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比的虔诚中, 她端端正正写好了一百张‘我爱深渊’。
然后深渊神让她停了下来。
由于她的乖巧和赞美,神明的心情好了一些,不过这次祂狠下了心要惩罚她, 让她停下并不是想宽恕, 而是吩咐她去神国张贴。
祂之前的惩罚是‘写一万张‘我爱深渊’的字条,然后贴满神国’。
应明月自己改成了两万张,但这个后置条件依然不会改变。
说实话, 这件事做起来也挺社死的。
深渊神国里的眷者们应明月大多都认识,要在他们面前做这么羞耻的事情多少有点脸红。
但相比起深渊记挂着风暴神的读心术就好上太多。
别说是脸红社死了, 再尴尬一百倍的事情她也得做。
于是应明月拿着自己写好的一百张纸条走出了深渊的神殿,在无法言说的沉重里,她施展了一个小魔法‘黏连术’,开始粘贴纸条。
首先就在神殿的大门上贴了一条。
守在神殿之外的赫丽黛也许看到了她诡异的举动,她和其他几位眷者走了过来,语气有些疑惑。
“奥芙拉?”
应明月在神殿大门上左右各贴了一条, 像贴对联一样, 听到她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她有些哭丧着脸扭过头去, 无力地问好:“赫丽黛大人。”
“你这是在做什么?”
赫丽黛看到了纸条上的字,可依然没明白她的举动究竟是什么含义, 神明不是说要教导她吗?
应明月拽紧了手里剩下的字条, 小声说:“我主、我主让我写满两万张纸条贴在神国各处。”
“......”
赫丽黛身边的其他眷者们惊呆了。
从来没见过深渊神这样惩罚眷者, 而且深渊神一向宠爱奥芙拉, 竟然舍得惩罚她了?
感受到许多奇怪目光,应明月微微抿唇,叹了口气,她继续张贴, 一边贴还一边和他们说:“我才写了一百张,还有许多呢,不能和你们聊天了,我要继续贴了。”
于是在许多眷者们诧异的目光中,她拿着厚厚一叠纸张,像个贴小广告的一样,围绕着深渊的神殿贴了一圈。
当然,因为间隔的距离不大,所以一百张远远不够贴完一圈,应明月很快又走进了深渊的神殿,来到了祂的书房,在神明淡定的注视下继续认真地书写。
深渊神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看着她。
倒是应明月写了好几百张之后终于感受到了这个惩罚的苦恼之处。
重复抄写一句话和抄写不同的书籍,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是写到最后会产生某种奇怪感觉,你会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这几个字了。
应明月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她向深渊提出了这个苦恼。
深渊很快给予了她一些办法,比如写一些新的话,例如‘我讨厌天空’、‘天空很丑’、‘天空不配和深渊相比’等等让应明月有种不祥预感的话语。
写她喜欢深渊没什么问题,可写这种诋毁天空的话她却要好好斟酌一下,弄不好会惹出大事的。
应明月试探着问了一句:“我主,这些东西只张贴在您的神国,天空也看不到,好像没什么意义吧,要不我还是写一些赞美您的话吧?”
“不用。”深渊似乎在微笑,祂语气很轻松,“这些东西证明你对我的虔诚,我不会张贴在神国里,只是你信仰的证明。”
不贴在神国里就还好。
应明月微微松了口气,想了想,没有再违背神明的话,她开始换了句话写。
当然,她根本不知道深渊神所谓的‘不张贴在神国里’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种能打击天空的东西,祂当然要好好收藏起来,贴在神国里多浪费?包括奥芙拉写的赞美祂的话,祂都要保存一半,以后遇见了天空神,就拿出来给祂看,让祂知道奥芙拉究竟信仰谁。
深渊只要一想到这个画面就觉得心情愉快,连带着应明月之前惹怒祂的郁气都平息了不少。
而应明月却不知道神明的打算,她只知道她写的所有诋毁天空神的纸张都被深渊收起来了,而赞美祂的纸张也被祂收起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才让她去张贴在神国之中。
即便这样,两万张也显得太难写,应明月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手都快断了,也只写了两千多张,主要是写到后面她有点麻木了。
深渊神并不催促,祂十分淡然地看着自己的小眷者有些乏累地吃完晚餐,把下午书写的赞美祂的话去神殿之外张贴完,然后就早早地上床睡觉了。
应明月睡着之后,祂偷偷离开了寝殿,在漆黑一片的正殿里召唤了赫丽黛。
而这位深渊的执政官似乎永远都显得这么稳重,哪怕深渊神现在的举动看上去有些奇怪。
祂带着些愉快地从虚空中取出来几张纸,正是应明月之前书写的纸张。
上面有赞美祂的语句、也有诋毁天空的语句,并不多,几张纸上没有重复,而最上面是四个大字‘我爱深渊’。
祂把这几张纸交给赫丽黛,往她身上倾注了一点点黑暗力量,细致地嘱咐她:“你去一趟天空的神国,把这几张纸贴到祂神国门口,然后利用我的神力传送回来。”
虽然黑暗阵营的眷者出现在光明阵营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但作为深渊的执政官,其实神界里认识她的神明不少,通常来说,不会有哪位神明试图挑衅深渊,哪怕她出现在光明阵营。
唯一要注意的是,天空神可能会被激怒,所以深渊只嘱咐她贴到天空的神国门口,而不是直接献给天空神。
赫丽黛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眼,面色有些微的怪异,她微微犹豫,才恭敬地说:“我主,奥芙拉知道这件事吗?”
她本来不想问的,可神明的做法实在有些难以言说。
祂又宠爱奥芙拉,到时候那个小眷者哭哭啼啼的,还得祂自己哄,赫丽黛有些无法理解深渊神做这件事的含义。
“这不重要,你贴到天空神国门口就好了。”
深渊毫无动容,再次重复了一遍要她做的事。
赫丽黛微微叹气,知道自己劝不动神明,只好跪伏行礼,捧着这几张纸离开了神殿。
而深渊被神秘遮盖的面容上则流露出一丝愉快的笑意,似乎已经看到了祂想看到的场景。
黑暗中神明身影一闪,又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祂的小眷者还窝在被子里睡得很熟,大约是有了昨晚的习惯,她显得放松了很多,被子里的温度很暖和,她睡得脸蛋有些红扑扑的,偶尔还会舒展一下手臂。
深渊神默默躺在边上,依然像昨晚一样静静看着她,偶尔摸摸她粉色的脸蛋,深蓝色的眼眸中不知暗藏了什么样的情绪。
第二天,什么都不知道的应明月依然在灿烂的阳光中醒来。
她从床上坐起,伸了个十分舒适的懒腰,才发现深渊神坐在旁边静悄悄地盯着她。
她连忙收敛动作,面带微笑地说:“赞美您,永恒的黑暗之主。”
深渊略带矜持地点头,对她的赞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略微有些冷淡地说:“奥芙拉,你昨天并没有完成我的惩戒,我很不开心,今天罚你站在神殿门口朗读我的教义。”
“???”
应明月都还没来得及从刚睡醒的舒适中挣脱出来,就听到了祂这样一番话,让她感到莫名其妙。
深渊这两天真的很奇怪,有种奇怪的无理取闹感。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我主,我还没有书写完昨天您的惩戒。”
难道不要她写了?换成朗读教义?
她正想着这些的时候,深渊神却继续说:“先朗读教义,再书写赞美我的话,这样你才能牢记对神明的虔诚。”
“可......”应明月微微咬了咬下唇,小声说:“可您卑微的眷者今天没有犯错误,我主,您为什么要惩罚我呢?”
她的话显然很有道理,深渊神似乎顿了一下,才继续镇定地说:“你竟然比我苏醒得晚,作为眷者,不虔诚。”
应明月唇角狠狠颤了颤,她现在可以肯定了,深渊神就是在没事找茬。
祂睡没睡都不一定呢,还要求她醒来得比祂早,听起来就离谱。
她至少还要在祂的神国里居住一段时间,而深渊神这两天却很奇怪,如果每天都这么奇怪,她觉得她住在祂的神国这段日子一定会很难熬。
想了想,应明月表情严肃了一些,她语调深沉,似乎有些叹气:“我主,您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可以直说。”
但她还没等到深渊说出对她不满的地方,就听到殿外传来敲门声。
‘笃笃笃’三声轻响之后,是赫丽黛沉稳的声音响起。
“我主,安伊娜求见。”
深渊目光一直注视着应明月,祂似乎并没有细想,随口就说:“安伊娜是谁?”
“......”
门外的赫丽黛大概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告知神明,倒是坐在床上的应明月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安伊娜?”
她十分诧异,“她怎么会到您的神国里来,还求见您?”
天空的神国打理者来求见深渊,就不怕深渊发怒吗?
也许是她的表情让深渊神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祂细想了一下,才从漫长的记忆里揪出了一点微末的印象。
“天空的眷者?”
“是。”
门外的赫丽黛声音依然沉稳。
“她奉天空的神谕,说有东西要送给您。”
深渊顿时了然。
而应明月却还在疑惑地说:“天空好端端的要送什么东西给您?”
虽然赫丽黛根本没有提到任何与她有关的话题,但因为涉及了天空神和深渊神,应明月依然感到一丝不详。
可她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眼看深渊冷淡地回复:“让她在神殿等我。”
“是。”
赫丽黛离开了殿外,深渊也从床上坐起,应明月赶忙起床,顾不得之前询问神明的事了,她忙起床洗漱,想看看那位安伊娜大人到深渊的神国里来究竟有什么事情。
十多分钟后,深渊高居神座之下,神座之下是垂着头,面色看上去十分冷静的安伊娜。
她依然穿着一身白色神袍,在深渊的神国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至于应明月则躲在了神殿之后,她没有出现在安伊娜面前。
深渊也没有强求,祂只是用冷漠而又略带不悦的声音说:“天空那个丑八怪要送给我什么?”
祂的性格一向如此,安伊娜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诧异,只是对祂的话微微皱眉,才将手里的盒子献给了祂。
深渊神指尖微动,安伊娜手里的盒子就自动漂浮在半空中,盒盖打开,露出了里面一颗微金色的半透明晶石。
应明月躲在神殿后面也看到了这块晶石,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直到下一刻,深渊神注入了一点神光在这枚晶石上。
半透明的金色晶石仿佛投影仪一样突然映照出一些影像,那些影像浮在空中,但非常清晰,甚至连里面的声音都听得很清楚。
“啊,我的主,我仁慈的父,您是黑夜里的明灯,是为迷途者们指引方向的智者,是绝望者们在黑暗中渴求的希望,您广阔、仁和、是神国的执掌者,是幸福、快乐的支配者......”
浮在空中的影像是一个面色虔诚的少女跪坐在忏悔室里认真祈祷的画面。
她的声音充满对神明的景仰和真诚,表情无比认真,仿佛面前的神明就是她唯一的天主、她最爱戴的天父。
深渊神的目光定格在画面上,听着影像中少女虔诚而连续的祈祷声,祂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见过奥芙拉对祂这样祈祷过。
她对祂的祈祷总是显得很敷衍。
天空神让安伊娜把这一段影像带给祂看,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
祂让赫丽黛贴了几张奥芙拉书写的纸张在天空神国的大门上,天空就用这段曾经发生过的影像来告诉祂,纸张根本算不了什么,奥芙拉最爱戴的神明早已一目了然。
深渊目光冷漠,祂搭在神座上的手掌微微收紧,神殿里一瞬间就弥漫起浓重的威严来。
应明月早在那段影像开始播放的时候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而在感受到深渊气势的变化,这种感觉越来越深。
也不知道天空神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要给深渊神看这种东西,但应明月知道自己的麻烦马上就要来了。
她刚进教会那段时间,并没有接触过神明,胆子也还没有这么大,那时候确实是她对神明最虔诚的一段时间,每次向天空祈祷之前,她都会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她信仰的就是天空神。
类似于催眠的效果,那种感觉和她现在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她现在已经当二五仔当太久,胆子也大,接触过多位神明,也没有当初那种小心谨慎,生怕触怒天空的感觉了,遇到神明首先想的不是信仰祂,而是解决与祂的矛盾。
只是她没想到天空竟然会保留这段影像......她那时可还没有见过天空神呢!
难道神明都这么阴险,这么喜欢未雨绸缪吗?
应明月心中有些急切,但也不敢走出去让安伊娜看到,只好在心中默默祈祷深渊神不要太生气。
不然以祂现在这种奇怪的状态,应明月想象不出这位神明会用什么办法来惩戒她。
安伊娜送完这件礼物之后就行礼离开,深渊冷漠地看着她的背影,那种威严让这位天空的神国管理者也有些胆战心惊。
她害怕深渊留下她,毕竟她只是天空的眷者。
但深渊神没有这么做。
祂很生气,这毋庸置疑,可祂看上去反而很冷静。
等安伊娜走了之后,应明月才从神殿后面出来,她带着些微急切跪伏在祂身边,解释道:“我主,不是您看到的这样,我并没有......”
“奥芙拉。”
深渊神打断了她的话,祂微微低下头看她,被神秘遮盖的面容看不出情绪,只能感觉到祂越来越重的威严。
“你必须向我证明你的忠诚,否则我就......”祂稍微停顿了一下,才说:“我就立刻将你的朋友都关押到亡灵国度去。”
旁边静静站着的赫丽黛无声看了眼神明,唇角微动,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应明月倒是冷静了一些,至少深渊神的话证明祂还没有生气到无法抑制的程度,于是她略微思索,很快就跪伏下去,十分虔诚地说:“您想让我做什么,我一切都听您的。”
她以十分卑微的姿态表达了自己对深渊的臣服。
深渊神余怒未消,但又没有立刻说话。
主要是神明也不知道该如何惩罚她或者让她证明。
祈祷的话祂已经听了太多,书写纸张和单纯的赞美无法压抑祂的怒火,祂需要更加严重的惩戒。
但更加严重的惩戒无非就是雷霆或者撕裂灵魂的伤害,这些用在奥芙拉身上,祂又觉得太残忍了。
所以祂非常不爽,又不知道该怎么缓解这种怒气。
也许看出了祂的心思,站在旁边的赫丽黛轻声提醒道:“我主,这不是奥芙拉的错,她年纪不大,也许只是被天空引诱,您何必因为这个生她的气呢,如果您无法缓解怒气,我愿意为您再去一趟天空神国,将奥芙拉献给您的礼物展示给天空看。”
她指的是应明月送的那枚金色怀表。
赫丽黛能看得出来,深渊很生气,可又舍不得惩罚奥芙拉,但神明总要有个纾解怒气的地方,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再做一次也没什么。
深渊神目光微凝,祂看了眼赫丽黛,似乎对她的话感到诧异,但很快祂就点头。
“你说得有道理,那就交给你去做,务必让天空好好看清楚。”
祂从怀里拿出那枚金色的怀表递给赫丽黛,又嘱咐道:“不要弄坏了。”
“是,我主。”
赫丽黛十分镇定地行礼,小心地接过那枚金链怀表,然后离开了神殿,看样子是准备去天空的神国。
只有应明月有些目瞪口呆目送她离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赫丽黛帮她解围。
可这......这简直是在叠buff啊。
她下次见到天空神的时候岂不是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