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说不上嫉妒, 只是有种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白菜被别人拱了的既视感。
以前爱神协会的事情都是他负责，奥芙拉只和他商量，现在多了一个瑟纳尔, 他竟然沦落到和塞西斯一起躺在阳台上晒太阳。
他扭头看了眼塞西斯满足的的表情, 觉得这位从前也算有些野心的海神眷者已经废了。
他不仅感到满足，甚至想劝说他也一起放松，把协会的事情都交给瑟纳尔去管理, 塞西斯根本没有考虑过，有些东西让出去就再也要不回来了。
爱神协会是他一手创建起来的, 不止为了奥芙拉成神，也有他的一些打算和计划在，邪神不可能把自己辛苦做出来的东西拱手让人。
瑟纳尔的出现确实让他感受到了一些危机感，塞西斯和阿灯阁都无法给他太多帮助，也许他该寻找新的帮手，至少在爱神协会里, 他必须要稳固自己大教宗的位置。
执政官？那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邪神坐在午后灿烂的阳光下, 脸上却露出沉思神色。
另一边, 客厅里应明月正在和瑟纳尔说得开心。
她本身对于管理没有什么太大的天赋, 但瑟纳尔不一样，他出生天空教会, 受过正统的教育, 他拥有大量的管理经验, 而且和邪神喜欢剑走偏锋、冒险的风格不一样, 瑟纳尔做事非常稳妥。
应明月答应让他成为爱神协会的执政官之后，他没有继续纠缠和她之间的感情问题，反而很认真地和她谈起爱神协会的未来发展，并为她提供了许多建议。
“在南大陆, 除了各大神明势力，还有不少像我这样的闯荡者。”瑟纳尔语气温和，话却带着一些锋芒。
“奥芙拉，你现在无法和神明势力争抢，就算是战神也只能掠夺祂一些信徒，对战神教会来说这只是小事，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将协会发展壮大，所以你可以将目标放在这样的闯荡者身上，他们没有神明庇佑，只要能打败他们，就能接收他们的势力。”
他为应明月提供了一个发展方向，并且在略微停顿之后又继续说：“还有像邪神这样的偷盗者。”
瑟纳尔带着笑意的目光掠过阳台上的几个人，语气显得十分真诚：“这些神明偷盗者虽然性格不太好，可他们是最想成神的一批人，至少我们目标是一样的，可以合作，甚至征服他们，你想走成神之路，光靠自身的宣传很难积累起来像教会这样庞大的势力，而信徒是很重要的。”
“我知道。”
应明月点点头，也告诉他：“邪神以前和我说过，成神最重要的两个要点，信徒、权柄，他说其中最重要的权柄可以自己创造，也可以掠夺其他神明，但月亮神告诉过我，自己创造权柄几乎不可能，但掠夺其他神明的权柄又太难，所以目前我只能先发展信徒。”
她仔细地说完这些，然后发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说漏了什么，毕竟瑟纳尔上次还以为月亮神要害她。
应明月小心翼翼打量了瑟纳尔一眼，看到他并没有露出什么诧异的表情，依然用温柔的目光注视她。
他甚至还微微点头：“月亮神的话没错，邪神只是个普通人，他凭借自己的猜测告诉你创造权柄这件事，事实上这种可能几乎不存在，而且他告诉你的事情有很多都是错误的。”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语句，才继续说：“对你来说，权柄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信徒才是，他们的信仰才是你获得权柄的基石，所以这个世界上只有神明才能正大光明地传教，其他人都不能，因为神明的信仰不可侵犯，权柄其实就是庞大信仰加上你的意志组成的一种规则力量。”
他说完之后发现应明月目瞪口呆看着他。
“怎么了？”
瑟纳尔下意识摸了摸她的发顶，觉得她惊讶的表情很可爱。
应明月却顾不上他亲密的动作，她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压低声音说：“瑟纳尔大人，这可是神明的隐秘，你怎么知道？”
连邪神这位一心探究成神之路的人都只知道一些皮毛，瑟纳尔竟然知道地这么清楚，甚至告诉她信徒比权柄更重要，而权柄实际上就是一种规则力量。
就算天空教会再博学，应该也不会教导这些知识吧，这可是禁忌。
“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
瑟纳尔微微低下头，叹息了一声，“有很多东西好像自然而然地就出现在我脑海里了，包括告诉你的这些事情。”
应明月依然带着些微紧张，想了想，她询问：“那你知道地这么清楚，怎么自己不尝试？”
这个世界上的人、特别是不再信仰神明的人，无论善恶好坏，应该都无法抗拒成神的诱惑吧？
“我很想做到，那样我就能保护你，可很遗憾，神明不会允许一个人类大范围地宣扬自己的名，并掠夺信徒，奥芙拉，你是一个例外，从来没有人类做到过，因为他们永远也得不到神明的准许。”
所以偷盗者永远只能是偷盗者，而不可能成为神明。
瑟纳尔脸上没有什么对成神的狂热，他只是微笑看着她，一字一句说：“这些知识也许对我没什么用处，但对你应该会有一些帮助，我只要成为你的执政官就好了。”
他显得很平静。
应明月甚至有点感动。
不过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瑟纳尔这些话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而这扇门，也许就通往世界的巅峰。
他确实比邪神靠谱多了。
在短暂的激动之后，应明月神情更认真了，她把瑟纳尔摆在了一个教导者的位置，十分真诚认真地询问他：“瑟纳尔大人，那你觉得对待战神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我也有些疑问，你为什么要对付战神，祂曾伤害过你？”
瑟纳尔声音在说到后半句的时候有点冷，虽然去调查了很多事情，但唯独这件事他一直不明白。
“没有，我以前根本没见过战神，也和祂没有任何矛盾，我针对祂只是因为祂的权柄。”
应明月表情严肃了一些，她看着瑟纳尔，语气似乎隐藏着些微动容。
“祂想挑起战争，瑟纳尔大人，虽然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可我依然十分怀念从前在教会的日子，教会的长老们除了在信仰这方面过于严苛之外，对待普通人至少都算得上宽容，虽然偶尔会发生一些混乱事件，可很快就会安定下来，我们有时间甚至还能逛逛街，就算贫穷的人也可以过相对安稳的生活。”
“但南大陆不一样，这里本来就充满混乱，每天都有人无辜地死去，生活已经这么艰难，战争来临，这里的亡灵会成片成片地出现，甚至有可能因为人类的战争涉及神明，最后发展成为神战，如果那样，对于人类世界来说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在没有加入天空教会之前，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瑟纳尔大人，信仰无关好坏，我只是想为这个世界的人类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也为她自己。
至少她更喜欢安稳的生活，而不是混乱。
瑟纳尔有些沉默，他一直知道奥芙拉是个善良的女孩，哪怕之后发生了那些事，哪怕发现她并不是天空的虔诚信徒，可他一直坚信，他的女孩是个温柔、充满光明的人。
现在听她说起这些，他才明白在奥芙拉心中并不仅仅只怜悯宽恕他一个人，她对这个世界上其他人给予同样的温柔。
他有些微的嫉妒，但更多是感动。
天空被誉为最仁慈的神明，祂被人类赞扬是慈父、是灯塔、是绝望者的救赎、是卑微者的庇护，可事实上祂也只是一位冷漠的神明而已。
祂的光明也是冷的。
甚至比不上奥芙拉说这些话的温柔，比不上她眼里的坚定，如果人类世界有人能成为神明，那个一定会是他的女孩，因为她拥有怜悯整个世界的柔软。
无论身处黑暗还是光明，他对她的看法从未变过。
也许是话说得太伟岸，应明月总觉得瑟纳尔神父看她的目光好像有点奇怪，那种包含着喜爱信仰虔诚等等情绪让她有些不自在。
微微咳了两声作为掩盖，她下意识提起之前的话题：“那就按照瑟纳尔大人你说的办吧，至于你提起的那些人和偷盗者......”
“这些你不用担心。”
瑟纳尔露出温柔的笑容，十分平静地说：“我是你的执政官，这些东西我来做就好了，奥芙拉，你也不用再称呼我大人，直接叫我的名字吧，明天开始，就可以对外宣布‘黑暗领主’归顺爱神协会，投入爱神的怀抱，对其他势力会有一些威慑作用。”
“嗯嗯。”
应明月十分顺从地点头，然后又听到他说：“协会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你想做什么告诉我就好了，我会为你处理，你是‘爱神’，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你的眷者和信徒去做，你只要关心自己的成神之路就好。”
“好的，瑟纳尔，你太棒了。”
她的赞美让瑟纳尔笑意加深，似乎只是她的夸奖就令他十分满足，让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他们商谈了很久，直到邪神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
他脸色偏冷。
“奥芙拉，瑟纳尔对爱神协会并不了解，他的方法未必适合现在的协会，不如还是听我的，慢慢发展，稳妥一点比较好。”
应明月还没回答他，表情温和的瑟纳尔已经开口说：“听说邪神很擅长绘画和撰写传单，奥芙拉，我觉得这个工作很适合他，不如这种文职工作就交给他来做吧，对外掠夺信徒我可以帮你。”
“奥芙拉，爱神协会都是我建立起来的，你觉得我只适合文职工作吗？他没来之前，协会里所有事情都是我在处理。”
邪神不甘示弱，他毫不掩盖自己对于瑟纳尔的厌恶。
如果知道瑟纳尔是这样一个人，也许他之前就不会和奥芙拉说让她来找他了。
应明月看着要吵起来的两个人，感到非常为难。
瑟纳尔的提议她很赞同，但邪神一直处理协会的事情，他也很有经验，从内心来说，她肯定更倾向于瑟纳尔，但邪神毕竟是她这么久的合作者，为协会出了很多力。
她对于这个选择很头疼。
“奥芙拉，你是爱神协会的首领，不能感情用事，瑟纳尔是你的朋友，你信任他我可以理解，但爱神协会是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我不想它出什么问题。”
邪神语气稍微放软了一点。
和应明月认识这么久，他也大概知道一些她的性格，比如这位‘爱神’只听软话，硬-着来不行。
应明月皱着眉微微点头。
“你说的也有道理......”
“这是奥芙拉的爱神协会，依靠的也是她的名字。”瑟纳尔在她皱眉的时候依然笑着说：“奥芙拉，你的东西你做主，不要被别人影响，你所有的决定我都会支持。”
应明月目光愣愣看着他，思考了一会儿，她才说：“这样吧，之前的协会势力依然交给邪神你来管理，主要用来传教，瑟纳尔，你在这座城市新建立一个分部，负责扩大势力，掠夺信徒，所有善良和仁慈背后都少不了必要的锋芒。”
至少在面对战神的时候，锋芒一定会摆在善良的前面。
“好。”
瑟纳尔没有对她的话提出任何异议，他甚至十分宽容地说：“你放心，我会为你尽到执政官的职责。”
而邪神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坐在阳台上偷听了一会儿的塞西斯大约看见他们谈妥了，他轻手轻脚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询问：“奥芙拉，我可以跟着瑟纳尔大人吗？”
这里的生活太享受了，他不想回去。
应明月有些诧异，她挑了挑眉：“可以啊，你喜欢就好。”
虽然不知道塞西斯为什么想选择留在瑟纳尔这边，可她觉得没什么问题，塞西斯是她在南大陆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一开始是因为海神，但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和塞西斯的关系已经算得上很亲近，平时玩笑归玩笑，事实上和他的关系比和邪神还要亲近一些。
塞西斯倒是没想这么多。得到了她的应允之后他显得很开心，但他瞄了眼邪神不太愉快的面容，很快收敛笑意，又默默回到阳台上去了。
瑟纳尔则继续说：“奥芙拉，这里的环境比较好，你就住在这里吧。”
他加入爱神协会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留在她身边。
“也行。”
应明月对此没什么意见，能过好一些的生活，她并不抗拒。
邪神冷眼看着瑟纳尔温柔微笑，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提议：“奥芙拉，你好像很久都没有向神明祈求了，不如今天祈求一次，感谢神明庇佑，毕竟深渊如此宠爱你。”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和缓，似乎富含着某些意味，特地在瑟纳尔面前提起深渊，又说出让她祈求的话。
应明月看了他一眼，她平静地说：“你最好收起脑海里的想法，不然肯定会后悔的。”
她还能不明白邪神的想法吗？不就是想坑一下瑟纳尔？可他根本不知道，瑟纳尔本来就和深渊有联系，一旦让深渊见到他们，也许倒霉的只有邪神一个人而已。
“怎么会呢？我只是看到瑟纳尔新加入我们协会，也许该让他见识一下神明对你的宠爱，不至于以后太过慌张。”
邪神依然用略带引诱的语气和她说话，甚至还露出了那么一丁点儿不不怀好意的笑容。
应明月无奈叹了口气，不想理会他的作死。
但出乎意料的是，瑟纳尔自己也开口说：“奥芙拉，深渊很宠爱你吗？”
“当然，你恐怕不知道，准许我们传教、甚至默认奥芙拉‘爱神’名字就是深渊的恩宠，不然我们爱神协会怎么能发展地这么壮大？”
邪神十分殷勤地为他讲述，并再次怂恿道：“奥芙拉，让瑟纳尔见识一下你的本领。”
“你在作死。”
“我只是关心新加入协会的成员。”
邪神微微挑眉，语气像是感叹，但带着笑意：“也许某些人见识到神明对你的宠爱就会抛弃掉那些不实际的想法，明白你只属于神明，深渊神的眷者怎么会青睐一个人类？”
他拱火的本领非常强。
应明月本来都准备放弃这个话题，却听到瑟纳尔平静地说：“奥芙拉，我可以见见深渊神吗？”
她愣了一下：“你想见深渊神？”
“奥芙拉，你还不快向深渊祈祷，满足瑟纳尔的愿望，产生这样的勇气实在不容易。”
邪神依然说着劝她的话，他认为瑟纳尔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甚至开始嫉妒神明。
不过这没什么不好，也许根本轮不到他动手，这位奥芙拉亲近的神父大人就会被神明亲自铲除，消失在爱神协会。
瑟纳尔却依然平静地看着她，似乎察觉不到邪神的恶意，他点点头，唇角微微弯起。
“我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我明白了。”
应明月确实明白了，就像当初的教皇一样，瑟纳尔也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所以他想见到深渊，这和邪神设想的并不一样。
她像看傻子一样看了眼邪神，在他拱火的笑容里摇摇头，然后正了正神色，她对瑟纳尔说：“好，我现在就祈求深渊的注视。”
眼看瑟纳尔也点头，邪神十分愉快地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你也留下吧。”
瑟纳尔平静注视他：“既然想见深渊，那就一起见。”
邪神愉悦的笑容一僵。
提起神明，他依然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不过看了眼应明月有些莫名的眼神，他略微思考，咬牙答应下来。
“好啊。”
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深渊神降，深渊从来没有关注过他们这些小蝼蚁，虽然恐惧，可只要小心一点，不会招惹到神明的注意，反倒是这个瑟纳尔，他倒想看看他怎么嫉妒神明，又怎么被神明教训。
邪神在愉悦的微笑里顺便还拉了塞西斯和阿灯阁，美名其曰爱神协会所有高层一起拜见深渊，感谢祂的眷顾和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