身上的光芒每闪烁一次，光团的体积就变大一些，也变得凝实一些，仿佛一个光茧，最后收敛起所有光芒，静静漂浮在虚空中。
应明月屏住呼吸，盯着它看了好久，并没有看到什么变化，才忍不住询问深渊：“我主，这是什么东西？”
她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不祥意味。
深渊瞥了她一眼，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我们的孩子，奥芙拉，就算你不愿意侍奉我，我也能孕育我们的孩子。”
祂的目光仿佛带着一些嘲讽和得意，说着：没想到吧？
应明月确实没想到。
她再次用震撼的目光看了眼这个漂浮在虚空中，比她还高大好多的光茧，难以置信道：“这是......孩子？”
这个体积，可能是光茧比较厚？
“当然是孩子。”
深渊神非常淡定地点头，并且告诉她：“神界没有婴儿。”
“所以您创造了一个......成年人？”
“不是我创造的，是我们一起孕育的。”
祂格外强调了这一点，并且再次露出些许得意，“天空那个丑陋的东西，肯定想不到我们已经有孩子了。”
是啊，别说天空了，她也想不到啊。
应明月内心腹诽，但很快就听到了细微的破裂声，她赶忙朝虚空中的光茧看去，看到光华内敛的光茧上裂开了一些细小的裂缝，这些裂缝越来越大，最后完全破裂开来。
一只修长完美的手臂从光茧里伸了出来。
然后是第二只手。
从光茧中诞生的人似乎有些等不及了，他双手握在光茧的裂缝上，用力扳开了束缚自己的光茧，那一瞬间，从光茧中迸发出来的光芒犹如破茧成蝶般灿烂辉煌。
应明月虽然内心有种说不出的腹诽，但这一刻，她还是好奇的，所以她微微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深渊到底孕育出了个什么东西。
下一刻，她终于看清楚了。
应明月苦着脸捂住了眼。
用深渊神的话来说，这也算她的‘孩子’，可这么大孩子了，怎么也得穿个衣服不是？
深渊神显然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祂冷漠地斥责：“不准赤-身裸-体。”
从光茧里诞生的‘孩子’很快适应了破茧而出的样子，他似乎天生带着神力，在深渊的斥责之下，飞快幻化出一套黑色的神袍披在身上，并且虔诚跪伏下去，赞美道：“感谢父神与母神赐予我生命。”
深渊神因为刚刚的意外并没有出声，只是皱着眉头，应明月倒是松开捂住眼睛的手小心看了他一眼，然后看到了一张和深渊神大概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
不过比深渊神看起来更年轻、显得有朝气。
她打量了一会儿，下意识说：“您既然能创造生命，怎么不孕育一个女儿？”
难道深渊神觉得祂的神国里再多一个长得像祂的人很好吗？
深渊似乎被她的话愣了一下，才仔细看着自己的‘孩子’，然后祂打心底里觉得......奥芙拉说的真对。
祂只是下意识按照自己的样子孕育了一个孩子，所以也是男性，可祂不该孕育一个‘儿子’的，应该孕育一个‘女儿’，女儿肯定和奥芙拉一样可爱，至于‘儿子’，祂越看越觉得嫌弃。
略微停顿之后，深渊皱起眉头，再次说：“你说得对，那我毁灭他，重新孕育。”
祂抬起手，看样子就想‘弑子’。
“等等。”
应明月飞快拦住祂，然后看到跪伏在底下和深渊神有些相似的‘孩子’露出恐惧而委屈的神色，她忍不住劝道：“算了，我主，他毕竟已经诞生。”
好歹也是个生命，总不能说毁灭就毁灭了。
也许是见到了她脸上的不忍，跪伏在地的‘孩子’立刻感动道：“赞美您，母神。”
应明月唇角微动，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涌上心头。
这大哥看上去起码二十出头了，可怜她十八岁就有了个这么大的儿子，也不知道该悲伤还是该高兴。
而深渊显然有些懊恼，哪怕她拦着，祂想‘弑子’的心思也一直蠢蠢欲动。
应明月只好咬着牙说：“既然是您为我孕育的孩子，我一定将他带在身边，就让他跟着我吧。”
深渊神皱起的眉头微微一顿，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祂在稍许沉默之后，突然点了点头。
“好。”祂答应了她的请求，并且补充道：“奥芙拉，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不要惯着孩子。”
嘱咐完她，祂又冷着脸对跪伏在地的年轻男人说：“从今天开始，你就叫......”祂想了想，才继续说：“你叫爱渊。”
“？？？”
应明月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她没听过比这更奇怪的名字了，但深渊神似乎很满意，祂还点了点头，后面的话说起来更加顺畅。
“你记住，你是深渊和爱神的孩子。”
祂在‘深渊’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音，目光似乎意有所指。
跪伏在地，刚刚被赐名‘爱渊’的年轻男人立刻恭敬道：“遵您的神谕。”
然后深渊神显得非常大方，头一次也没强留她，并且允许应明月将他带走。
离开深渊神国的时候，应明月总觉得有点不对，她本来是为了水神的事情来找D先生，结果回去的时候突然多了个和深渊的‘孩子’？
她是不是被深渊神套路了？
应明月瞥了眼跟着她、比她还高一个头的年轻男人，得到了对方一个充满慕濡和亲切的微笑，让她有点不寒而栗。
因为带着这么个‘大儿子’，显然也没办法再去拜访其他神明，所幸她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应明月在些微的困惑中，将他带回了爱神协会。
对于她又带了人回来，其他人的表现都不太一样。
塞西斯十分放松地说：“奥芙拉，这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这是我的孩子。”
应明月简短回答，表情略微有些奇异。
塞西斯恍然大悟，“这是你招的信徒？看起来又是位圣阶？”
“不是。”
应明月看了他一眼，语气还算平静。
“这是深渊为我孕育的孩子，祂的神之子。”
塞西斯：“？”
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语气惊骇：“你就去了神界一天，孩子都有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扫过应明月的腹部，有些无法想象怎么在一天之内孕育并且生产。
“你耳朵是不是有问题？我都说了，这是深渊神孕育的。”
应明月对他打量的目光翻了个白眼，又随口回了他一句：“海神说祂不想再看见你，并祝你未来幸福。”
塞西斯还没‘深渊孕育孩子’这个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受到了她说出来的巨大的打击，他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会？我对主一直很虔诚的，主怎么会这样对我......”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下次见到海神亲自问祂吧。”
应明月将他拨到一边，让他独自悲伤，然后才有些头疼地对‘爱渊’说：“这样，你先跟着霍尔伦，熟悉一下爱神协会的事务，以后你也是协会的长老。”
虽然是为了怕深渊捏死他才带他回来，但既然都带回来了，当然不可能让他闲着，正好爱神协会缺人，这位神之子怎么也比圣阶强点吧？
“仁爱的母神，爱渊遵您的神谕。”
他依然用充满敬仰和亲切的目光看着应明月，看得她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指使邪神将他带走，她才缓缓松了口气，看向一直沉默但皱着眉头的瑟纳尔。
她猜测深渊创造生命和她的权柄还有祂自己的权柄有关，而不是来自血脉，换句话说，‘爱渊’只涉及深渊权柄，并不涉及祂的人性或者神性，他对瑟纳尔而言是一样的存在。
瑟纳尔一直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孩子’走出休息室，才用略显沉重的声音和她说：“奥芙拉，这是你和、和深渊的孩子？”
他显然不太想说出那个名字。
应明月就把深渊怎么创造以及孕育的事情和他们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
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显然来自站在窗口的教皇大人。
他微微勾了勾唇，指尖碰触自己脸侧太阳穴的位置，笑着说：“这么怕天空夺走你？看来那位深渊神也知道什么叫做阴谋了。”
什么孩子，只是一个人形监视器而已。
深渊神那个白痴竟然也会想办法了。
应明月略微皱眉，并没有继续‘孩子’的事情，她只是略带疑惑地看着教皇，询问道：“教皇大人？”
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面前的教皇和以往相比有些细微的区别，可她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