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词叫变本加厉。
应明月本来还是小声地伏在祂怀里哭泣, 听到深渊神放缓了声音之后她哭的声音更大了。
毕竟眼泪只对在乎它的人有用。
她用喑哑的嗓子一边哭一边委屈控诉：“我主，您以前从来不这样对您宠爱的眷者的。”
深渊神一边轻抚她的背部，一边抿着唇冷声说：“奥芙拉, 你越来越不乖了。”
回答祂的是祂的小眷者又大了一些的哭泣声。
祂的眷者显然摸清楚了祂的脾气, 知道祂宠爱她，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深渊神有些不悦地想着，但看了眼怀里柔弱乖巧的小眷者, 祂又不忍心惩罚她。
毕竟奥芙拉确实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女孩，幼小的孩子总是让人宽容一些的, 虽然奥芙拉并不是祂的孩子，也许祂该宽容一些她的叛逆。
深渊神抿着唇角静静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妥协。
祂态度看起来有些冷硬，“那就缩短到两天，不准再哭了。”
应明月吸了吸鼻子，知道这是神明的底线, 她立刻温顺地止住哭声, 自己乖乖地擦干眼泪, 依然伏在祂怀里, 声音带着甜软：“赞美您，我永恒的主。”
“哼, 你果然是故意的。”
深渊一边搂着她, 扶着她的肩膀, 一边说着冷硬的话语, 动作和语气毫不相配。
应明月眼睫上还带着晶莹的细碎泪珠，但已经绽开美丽笑容，她眨了眨眼，和祂撒娇：“您对我最好了, 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神明。”
深渊神抿着唇静静听着，并没有缓和郁气的意思，但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而应明月达成了目的，她也不想和深渊神闹得太僵，于是提议：“我主，要不我给您做个蛋糕吧？我们人类庆祝诞辰的时候都会吃蛋糕。”
“蛋糕？”
深渊的语气有些闷，看得出还在对刚刚的事情耿耿于怀，但听到她提起这个，祂表现出了些许的兴趣。
“嗯，而且可以插上蜡烛，对着蜡烛许愿，代表着一种美好的祝愿。”
“我的愿望不需要别人来实现。”
深渊用略微倨傲的声音回答她。
应明月忙赞颂道：“当然，您就是永恒的主神，不过这只是我们人类世界的一种仪式，要是您喜欢，我待会儿就亲自去为您制作。”
虽然对于‘蛋糕’、‘许愿’之类的没什么兴趣，但深渊对于奥芙拉要亲手帮祂制作蛋糕这件事还是有一些兴趣的，于是祂淡淡点头，算是应允。
“如果你敷衍我，我会生气。”
“我怎么敢敷衍伟大的黑暗君主？”
应明月小心翼翼从祂膝上下来，看见祂并没有阻止，才笑着朝深渊神行了一礼，愉快道：“那我现在就去为您制作独属于您的‘生日蛋糕’，‘生日蛋糕’要在诞辰当天吃才行。”
深渊神应该没怎么关注过这种人类的小玩意，祂略微有些好奇，于是很快让神殿里的侍奉的眷者带她去可以做蛋糕的地方。
当然，深渊的神国里并不存在这种地方，也不存在这种普通的材料，不过神明想要的东西所有的眷者都会尽力去达成。
由她说明了材料，深渊的眷者很快在神国中央的悬浮岛边缘给她筑起了一个适合的‘厨房’，以及紧急让人去人类世界购买她所要的食材。
其实应明月做蛋糕的手艺一般，前世偶尔去学过几天，她做出来的蛋糕仅限能吃。
但有这么多深渊的眷者帮助，她觉得做出一个让深渊满意的‘完美蛋糕’不是什么问题。
等待材料的过程中她还有心思和其他眷者聊天。
赫丽黛应该是去其他神国宣布深渊的神谕了，她不在，但其他眷者她也认识一些，毕竟她在深渊的神国里也住过一段不短的时间。
在搭建厨房的时候，就有眷者和她闲聊。
“奥芙拉，我主不喜甜食，你做蛋糕的时候记得少放点糖。”
“蛋糕不甜怎么好吃？”
应明月微笑着和他们说：“放心好了，我主会喜欢的。”
“你别劝她了。”
有看起来很温柔的女性眷者对之前和她说话的眷者笑了笑，愉快道：“主最宠爱奥芙拉了，就算她放上一把糖，主也会喜欢的。”
她说完之后又对应明月：“奥芙拉，你在的时候我主心情总会好一些，我们都觉得轻松很多，你一定要常常来主的神国侍奉祂。”
“没问题。”
应明月很愉快地答应她，脸色看不出一点勉强。
于是其他眷者也说笑起来。
他们对应明月没有什么嫉妒心，就算有，也更多是羡慕，毕竟深渊对待他们的态度差别太大了，反而她每次来到神国的时候，侍奉深渊总能轻松一些。
所以这些眷者和应明月的关系还算不错。
没等多久，购买材料的眷者就回来了，应明月开始按照她记忆中的步骤制作深渊的‘生日蛋糕’。
说实话，她实在高估了自己。
也许她根本没有烹饪的天赋，在许多眷者的帮助下，她才勉强做了一个两层奶油蛋糕。
奶油上用黑红色的糖浆画了一个很简陋的镰刀图案，然后写了一行小字——祝我主生日快乐。
底层奶油是白色的，而在白色之下，是叠在一起甚至有些烤黑了的蛋糕底座。
但她觉得问题不大，带黑色的地方都被奶油遮住了，看不出来，而且她自己尝了一口，就是稍微有点苦味，其实不难吃。
正好，深渊不喜欢太甜的东西，她觉得这个蛋糕肯定符合祂的口味。
当她把这个略显丑陋的蛋糕端出去献给深渊的时候，神明显然顿了一下。
深渊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一坨花里胡哨还画着几笔图案的东西，祂有些无法想象这就是奥芙拉口中能带给人快乐和幸福的‘生日蛋糕’。
但祂的小眷者满眼都是期待，目光亮晶晶的，像落满了星星，显然希望祂能给出正面的肯定。
深渊神在稍许沉默之后，拿起旁边的银勺挖了一大坨放进嘴里。
里面松软的蛋糕有些苦，外面白色的奶油又很腻，再加上一些只有甜味的糖精，虽然祂很少享用人类的食物，也能分辨出来这个东西应该带给不了人类快乐和幸福。
而偏偏这时候应明月还满含期待地问祂：“我主，是不是很好吃？”
她没有问好不好吃，直接问是不是很好吃，这也是语言的艺术。
反正她自己觉得挺好吃的，比起她家以前贫穷时吃的那种黑麦面包要好吃许多倍呢。
深渊面无表情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然后放下勺子，声音依然很平静：“还可以。”
应明月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
她没有催促深渊神继续吃完，而是自己偷偷咬了一小口，嘴角沾着奶油，她声音有些模糊地说：“我就知道您会喜欢，我也觉得不错。”
深渊静静看着她，有些怀疑自己的小眷者味觉是不是有问题。
但这只是一件小事，祂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怀疑，但也没有再动那块蛋糕。
倒是应明月看祂不吃，以为神明的食量就这么小，本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她在询问过深渊之后，自己拿起这块蛋糕吃了起来。
深渊靠在神座上，默默看着自己的小眷者抱着自己的‘生日蛋糕’坐在祂脚边吃得开心，他的目光在那坨被应明月动了之后更显得狼藉的蛋糕上停留了一会儿，直到她吃了一半，祂有些忍不住开口：“奥芙拉，你张开嘴。”
应明月吃东西的动作一停，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祂，不明白深渊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神明很坚持，祂甚至再次重复了一遍：“张开嘴让我看看。”
应明月眨了眨眼，忙凝聚出一团水元素漱了下口，这才乖乖张开嘴巴给祂看。
深渊神扫过她嘴角边残留的奶油，目光直视她的舌头。
祂看了几秒，甚至伸出指头想伸到她嘴巴里去触碰她的舌头。
应明月在祂的手指触碰上她的嘴唇时飞快闭上了嘴，她有些惊异地捂着嘴躲开了一些，用疑惑的语气说：“我主？”
但深渊神只是很淡定地说：“不要害怕，我只是看看你的舌头。”
祂只是想看看奥芙拉是不是真的味觉有问题，不然怎么那么难吃的蛋糕她也能吃得这么香。
可应明月却不敢再张开嘴给祂看，她觉得深渊神的动作很奇怪，想了想，她抿着唇，只微弱地开启唇瓣，“我的舌头和其他人的舌头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
深渊神大约看出了她的抗拒，祂没有再要求看她的舌头，只是沉默下来，但目光依然定格在她身上。
应明月等了一会儿看他也没有反应，她小心翼翼询问：“我主，我可以继续吃了吗？”
这个蛋糕虽然做得不是那么完美，但无论材料还是过程都花费了很多精力，深渊品尝了就足够了，可剩下的不能浪费，她得吃完。
深渊神似乎对她还要继续吃感到难以理解，可祂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
“你吃吧。”
于是应明月又继续吃了起来。
她真的觉得挺好吃的，好久没吃过蛋糕了，蛋糕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算是奢侈的享受，她以前还吃不到呢。
好在也没有做很大，应明月吃完之后只觉得大概十分饱，稍微有点腻，没有其他太大的感觉。
倒是深渊神在那之后一种用略显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她虽然无法透过祂被神秘遮盖的面容看到祂的目光，但也能感觉到那种奇怪的注视感，这让她有些疑惑。
难道深渊嫌她用餐姿势不好？可她也没有狼吞虎咽，都是慢慢吃完的呀。
应明月略微有些茫然，和祂沉默的面容对视了一眼，想了想，她小心翼翼地凑到深渊神的膝边，询问祂：“我主，您是不是觉得我用餐的姿势不太好看？”
深渊在稍许的沉默之后，没有回答，反而问她：“你感受到了快乐和幸福吗？”
应明月被祂的话问得愣了一下，她才绽开笑容，点点头：“嗯，我觉得很满足。”
吃饱了总会觉得满足。
想了想，她又认真补充了一句：“这种甜甜的东西在人类世界只有富人才能享用，您卑微的眷者出生贫穷，所以吃到甜的东西就会觉得很满足。”
其实这个想法是以前奥芙拉真实的想法，可惜那位原主直到离开也没有吃过几次糖，更别提蛋糕这种奢侈的东西。
深渊再次沉默了一会儿，祂突然拿出应明月送给祂的怀表看了一眼。
祂好像能理解奥芙拉说这件礼物‘倾尽所有’时的含义了。
神明对人类世界的货币没有什么兴趣，但对于人类来说货币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哪怕是圣阶，他们的货币变成了更高等的东西，不再是金镑，但‘货币’这个概念对他们来说依然重要。
奥芙拉在人类世界连一块蛋糕都买不起，但能花1000镑为祂定制礼物，深渊第一次在除了‘能打击只有2镑礼物的天空’之外，感受到了些微动容。
祂的小眷者以前一定很苦吧，所以才能把自己的味觉扭曲成那样，觉得蛋糕好吃。
深渊突然产生了一些怜悯之情，祂在应明月吃完蛋糕、并且收拾好自己之后弯下腰抱起她，再次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应明月被祂突如其来、甚至也没打招呼的动作惊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平静下来。
就在她想笑着说些什么赞美深渊的话时，就看到神明把模糊不清的面容贴向她，深渊充满怜爱地将她拥在怀里，侧脸还贴着她的发顶。
神明的语气带着莫名的动容：“我可怜的奥芙拉，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应明月：“？”
她满脸都是茫然。
深渊就看着她擦了嘴洗了手，然后收拾了一下装蛋糕的盘子，就突然怜爱起她了？
难道她收拾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怜？
被神明搂在怀里，感受着来自深渊的怜爱，她嘴唇微动，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按照惯例说了句：“赞美您，仁慈的主。”
深渊点点头，然后搂着她的动作又紧了一些。
应明月依然有种摸不着头脑的茫然。
她在这种奇怪的茫然里感受了深渊神许久的‘怜爱’，直到很晚神明才体谅地松手，让她去休息。
因为答应了深渊神要在祂的神国中侍奉祂两天，所以应明月还是回到了她之前在深渊神国居住的房间休息。
值得一提的是，她原本以为这两天会比较难过，深渊有可能因为生气而下达一些为难她的神谕，但事实上深渊对她很好，好得让应明月毛骨悚然，甚至在两天后她想要离开时，祂也十分宽容地应允。
临走前神明还温和地告诉她：“有谁欺负你就向我祈祷。”
这让应明月回到公寓时还很恍惚。
但她回来的动静很快被卧室外的人察觉。
塞西斯迅速敲了敲门，等到她应允时，他才小心翼翼打开门往里看了一眼，看到神明已经离去，他松了口气，露出担忧的神情来。
“奥芙拉，你没事吧，这次怎么离开了这么久？”
本来说好了为深渊庆贺完就回来，结果她一去就是两天，这两天可把他吓坏了，总觉得奥芙拉终于触怒神明，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没事。”
应明月收起对深渊神态度的疑惑，面色恢复了冷静。
她从床上下来，走出房门，毫不意外在客厅看到了其他两个人。
显然她的离开让其他人都有些急躁。
她走到客厅的凸肚窗边伸了个懒腰，才缓慢询问：“我离开的这两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邪神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她，他面带微笑：“看来你的努力有了效果，至少这两天其他教会或者圣殿没有再故意争抢我们的信徒了。”
“只是没有争抢我们的信徒？”
应明月皱了皱眉，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她语气有些冷。
“我可不是为了只让他们不争抢我们的信徒。”
“路总要一步一步走，现在这样算是个好开始。”
之前提议她去引诱神明的邪神反而不那么急躁了，他甚至有些愉快，“你已经做到了所有人类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可我的目的并不是只想做一件没有人做到过的事情。”
应明月冷静看着他：“我想要的是阻止战神，先不提成神的事，光这样可阻止不了战神。”
略微沉默之后，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走，你们跟我出去。”
塞西斯有些疑惑：“你才从神国回来，又要出去？”
倒是邪神目光微微凝固，他凝视着应明月，询问她：“你想去哪里？”
“哪里？”应明月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所有黑暗阵营神明们的领地，我一个一个地去拜访，我在神国时可是让深渊神下达了神谕，让他们帮我传教，只是不争抢怎么够？主神的神谕自然要遵守。”
和邪神相反，她现在看起来似乎比他更疯狂。
但邪神没有质疑她的话，他只是平静地说：“可我们只是人类，就算有神谕恐怕也难以达到。”
神明终究是神明，畏惧主神，但不代表他们会完完全全遵照主神的神谕去做，毕竟这道神谕违背祂们自己的意愿。
“所以我们需要换一种思路。”应明月也不是那种毫无变通的人，她看起来有些疯狂，可实际上很冷静，“我不强求他们帮我传教，可大家都是黑暗阵营的人，帮我掠夺光明阵营的信徒和领域总没问题吧？”
她目光中闪烁着冷意的光芒。
“我只针对战神，如果连这个忙都不肯帮，我就要怀疑这些神明是不是想背叛黑暗，投入天空阵营了。”
她的话让邪神露出一丝愉快笑容来，他走到应明月身边，用略带咏叹的语气赞美道：“奥芙拉，你果然很有天赋。”
虽然有时喜欢发散一些多余的善心，但关键时刻，邪神发现这个女孩总是这么冷静和大胆，能够在神明之中游刃有余并且备受宠爱，她就是天生的成神者。
但应明月对他的夸奖无动于衷，她看了眼眼神茫然的塞西斯，和坐在沙发上有些出神的阿灯阁长老，突然露出一丝友好的笑容来。
“作为第一位帮助我们的神明，应该选个熟人，你们收拾一下，夜幕降临时我们就去拜访月亮圣殿，也许还能得到月亮神的的眷顾呢。”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友好的笑容，塞西斯和阿灯阁长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总觉得战神有些倒霉，不，总觉得神明们都有些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