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明月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而且每次都在她以为没什么事了的时候, 神明就冷不丁神降了。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也就这些了吧？
她跪伏在地，面色愁苦，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而高大神像上圣洁的光芒依旧, 神明的质问还在继续。
“你记得你怎么和我说的？”
应明月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好一边嘤嘤嘤一边继续忏悔：“我有罪，我忏悔，愿您宽恕我。”
这像极了出轨被抓的渣男忏悔时的模样。
天空神的声音充满神明的冷漠, 祂一向很温和，但面对应明月时总会有一些情绪上的变化, 比如这次。
在应明月诚恳忏悔时，祂还在继续质问：“你来到我的领域竟然向深渊祈求，奥芙拉，你善于忏悔，但从来不悔改。”
祂的话和深渊类似。
基本都是在指着她勇于认错，坚决不改。
以前她还会找各种借口, 努力说服神明, 现在连借口都不愿意找了, 没发现就当什么都没做, 发现了就开始虔诚忏悔，试图用眼泪让神明心软。
关键是, 神明还真被她的眼泪打动。
天空神静静凝视了她一会儿, 应明月一直跪伏在地上嘤嘤嘤地哭, 哭得可怜极了, 祂看了一会儿，略微提高了一些语气：“不许哭。”
这是祂第一次向她提出这种要求，应明月愣了一下，眼泪凝在了眼眶里, 只抬起头愣愣看着神像仁慈的面容。
天空神的态度却缓和了一些，祂的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仁慈，“很好，我记下了，下次一起惩罚你。”
应明月睁大了眼睛，神色有些僵。
惩罚？什么惩罚？该不会是上次那种吧？天空神现在也喜欢玩这一套了？
她有些匪夷所思地想着，只觉得天空神圣洁的形象有些崩塌。
不过很快她记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应明月飞快看向身边的教皇，他依然面色平静看着天空神像，没有跪伏，也没有说话，而天空神也没有降下神罚，或者说，祂甚至没有对教皇发表任何意见，就好像祂根本没看见他一样。
但事实显然不可能。
教皇就站在她身边，天空神怎么会没看到？
应明月静默了一下，回过头来注视天空神像，试探道：“那个，我主，您看，我为您招揽到了一位您的天生眷者。”
她不敢直接说这是深渊教皇，万一天空神没关注，祂并不认识教皇呢，她这一说岂不是害了教皇？
但很快天空平静的声音响起。
祂似乎点了点头：“嗯。”
只一声简短的声音，略微停顿后，祂继续说：“下次再背着我祈求深渊的庇佑，奥芙拉，我会亲自教导你什么叫忏悔。”
至于这个‘亲自教导’是指的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应明月依然愣愣看着祂的神像，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舔了舔因紧张有些干涸的唇角，试图再次提醒神明：“我主，您......要不要为您的眷者赐个福？”
“你还需要我赐福？”
“不，我不是说的我，我是说他。”
她急忙指了指身边的教皇，又暗戳戳碰了碰教皇的小腿，示意他跪伏下来。
但教皇并没有反应。
天空的反应倒是比她想象中更奇怪，祂似乎再次忽略了教皇，只对她说：“你是我宠爱的眷者，不要和其他人有太亲近的接触。”
这是神明眷者、或者说圣女的共识，但需要神明亲自提醒这一点的，应明月是第一个。
可她实在不明白，天空神对教皇的态度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难道教皇真的和祂有什么联系？
应明月一下子又想到了之前看到天空神容貌的事情。
如果那不是她的错觉，而是真的呢？
什么情况下两个人会有同一张脸？
难道......教皇其实是天空神的私生子？
儿子像爸爸，这就很正常了。
应明月倒吸了口气，突然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了教皇一眼。
她觉得关系好乱。
她差点侍奉了天空，而教皇对她来说其实亦师亦友，如果教皇大人是天空神的儿子，那她算什么？他的小妈？
应明月被这个想法惊得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摸了摸手臂，艰难道：“我主，您卑微的眷者可以询问您一个问题吗？”
“可以。”
“请问......”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一咬牙说了出来，“请问您有后裔吗？您是不是还有个儿子？”
天空神似乎也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惊诧到，祂过了许久才平静回答她：“从未有人侍奉过我。”
这意思就是没有儿子咯？
那教皇哪来的？
不对，那祂怎么会和教皇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
应明月皱着眉头冥思苦想，期间多次打量教皇的脸，最后她痛苦道：“我主，您有没有那种不需要侍奉就能生孩子的办法？”
“......”
虽然看不见神明的表情，但可以肯定的是，祂的表情一定很奇怪，以至于连声音都有些微的变化。
天空神音调略微低沉，“你想生孩子？”
不等应明月回答，祂又换了个说法，直接问她：“你想为我孕育孩子？”
应明月被这个转变惊了一下，她忙解释：“不是，那个我......”
天空神不等她说完就继续说：“可以，你现在就到我的神国来，我和你孕育。”
应明月还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她长着嘴，眼睛瞪大，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老天爷，她还是个十八岁少女啊，天空神怎么能说得出这么丧心病狂的话来？
眼见她不说话，天空神又说：“怎么，你不愿意？”
祂的声音有些微的冷漠，“你知道欺骗神明有什么下场吗？”
“我没有！”
应明月忙急着辩解，她委屈巴巴道：“我没有，我主，我还小，还生不了孩子。”
她根本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就转变到了这种奇怪的方向，还有，天空神是多想要孩子？这么想要，自己生啊，反正神明伟力什么都能做到，估计生个孩子也不难。
应明月腹诽了一句，但不敢再问这方面的问题了，她抿着唇角，乖巧又弱小默默跪坐在地，以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和天空神交流了这么久，旁边一直静静看着神像的教皇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深吸口气，低头瞥了眼跪坐在地的应明月，带着微笑在她身边蹲下。
应明月飞快看了他一眼，有心想问问什么情况，又忌惮神明还在，不敢随意开口。
倒是教皇似乎觉察到她的想法，他并没有在乎这是当着天空神的面，只是微笑着说：“虽然还是很奇怪，但我可以确定，我好像确实和这位神明有些关系。”
他并没有多出什么记忆，只是心底那种隐隐约约的感觉更强了。
而且他面对天空神，心中并没有那种虔诚或者恐惧的想法，这很奇怪，并不符合一个普通人面对神明时候的状态。
要知道邪神看见了天空神，那是连头也不敢抬的。
看他神态这么轻松，而天空神竟然也没有斥责，应明月胆子稍微大了些，她感叹道：“你不会真是我主的儿子吧？”
教皇带着微笑的面容一僵，而远在神国的天空神大约也有类似的情绪。
难怪奥芙拉刚刚问祂有没有不用侍奉就能生孩子的方法，原来是因为这个。
天空神略微有些不悦，不等教皇回答她，祂就已经再次开口：“我没有儿子，奥芙拉，你知道造谣一位神明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吗？”
应明月脸色再次一苦，却看到面前的教皇十分轻松道：“说起来，奥芙拉你竟然知道怎么生孩子，我好像没有教过你类似的知识。”
他的话让应明月的脸色成功从白变青，她疯狂给教皇大人使眼色。
教皇疯了吗？天空神还在呢？就算想开玩笑也要看清楚时宜啊！这话说得天空不得劈死她？
然而天空并没有降下神罚，祂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悦：“奥芙拉，我刚刚说了，作为我的眷者，不要和别人太过亲近。”
应明月忙点头，刚想赞美两句，又听见教皇继续说：“没关系，奥芙拉，这是正常的知识，每个女孩都该知道。”
他说得很轻巧，但应明月已经确定，教皇真的疯了。
他在挑衅天空神！
而且天空神的反应也很奇怪，祂竟然没有神罚？
虽然祂极力否认，可这一刻，应明月觉得自己真相了，教皇肯定是天空神的儿子！妥妥的，百分百是！
圣洁的光芒突然变得有些寒冷起来，似乎预示着神明的怒气正在勃发，应明月一句话都没说，缩在天空神高大的神像面前，满眼惊恐看着教皇挑衅神明——也许是在挑衅他的父亲。
总之看起来关系很差的样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碰上这种狗血翻车事件，早知道天空神不会拿教皇怎么样，她就不该过来，这下好了，她夹在中间，被神明的怒火吓得瑟瑟发抖，又弱小又可怜看着这对‘父子’争吵。
天空神难得生气，但祂也只是生气。
倒是教皇大人一直保持着浅淡的微笑，看起来游刃有余。
应明月默默跪坐了会儿，实在有些待不住了，她忍不住小声试探道：“那个，我主，要不您慢慢教导您的孩子？我就先走了。”
“你才是我的孩子。”
天空神郁气难消，声音依然还有些冷意，虽然应明月觉得祂只是嘴硬不想承认。
教皇却突然拽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还十分亲切为她拍了拍腿上的灰尘，温柔道：“既然神明没什么要说的，我们走吧。”
应明月神情有些唏嘘。
天空神这么生气，她可不敢真走，毕竟她不是天空神的儿子，没这种作死也不会死的待遇。
而神明自然不会允许她和教皇一起离开。
天空神立刻开口：“奥芙拉。”
“我主。”
应明月认命般重新跪坐下去，叹了口气，静静等待祂的神谕。
天空神则冷漠道：“离这个异教徒远点。”
“是。”
应明月答得有气无力，因为她知道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倒是可以不动手动脚，但教皇喜欢逗她啊，天空神又只说话不神罚，以她的定力，完全招架不住教皇某些时候的挑逗。
天空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敷衍，祂再次嘱咐：“他敢靠近你，就祈求我的庇佑。”
“是，我主。”
应明月依然答得有气无力。
说句实话，她并不想横插在某些父子之间，这样很为难的。
天空的威胁和嘱咐过后，教皇轻笑了一声，他目光扫过天空神像仁慈的面容，语调比天空神更加温和和怜悯。
“奥芙拉，不必担心，神明仁慈，祂不会怪罪于你。”
应明月略带幽怨看了他一眼。
天空神的儿子干嘛要跑到深渊圣殿去当教皇？以前还指使她作乱天空教会，她都不知道在教皇面前说了多少天空神的坏话，这以后他们要是父子和好，她搁在中间多尴尬啊。
这么想想她还有些难过。
以后她再也不是天空爸爸最宠爱的孩子了。
唉。
应明月默默叹息一声，突然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教皇倒是没有想她得那么多，天空没有说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就带着笑意和她说：“神明主宰万物，主神更加忙碌，奥芙拉，以后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不要打扰神明了。”
应明月顿时觉得大教堂里更森冷了。
除了深渊来天空神国找麻烦的那一天，她没见过天空神这么生气的时候，但祂又只是生气，仅此而已，让应明月有些摸不着头脑。
想了想，她觉得这样下去还是不行。
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
应明月本着‘日行一善’的想法，她清了清嗓子，到底是劝了一句：“陛下，你也别这样说了，我主还是疼爱你的，也许当初是有别的苦衷，以后祂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教皇只是微笑着看她，而天空一片静默。
应明月有种自己说错了话的错觉，可仔细斟酌一下，她觉得她劝地很在理啊，她要是有个当主神的亲爸爸，她肯定二话不说，先上去当个神二代，那还要这么累死累活地走什么成神之路？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教皇大人一看就是苦日子过少了，所以没有她这种觉悟。
应明月看他们都不说话，顿了顿，她继续说：“这样，你不是受伤了吗，让主给你好好治疗一下吧。”
她面向天空神像，目露诚恳道：“我主，您的孩子一路走来，为了见您实在不容易，您看是不是给予他一些恩赐？”
天空沉默了很久很久，才低声道：“奥芙拉，既然你这么喜欢孩子，明天就到我的神国里来，我立刻赐予你一个孩子。”
祂的语调在‘孩子’这两个字上略微加重。
应明月睁大眼睛，她张了张嘴，下意识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怎么还迁怒呢？
“那就离这个异教徒远一些，别让我说第三遍。”
应明月刚想回答祂，却被一只修长完美的手掌捂住了嘴巴。
她眨了眨眼，表情有些懵看着教皇捂着她的嘴，然后他面带微笑对天空的神像说：“奥芙拉的孩子就不劳您操心了，我会好好教导她。”
他略微苍白的脸上笑意温和，还回过头来对应明月挑了挑眉，用怜爱的口吻说：“别害怕，我的孩子，神明仁爱，你做什么祂都会原谅你的。”
他的表情看上去像怜悯，又像怂恿，但对神明来说绝对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