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神降离开之后, 应明月在阿灯阁长老惊诧的目光中很快将祂抛到了脑后,她拿起小镜子,注入灵赋, 然后静静等待小镜子那边连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着神明领域, 又或者教皇确实身受重伤,应明月盯着镜面看了好久,才看到镜面浮起些微涟漪, 有光影在镜中慢慢显现出来。
轻轻的咳嗽声从镜子那边传来,接着是出现在镜面上教皇略显苍白的脸色, 和他带着笑意的声音。
“小不点。”
他看起来确实不太好,不过还有心情和她开玩笑,情况应该没有那么糟糕。
应明月微微松了口气,她皱起眉头,嘟囔道:“陛下,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
也不等教皇回答, 她又立刻说:“你现在在东大陆还是西大陆?”
教皇在镜子那边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他并未隐瞒她。
“我在东大陆。”
东大陆是天空的领域, 他虽然是深渊教皇, 但身具光明力量的话,在东大陆确实会好一些。
应明月点点头, 又忍不住询问他:“你怎么会突然身具光明力量?”
要说教皇信仰天空, 她是百分百不信的。
“我不知道。”
教皇并没有露出茫然神色, 回答却有些让她意外。
他通常是一个善于掌握的人, 可这次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应明月眉头皱得更深了。
教皇继续说:“光明之力并不是你离开之后才出现的,很早以前我就发现自己对光明力量感到亲近,只是你离开之后,这种感觉加剧, 让我有些无法控制,我认为,我可能与天空有什么关系。”
这种关系不是指的天空本身,他只是认为自己可能和光明这种属性的力量有些关系。
但具体是怎样,没有人知道,包括教皇自己。
应明月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想起了之前侍奉天空,然后看见了教皇的脸的事情,她有些掩盖般轻轻咳了两声,赶忙说:“这些都不要紧,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得离开,东大陆是天空的领域,对你来说也算不上安全,你得来南大陆或者去北大陆,我看你脸色不怎么好,好像受伤了?”
至于阿灯阁长老提议的让她劝劝深渊......说实话,应明月觉得这件事几乎不太可能。
深渊是宠爱她,但深渊性格一向霸道,就连天空当时也不肯原谅瑟纳尔,教皇可是深渊圣殿的教皇,深渊怎么可能原谅一个叛逃自己的教皇?这简直是告诉别人,祂亲自将自己的威严踩在脚下。
最好的办法是让教皇离开主神领域,虽然深渊圣殿还会继续通缉他,但深渊不太可能亲自为这件事出手,她再劝两句,或者弄点什么其他事出来,也许祂就忘记教皇的事了,毕竟对于祂永恒的生命来说,这只是个小插曲。
镜子那边的教皇又轻声咳了两下,才笑着说:“我没什么事,受了点小伤。”
可应明月觉得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
她抿唇想了想,依然觉得不妥。
“陛下,要不你往海边走,看有没有机会离开大陆,我可以请求海神大人庇佑你。”
她话刚说完,旁边听着的塞西斯脸都青了,他到底是海神的眷者,顿时有些结结巴巴道:“奥、奥芙拉,这不太好吧?”
海神不得吓死?他就算不是神明,也知道海神肯定不想得罪深渊。
但他同时又足够了解奥芙拉,知道这位从来说一不二,她说祈求海神庇佑,那绝对有办法让祂同意。
应明月瞥了他一眼,表情十分冷静:“塞西斯,你可是我的朋友。”
塞西斯苦着脸,总觉得有些想哭。
是朋友没错,可奥芙拉是不是忘了,他一开始是受海神神谕才跟着她啊,她要是真想对海神做些什么,那不是在为难他?
应明月没理会他愁苦的脸,只再次询问教皇:“陛下,你觉得怎么样?”
教皇并没有答应或者拒绝,他目光微颤,眼中还带着笑意,似乎有些感叹:“我的孩子,看来你交了不少新朋友,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有没有忘记我。”
镜子里只有应明月一个人的脸,但刚刚塞西斯的声音他也听见了。
应明月对于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说这些有些恼怒,她抿着唇角,略微提高了声音:“陛下,你正经点。”
“我很正经。”
教皇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摇了摇头。
“你很关心我,我很高兴,不过不用了。”
“为什么?”
应明月很不解,“你现在很危险,只有混乱之地才有机会让你逃离危险,就像当初的瑟纳尔一样。”
“我知道。”
教皇眼眸加深,神色正经了很多,他如天神般俊美的脸上多出了一丝认真。
“我想弄清楚这些光明之力从何而来,所以我想去一趟天空教会。”
“什么!?”
应明月忍不住惊叫起来:“你不要命了,天空教会的人都认识你,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教皇虽然很强,可天空教会总部有五位红衣大主教,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教皇这个死对头,哪怕他已经叛逃出深渊圣殿。
“我的孩子,不用为我担心,等我弄清楚了这件事的真相,我就来南大陆找你,见证你的辉煌。”
教皇笑容温和,和第一次见到她时没什么两样,似乎这段时间的叛逃之旅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大的改变,哪怕一些麻烦也不重要。
应明月看到了他眼里势在必得的决心,可她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你可以以后再查探这件事的真相,先离开东西大陆吧。”
“不用劝我,我的孩子,我还等着见证你的荣光洒满南大陆。”
教皇笑着调侃了她一句,然后他扭头看了眼旁边的什么位置,对应明月说:“就这样吧,我要先去处理一些小麻烦,下次再聊。”
他主动切断了联络,可想而知,绝不是他说的什么小麻烦。
应明月看着沉入黑暗的镜面有些沉默。
旁边塞西斯倒是松了口气,因为没有牵扯到海神,他显得轻松不少,还开口询问她:“奥芙拉,你准备怎么办?”
那位教皇大人不愿意来南大陆,甚至想去天空教会,那里离南大陆太远了,他们可帮不上什么忙。
而且隔着一面小镜子,顶多只能做到联络,再多的就没办法了。
应明月在他们的注视中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微微叹了口气,扭头对邪神说:“我要离开南大陆一段时间,这里就交给你了。”
“离开?”
邪神瞬间反应过来:“你又想祈求天空的庇佑?”
想从这里短时间到达天空教会,只有祈求天空的庇佑,在祂的领域中,其他神明都做不到这么长距离的传送,也不敢。
但在邪神看来,祈求天空实在不是什么容易做到的事情,天空又不是月亮神。
“教皇陛下很照顾我,我一定要去。”
应明月表面上有些懒懒散散,可她骨子里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教皇确实曾经很照顾她,虽然她经常在心中腹诽骂他。
“好吧,这里的事都是些小事,你自己保重。”
邪神有些无所谓耸了耸肩。
只要和奥芙拉无关,这里确实都是些小事,她想去祈求天空才是大事。
“好,那就这样决定了,阿灯阁长老,你也暂时留在这里吧,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应明月安慰了阿灯阁一句,刚想让他们离开,她好对天空祈祷,却看到房间里的光线都暗了下来,氤氲的黑色光芒中,神明冷漠的声音响起:“奥芙拉。”
除了应明月,其他人都脸色大变,飞快趴跪下来,包括刚刚还很淡定的邪神。
在主神面前,他连跑都不敢跑。
应明月也惊了一下,才跪伏在地,她面色虔诚,恭恭敬敬说:“我主。”
深渊根本没理会其他人,只对她说:“到我的神国来。”
突然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应明月刚刚才想祈求天空庇佑的想法立刻破灭,她也不敢反抗,只好低着头顺从道:“是,我主。”
黑色的光芒将她带走,只留下满屋子瑟瑟发抖的其他人。
深渊离开了好久,他们才敢从地上起来。
塞西斯有些苦恼道:“邪神大人,这怎么办?”
奥芙拉竟然被深渊带走了。
“等她回来就好了。”
邪神面色比他淡定很多,他甚至还瞥了他一眼,很无所谓说:“她比你安全多了。”
前面多次事件都可以证明,在神明之中,奥芙拉才是那个最安全的,与其担心她不如静静等待。
“也是。”
塞西斯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看旁边的阿灯阁长老还有些恍惚,他十分友善安慰了他一句:“长老,你不用担心,奥芙拉经常被神明召唤,基本上每隔几天就得见一次神明,你习惯就好了。”
阿灯阁目光依然有些恍惚,他带着些微不敢置信喃喃道:“这、这也能习惯?”
那可是神明!
可他看其他两个人,好像没有一点吃惊,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阿灯阁抿了抿唇,默默收敛起自己的表情,只好沉默点头。
而在深渊神国里,应明月再次出现在深渊的神殿,她看到了侍奉在神明之侧的执政官赫丽黛,这位大人对她露出友好笑容,然后带着其他眷者离开。
深渊依然端坐在宽大的神座上,在其他人离开之后,祂对她伸出手:“来。”
应明月有些心有余悸,看了眼祂的手掌,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将自己的手放上去,而是脚步轻巧走到祂的神座边上,跪伏在地,虔诚道:“我主。”
深渊没有握住她的手掌,似乎有些不满意,但祂没有强迫,只是动作略带生硬收回了自己的手,祂低头看跪在身边的小眷者。
“奥芙拉。”
“您有什么吩咐吗?”
应明月总觉得氛围怪怪的,所以她问得也很谨慎。
深渊的声音很冷漠,带着种说不出的不满。
祂冷硬地开口:“听说你侍奉了天空?”
应明月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抬起头去看祂被神秘遮盖的面容。
但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只能感觉到神明不那么愉快的心情。
想了想,她垂下头,平静道:“我主,这都是谣传。”
她侍奉天空失败,天空最后也没有再强调这件事,就说明祂所说的通禀神界大概是没有实现,不然当时深渊就该冲过来找麻烦了,但祂现在依然这样说,有可能只是听到了一些传闻。
应明月觉得自己肯定不能承认,而且她确实没有侍奉天空,至于之前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反正最后没有成功,不能算。
听到她否定,并且语气坚决,深渊的态度好像稍稍缓和了一些,但很快祂又说:“听说,你被天空的容貌吓哭了?”
“咳咳咳——”
应明月差点呛死自己。
什么东西?
哪来的这么离谱的谣言?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诧异,深渊语气又好了一些,甚至带上了些许嘲笑。
“太阳那个傻子说的,祂说你侍奉天空的时候,被祂的容貌吓哭了。”
这才是祂是没有去找麻烦的真正原因。
深渊在幸灾乐祸。
从古至今,天空神是一个把侍奉自己的眷者吓哭的神明,这是件值得被神界铭记的事。
这种事情特别还牵扯到祂的眷者,祂不嘲笑都对不起自己。
深渊似乎在笑,但祂的容貌被神秘遮盖,应明月也无法分辨,她只是有些匪夷所思想到:太阳神不要命了吗?
天空离开的那段时间有没有去找太阳神她不知道,但绝不会和太阳神说什么她被吓哭了的事情,况且事情本身也不是这样,她只是说自己被天空的容貌所震慑而已。
难不成太阳神又自己想象了一下?还往外说,而且连深渊都知道了。
应明月忍不住为太阳神捏了把汗。
不过这件事确实让深渊愉快很多,祂甚至在告诉完她这件事之后,还有心情和她说:“奥芙拉,你侍奉我绝不会出现这种意外。”
应明月也不知道祂是不是在暗示她,但她没做声。
短时间内她都不想听到侍奉这两个字了,这要是再看见教皇的脸,她恐怕要抑郁了。
也许是她的沉默让气氛沉重了些,深渊似乎收起了笑意,重新恢复冷漠,祂再次开口:“奥芙拉,你知道我有多生气吗?”
应明月不知道祂说的是哪一件事,不过她依然深深跪伏下去,虔诚道:“我有罪。”
总之神明面前谦卑是最重要的,只要祂开口,无论什么都是她有罪。
深渊的声音被她的回答顿了一下,祂才说:“你知道自己有罪,但从来不改。”
应明月张了张嘴,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深渊爸爸的言语还是这么犀利,总是让她说不出话来。
“我的宠爱不是让你用来挥霍的。”
深渊轻轻哼了一声,见她不说话,祂又继续说:“当然,你年纪还小,叛逆一些、骄纵一些也没什么,但你至少要明白自己信仰的是谁,天空?那个丑陋的家伙有什么好信仰的?”
祂非常结合时事,立刻就把‘天空吓哭奥芙拉’这件事给用上了,称呼天空已经变成了‘那个丑陋的家伙’。
应明月目光带着一些说不出的奇怪,硬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深渊大致上训斥了她几句,见她没有反驳,态度还算可以,祂微微勾起唇角,最后说了一句:“也算为难你,祂那么丑陋,还要你侍奉。”
应明月:“......”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下次深渊神再次见到天空神,开口就会丢给对方一句‘丑八怪’。
可这个谣言真不能怪她,她可从来没说过天空神丑陋,天空神应该不会迁怒她吧?
应明月想了一会儿,终于收起有关于这件事的想法,她目光微闪,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虽然觉得劝诫深渊神宽恕教皇效果不大,不过她来都来了,怎么也要顺便说一句。
应明月舔了舔唇角,在心中想好了措辞,她微微抬起头,小心翼翼道:“我主,不知道您是否听说,您的教皇......”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
如果深渊知道,那不用她多说,如果祂没关注,那这件事就更好处理了,深渊不关注,她作为深渊宠爱的眷者、代理人,管一下这件事岂不是顺理成章?
但让应明月失望的是,深渊神确实知道这件事,她才提起,祂就冷漠道:“罪无可恕。”
这句话,和当初天空神评价瑟纳尔一模一样。
应明月张了张嘴,终究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她就知道,神明不会宽恕背叛者。
也许是看见了她的表情,深渊平静道:“你想为他求情?”
应明月眸光微动,态度十分卑微点了点头,她诚恳道:“您卑微的眷者来自教皇的举荐,他对我有栽培之恩。”
“既然这样。”深渊点了点头,就在应明月有些喜出望外时,祂语气更加冷漠了:“果然罪无可恕。”
“?”
应明月一时之间弄不明白这个逻辑关系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