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神大概难得产生这样不好的情绪, 可这种事情祂又不能责怪祂的小眷者。
奥芙拉只是本能反应，人类无法克制本能，这是事实。
看着跪伏在面前似乎还有些沮丧的小眷者, 天空神略微沉默了一下, 温和道：“这不是你的错，奥芙拉。”
应明月松了口气，爬起来蹭到祂的神座边上, 仰头露出虔诚表情，赞美道：“您的宽容像天空一样广阔。”
天空神果然脾气好, 这都不怪她，简直是‘好爸爸’的首选。
不过就在她开心时，天空目光凝视，祂又开口：“你看见太阳，似乎从未这样震惊过。”
说到底，虽然不会责怪她, 但祂心中还是有些不平衡。
祂忍不住再一次想到：太阳难道比祂好看？
应明月被祂的话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才露出认真表情, 她语气严肃了一点：“当然, 太阳并不如您这样令我震撼。”
太阳神又不像她的熟人，她当然不震惊了, 如果太阳也和教皇大人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那她真的无法想象。
但这个回答显然不在天空想听的范围里。
祂被神秘遮盖的唇角微抿, 大约也明白不能得到祂想听的话, 于是祂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只看着应明月，良久才说：“你是否无法克服自己的震撼，而侍奉于我？”
应明月刚愁不知道怎么开口, 突然听见他这么说，她目光一亮，立刻附和：“您的目光如灯火明亮。”
没错，她克服不了刚刚的打击，她真下不去手。
天空微微垂下头，叹息了一声，祂的语气略显低沉。
“那就等你克服了再说吧。”
“感谢您，仁慈的主君。”
应明月那是一点迟疑都没有，天空说不用，她只差跳起来说好，连迂回都不想迂回。
而她这么快答应导致的后果就是她和神明之间的气氛陷入了些微沉寂之中。
天空神大约有些失落，而她是真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应明月也意识到，她刚刚好像答应得太快，并且语气太兴奋了。
于是她只能露出无辜而又乖巧的目光，静静跪坐在神明的神座边上，沉默地陪着天空神一起安静。
一人一神大约静默了十多分钟，天空神的语气终于恢复了平静，祂带着些笃定：“以后你看见深渊的面容，一定也会被祂震撼。”
如果奥芙拉觉得祂的面容令人惊吓，那深渊也差不多，不会比祂好多少。
应明月对于他突然提起深渊有些不明所以，但她还是点了点头，附和天空，“是，您说得对。”
她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想到未来也许真有这么一天，总之，应明月现在大部分心思都在之前的打击上。
她对自己对教皇有不可描叙心思这件事感到无法接受，一直到现在，她依然觉得离谱。
而且这份离谱还无法向任何人倾诉。
又和天空呆了会儿，应明月终于忍不住询问祂：“我主，我可以继续游历吗？”
言外之意：她可以走了吗？
侍奉也不可能侍奉了，她在天空的神国里呆不住。
天空始终没有展现出愉快的语气，听到她想走，祂微微停顿，才说：“可以。”
应明月还来不及开心，祂又说：“以后每隔十天，你要回我的神国一次。”
这个要求让应明月感到奇怪，她露出一丝疑惑表情，询问祂：“我主，就算我不在您的神国，您也可以注视到我，您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要交给您卑微的眷者去做吗？”
虽然南大陆不是天空的领域，天空不可能时时刻刻注视她，但只要祂想，祂依然可以看到，要她每隔十天回来一趟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奥芙拉，身为我宠爱的眷者，就算你被我的容貌所震撼也要学会习惯，毕竟日后时间还长。”
每隔十天就让祂的小眷者看一看祂的脸，也许长久以后，她就能克服心理障碍，接受本能所带来的压力。
对于天空来说，侍奉不侍奉都是小事，可奥芙拉被祂得到脸吓到，这是一件祂难以接受的事情。
应明月倒是被祂这个要求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就认真而恭敬道：“是，谨遵您的神谕。”
天空好像误会了什么，她心里的打击并不是来自于天空本身，而是来自于教皇大人的脸，来自于她紧张时刻的错觉。
她现在也知道神明都是完美的，也就是说天空真实的长相肯定非常俊美，没有任何瑕疵。让她注视神明的面容对她来说没什么压力，甚至是一种欣赏，应明月并不抗拒，所以天空提起她就答应了。
当然，应明月还远远无法预见未来，她现在还很平静。
和天空交谈完，在神明稍显低沉的目光中，她做了离开前的赞美。
“赞美您，永恒的光明，您的仁慈与宽容无人能比。”
天空神静静听着她的赞美，等她赞美完毕之后，祂似乎想起了什么，嘱咐她：“奥芙拉，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多见见其他神明。”
到时候就会发现，神界的神明大多没有祂好看。
应明月对祂这个嘱咐有些莫名其妙，但神明谕令，她依然诚恳道：“是，您的想法就是我的意志。”
天空这才带着些微抑郁和某种莫名情绪将她送离神国。
祂原本还很重视之前那件事，而现在新的困扰将祂萦绕。
离开了天空神国，应明月觉得轻松许多。
她回到公寓，塞西斯和邪神都不在，大概是找地方躲起来了，毕竟她以为要在天空神国待几天，谁知道发生了意外，天空神好像也有些奇怪，祂竟然没提起之前深渊的事情，也没有再说要通禀神界，这么简单就放她离开。
不过这是好事，应明月没有多想，她准备按照之前说好的方式，通知塞西斯和邪神，事情已经结束，他们可以回来了。
在公寓里休息了一会儿，应明月踏着夜色出了门。
海滨城市的夜晚总有种微咸的感觉，连风吹过都有海的味道。
应明月走到之前和他们约好的角落，用太阳神的徽章烙下了一个细小的印记，这个印记因为是神力烙印，无法随意摧毁，而使用的神力几近于无，也不会被神明察觉，这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办法。
弄完这些，应明月又踏着微咸海风，慢悠悠在街上走着，散步回家。
但她还没有走回公寓，就在街上被一个人拦住。
这个人披着黑色的斗篷，将面容遮盖，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塞西斯或者邪神他们收到了消息，但很快她从这个人的胸口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镰刀印记。
这是深渊圣殿的印记。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掀开帽兜，露出一张她勉强算熟悉的脸。
“阿灯阁长老？”
应明月愣了一下，又环顾了一眼四周，有些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圣殿深渊的长老也算高层了，没事的话是不会离开西大陆的，更别提到这种混乱之地来，在两大主神的官方眼中，其实南大陆和北大陆都有些上不了台面。
可他不仅来到这里，还找到了她？
要是巧遇，这也太巧了吧？南大陆可是很大的。
阿灯阁长老看起来有些面容憔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途跋涉，他原本就有些苍老的面容更显沧桑，摘下帽兜的第一时间，他就带着有些愁苦的表情说：“圣女大人，请你救救陛下。”
应明月表情一愣，对于他突然提到教皇、而且还是用求救的话语感到十分诧异，她忙安抚了他一句：“长老，您别急，慢慢说，教皇怎么了？”
深渊教皇可是人类之中的顶尖强者，他甚至比菲利克斯主教还强，就算在南大陆，应明月也想不出人类世界有谁能伤害他，而且他还是深渊圣殿的教皇，这个世界上权势最高的人之一。
“圣女你不知道。”阿灯阁皱着眉心，语气唏嘘：“你离开之后没多久，教皇陛下身上突然出现了光明之力，你也知道，光明是天空的象征，圣殿怎么能允许信仰深渊的人拥有光明力量，于是长老会和高层联合起来想要宣判陛下，陛下只能从圣殿叛逃了。”
在应明月震惊的目光中，他继续说：“教皇陛下强大无比，可圣殿毕竟不是我们的，是属于深渊的，神明才是最强大、最不可匹敌的存在，教皇陛下虽然逃了出去，但也身负重伤，现在不知道藏在了哪里，圣女殿下，你是深渊最宠爱的眷者，能否请您为陛下说说情，陛下这些年带领我们打击天空教会，他不可能是教会的人，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阿灯阁是深渊教皇最忠心的长老之一，但在深渊圣殿，神明的意志才是唯一，他就算想为教皇辩解几句，想说些什么也有没机会，他甚至不敢违抗深渊。
也只有被深渊宠爱的圣女，也许可以为教皇说两句好话，打消深渊的怒火。
这也是阿灯阁火速赶到南大陆来找她的原因。
因为神明领域的原因，西大陆的传送阵无法传送到这里，消息也只能靠人工传递，所以他只能亲自来。
好在找到了她。
而应明月则被他带来的消息惊诧得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她目光颤动，半响才抿了抿唇，应明月没有提起教皇，而是先开口说：“这件事要好好想一想，长老，你先和我回去吧，我们慢慢商量。”
劝诫神明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阿灯阁也只是觉得她有些希望，所以他明白她的慎重，很快就点头，他很感激：“多谢圣女。”
圣女虽然是教皇培养出来的，但这件事涉及神明，她个时候还能答应帮忙，已经算非常不错了，阿灯阁顿觉多了几分希望。
应明月把他带回了邪神的公寓。
邪神他们还没有回来，阿灯阁又仔细把这件事的过程和她说了一遍。
这让应明月觉得很奇怪。
教皇身上怎么会无端出现光明力量？瑟纳尔当初还可以说是因为对天空心生不满，执念过重所以堕入黑暗，这种情况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可要说教皇信仰天空，她是一万个不信。
那光明力量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她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直到塞西斯和邪神偷偷摸摸回来，看到她完好出现在公寓里，塞西斯松了口气，赞颂道：“奥芙拉，你真厉害。”
刚说完他就发现了公寓里多出来一个人。
应明月这个时候没心思和他们开玩笑，只简短介绍了一句：“这是深渊圣殿的阿灯阁长老。”
听到深渊圣殿这几个字，邪神下意识就想走，应明月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意图，她赶忙补充了一句：“阿灯阁长老并不是代表圣殿而来，他找我有些私事。”
“私事？”
塞西斯悄悄打量了眼阿灯阁那张有些苍老的面容，偷偷对应明月说：“这也是你朋友？”
他怎么觉得不太像？
应明月随意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算是吧。”
还是邪神大人看出她似乎在为难一些事情，于是他主动询问：“你又有了麻烦事？”
应明月不敢把她之前在天空脸上看见了教皇容貌的事情说给他们听，但教皇叛逃的事情她没有隐瞒。
说完之后她还有些苦恼道：“也不知道教皇大人躲到哪里去了，西大陆是深渊圣殿的地盘，东大陆是天空教会的地盘，这两个地方都不好藏。”
至于前往南大陆或者北大陆，路上的时间实在太长了，教皇应该没有离开的机会。
这可真是烦恼。
她才发现自己觊觎教皇，马上就听到了这位教皇大人有危险的消息，坏事一件接一件。
想了想，她打开之前教皇给她的储物装置，把教皇以前给她的那面小镜子找了出来，之前她的联络都是教皇亲自接收的，也许他身上还带着那面小镜子。
阿灯阁长老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圣殿的通讯装置，可他很快摇头，“没用的，在南大陆用不了，这种通讯装置只能在东西大陆，在主神的领域使用。”
应明月知道用不了，她来到南大陆之后就没有用过了，不过她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面小镜子用不了是因为南大陆这边混乱的神明领域，那如果她祈求一位神明的庇佑，以神明之力连通，是不是就能用了？
神明伟力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她将小镜子捧在掌心，也没看塞西斯和邪神，只对阿灯阁长老说：“长老，待会儿我会祈求一位神明的庇佑，不是深渊，你别害怕，我和这位神明有过协议，祂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告知深渊。”
阿灯阁长老神情微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应明月双手合拢，面色虔诚赞美道：“永恒的月亮、静谧的主君，您是黑夜里的灯塔，是迷途者的指引，是......”
阿灯阁悚然一惊，本能就想跑。
塞西斯立刻拽住他的手臂，微笑着说：“长老别怕，有奥芙拉在，不会出事的。”
尽管他心里也对月亮有一些恐惧，但表面上，塞西斯现在已经可以表现得很淡定了。
至于邪神，他身形晃动了一下，终究还是没离开。
月亮很快投下银色光辉，在静谧的月光中，月亮神温柔的声音响起。
“我的孩子，祈求我的庇佑有什么事？”
应明月现在和祂也算熟悉，她不废话，直接就说：“我主，深渊圣殿的教皇叛逃，现在不知道藏匿在哪里，您帮我看看这面镜子能联络到他吗？”
她说完之后略微一顿，不等月亮神回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干脆直接道：“或者您能帮我庇佑一下他，如果能把他传送到您眷者的身边是最好不过了。”
“......”
月亮神沉默片刻，祂的声音充满温和的笑意。
“我的孩子，那是深渊的领域。”
这个小眷者与祂达成和解之后是想把祂当工具使用吗？联络、庇佑、还要传送？
况且在深渊的领域中，就算祂也得小心被深渊发现，一旦发现，祂就有不小的麻烦。
应明月抿了抿唇，知道祂说的也是实话，于是她思考了一下，快速道：“好吧，那只联络，您不会连这个也做不到吧？”
月亮神沉默了一会儿，才平静道：“我的孩子，你越来越嚣张了。”
“您放心，我只对您这样。”
应明月快速回了一句，再次重复：“您可以做到吗？做不到就算了，做不到我再祈求别的神明庇佑。”
意思很明显，做不到就别浪费时间。
应明月现在对这位神明已经很了解，和其他神明都不一样，月亮神是一位利益至上的神明，只要你能带给祂利益，就算你以凡人之躯辱骂祂，祂都付之一笑，如果你不能给祂带来好处，再赞美也没用。
所以她懒得和祂虚与委蛇，赞美永远无法取悦祂。
月亮神微微叹息一句，果然用带笑的语气感叹：“谁让我宠爱你呢，奥芙拉，你真是个叛逆的孩子。”
祂说着话，有银色的月光落在了应明月手里的小镜子上，随后是月亮神离开前的话语。
“有事可以向我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