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一个人对祂提出过这样的祈求, 想要分享祂的权柄。
当然，也从来没有人类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向一位神明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过月亮神今天遇到了。
祂没有生气, 但感到很新奇。
甚至还能面带微笑和应明月说：“我的孩子,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从未有人胆敢对我提出这样的祈求，也从来没有人会像神明祈求分享祂的权柄。”
神明的权柄和领域是祂作为神明的基础，妄图染指祂们的权柄和领域, 就相当于渎神。
应明月偷偷瞄了祂一眼，小声说：“您不是说会宠爱我吗？”
“我会宠爱你, 我的孩子，但没有神明会和眷者分享自己的权柄，这是神明领域，人类不可踏足。”
月亮神脸上依然带着温柔的笑，还为她解释了一句，作为神明来说, 祂的态度实在算是温柔。
但应明月心里毫无波澜。
虽然深渊神看起来脾气一般, 也容不下眷者忤逆, 甚至还不准她离开神国, 但是深渊爸爸给了她最需要的，也是最珍贵的, 允许她分享祂有关亡灵和厄运方面的权柄。
不是全部, 也只有关于这两个领域的些微权力, 但对神明来说实在弥足珍贵。
其他都是虚的, 月亮神说得这么好听，就跟她日常祷告一样，换个爸爸同样的话能再说一遍。
应明月默默撇了撇嘴，在月亮神温柔目光下稍稍抬起了些眼眸, 她用甚至可以称得上冷静的语气说：“看来神明也不是全知全能。”
这句话算得上非常挑衅。
月亮神眸光更深了，笑容也更温和了些。
但他依然笑着说：“我的孩子，难道天空和太阳愿意与你分享祂们的权柄吗？”
“不愿意。”
应明月回答得没有半分犹豫，甚至很快速，但她立刻就接着说：“可是天空愿意让我在祂神国里横行，太阳愿意为了我与您发生神战，您的宠爱，难道就只有一个月亮圣殿？”
而且她东西还没拿到手呢。
这段话实在猖狂。
月亮神显然对这位年轻的眷者内心的嚣张又了解了一些。
祂温和道：“那你希望在我的神国里横行？还是希望我为你去教训某位神明？”
应明月语气一梗。
她没想到月亮神这么配合，可她实在不信月亮神无缘无故会这么宠爱她，难道就因为她是太阳的眷者？这位神明大人不会有那种受虐倾向吧？
她乱七八糟想着，看月亮神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月亮神似乎觉察到她的某些想法，祂轻轻笑了笑，才说：“我的孩子，你真是个勇敢的人。”
勇敢=胆大。
月亮神显然是这个想法。
应明月有些被看穿的尴尬，她清了清嗓子当做掩饰，才一本正经道：“其实您可能误会了些什么才来眷顾我，但您恐怕不知道，我并不是天空的眷者，也不是太阳的眷者。”
“哦？”
月亮神面容面和，依然是温柔如闲谈般的语气。
“难道你是海神的眷者？”
“咳咳咳——”
应明月差点被自己呛到，她没想到神明也这么八卦，月亮神竟然还关注过塞西斯，不然怎么会说她是海神的眷者？
“当然不是。”
她理了理自己的表情，重新摆出略带桀骜的姿态，整理衣领，抚平袖口，做足了动作，才抬头挺胸气势昂扬说：“其实，我信仰的神明只有一位，就是深渊神。”
“......”
月亮神温柔的笑略微一顿，然后祂用带着稍许疑惑的声音说：“深渊？”
“没错，我只信仰深渊，所以您实在不用和我说这些，我本来就是黑暗阵营的眷者，信仰光明只是我的假面。”
这一下子跳了一个大阵营，月亮神很明显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露出笑容：“我的孩子，你似乎很擅长欺诈？”
而且很擅长欺诈神明。
“怎么会？”
应明月紧紧抿着唇角，像是被侮辱了一样，她有些不满道：“您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不能侮辱我的信仰。”
哪怕是神明她也不惧。
应明月略带些愤慨看着祂，目光中是压制但又无法全然压制的愤怒。
和那些被侮辱了信仰但又没法报复的狂信徒简直一模一样。
月亮神欣赏了一下她的表情，祂笑着说：“既然这样，那我现在带你去拜见深渊怎么样？”
应明月没有丝毫畏惧，甚至有些不屑道：“好啊。”
月亮神想什么呢？她还能在这种事情上骗人不成？她可是深渊爸爸最爱的女儿，祂真敢带她去见深渊，她待会儿就求深渊爸爸揍祂一顿。
让‘月亮妈咪’长个教训，知道什么叫二五仔的厉害。
而月亮神大约是被她之前的事情蛊惑到，即便应明月露出这样的表情，祂依然觉得她在蛊惑神明，只是表面镇定而已。
其实在以往应明月确实是这样。
不过这是唯一一次不同。
她真的是深渊宠爱的眷者。
月亮神笑意加深，祂朝应明月伸出手，语气温柔又和蔼道：“来，我的孩子，我带你去拜见深渊。”
应明月几乎没有半点迟疑，就把手放在了这位神明的掌心，站到了祂的身边。
银色光芒飞快闪烁，大约只那么一瞬，她眼前变幻模样，来到了一片有着广袤土地、阳光灿烂的神国之中。
应明月抬起头看了眼天上小了很多的太阳，尽管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的，但她还是震撼道：“这是太阳的权柄？”
月亮神笑着说：“是，太阳五分之一的权柄。”
哇！
应明月四处张望了一下，在心里大喊了声‘深渊爸爸牛逼’！
祂的神国里有太阳了，再也不是永恒的黑暗了。
月亮神看了眼她兴奋的表情，漫步在这片有着太阳的神国里，他的脚步看起来很缓慢，但应明月却感觉到周围的光影再次变化，再次清晰时，她已经出现在深渊的神殿之外了。
神殿边缘的眷者们有些吃惊，但很快反应过来，朝祂行礼。
“见过月亮神，愿您永伴黑夜。”
月亮神微笑着点头。
应明月倒是四处寻常，在人群里找到了深渊的执政官赫丽黛，她兴奋同她打招呼：“赫丽黛大人。”
赫丽黛愣了一下，看了她一会儿，才有些疑惑恭敬询问月亮神：“月亮大人，这是？”
应明月现在的状态看起来有些奇怪。
月亮神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温和又简短说了句：“她还在做梦。”
和祂一起来到深渊神国的并不是应明月本身，只是一段意识，受祂梦境领域的保护，所以也可以理解为她还在做梦。
赫丽黛似乎若有所思，她点点头，飞快道：“我主正在神殿之中。”
“嗯。”
月亮神牵着应明月走进了深渊神殿。
深渊神万年如一日，依旧坐在祂高大的神座上，面容被神秘遮掩，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那种威严、冷漠、不可违逆的气势。
月亮神牵着应明月，对祂微微躬身：“深渊大人。”
而应明月在见到深渊神的那一刻就想甩开祂的手，直奔深渊爸爸而去，可惜被月亮神拽住，没能甩开。
这位看起来极温柔的神明笑着说：“只有在我的梦境之力中，你才能维持清醒。”
这才是祂牵着应明月的原因。
否则她就会陷入光怪陆离的梦境中，而无法维持清醒，也无法留在这里，就像正常人做梦一样，控制不了意识。
应明月愣了一下，没再挣脱祂的动作，但她保持着这个动作，立刻向深渊哭诉道：“我主，月亮神虐待我。”
月亮神温柔的微笑微微停顿，就听到她继续委屈巴巴朝深渊哭诉：“祂还想杀我，您要为我做主啊。”
深渊面前，此时不哭什么时候哭？
月亮神自己要带她来见深渊，那她只好满足祂的愿望了。
不过深渊并未动怒，祂静静听完应明月的控诉，才用一贯冷漠的声音说：“月亮，以后常带我的女儿回来看我。”
入梦这个方法其实很好，很方便，正好祂的小眷者不愿回家。
应明月：“？”
她哭唧唧的表情顿时僵住，就连月亮神也有些诧异。
无所不能的深渊自然不会被人类的慌言迷惑，但祂的话依然让月亮神感到奇怪。
祂笑着询问：“深渊大人，她真的是您的眷者？”
“嗯。”
深渊轻轻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朝应明月伸出手，因为祂能看出来，来到这里的只是她一段意识。
但应明月就不开心了。
深渊爸爸怎么对她告状都没点反应？
她在稍稍的停顿之后，继续哭诉道：“我主，请您救救您可怜的孩子......”
“那你回到我的身边。”
“......”
应明月住嘴了。
回来那是不可能回来的，她也不甘心永生在这里侍奉深渊，虽然深渊好像对她不错。
深渊神的表情看不清楚，但祂显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意思。
叛逆的‘女儿’还不愿回家，祂也可以理解，毕竟她还小，小孩子都是这样。
眼看深渊爸爸这副冷酷模样，应明月就知道这次‘告状’大概已经失败了。
月亮神和深渊神的关系不错，就像天空和太阳一样，但月亮神怎么不喊深渊神哥哥？
她稍稍想了一下月亮神带着温柔的笑容呼唤哥哥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月亮神倒是不知道她想到了这种奇奇怪怪的方向，只是再次说：“深渊大人，是您授意她成为天空和太阳的眷者吗？”
应明月僵住了。
等等！月亮神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深渊爸爸......好像还不知道她当个二五仔，完了完了，祂不会愤怒之下捏死她吧？
应明月心跳得飞快，忙摆出哭丧表情，可怜巴巴看着神座上的深渊，小声说：“我主，我只是想为您尽忠。”
深渊静静与她对视。
在应明月可怜又委屈的表情里，祂注视了她好久，终于用略微叹息的声音对月亮神说：“她正处在叛逆期。”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应明月的所作所为并不是祂授意，但祂谅解了她的举动，并将那当做孩子的叛逆。
也算是对月亮神询问的解释。
月亮神大约没想到祂会这么说，他带着略显奇怪的笑容看了应明月一眼，轻声叹道：“原来你真是深渊的孩子。”
应明月总觉得祂的目光怪怪的，但她此时也不敢说些什么。
深渊神不计较那是好事，不然她要完蛋了。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孩子，应明月抿了抿唇，低下头，尽量让自己的目光显现出孩童的天真。
深渊默默看着她的举动，过了一会儿，又说：“不许再和太阳或者天空交流。”
“嗯嗯。”
应明月飞快点头，满脸诚恳，“您放心，我只是蒙骗祂们，我真正信仰的神明只有您。”
深渊看她答应得十分乖巧，说得又诚恳，大约也信了，于是祂点头，再次嘱咐道：“游历够了，早点回到我身边。”
“好的。”
反正无论他说什么，应明月都答应得很爽快。
深渊挪开看她的目光，将视线放在月亮神身上。
“太阳被我夺取权柄，弱小了很多，你可以逐渐侵占祂的领域。”
月亮神面带微笑，躬身道：“如您所愿。”
太阳和月亮在两个阵营中十分重要，太阳的领域越大，白昼越长，月亮的领域变大，黑夜就会漫长，这是神明间一场充满硝烟的争夺战。
应明月此时还没达到这个等级，她不太能听懂深渊这句话的意思，但她看得出，深渊神好像很重视月亮神一样。
月亮神虽然也是强大的神明，但应该不算黑暗阵营主神之下最强大的神明吧？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幕？
应明月思绪飞快，把这些有关于神明的隐秘和疑问都牢牢记在了心里，乖巧听着祂们说话。
但深渊和月亮并没有交谈太久，两位神明只说了几句话，很快，深渊看着她说：“你们可以离开了，奥芙拉，乖一点。”
应明月立刻点头，露出诚恳表情，越发地乖巧。
月亮神再次行礼，然后牵着她走出了深渊神殿，只留下深渊悠长的目光一直目送他们离开。
不多时，应明月被月亮神牵着回到了有着银月光辉的梦境之地。
月亮神松开手，看着她一溜烟躲到角落里蹲着，还用警惕目光看祂，祂轻笑着说：“我的孩子，你果然是个欺诈者。”
她确实是深渊的眷者，但她竟然背着深渊信仰天空阵营的神明，只是深渊宠爱她，没有过于计较。
但月亮神敢肯定，深渊一定不知道祂这位小眷者与天空的关系有多么亲密，大约以为她只是孩子的调皮。
祂并没有将这些都告知深渊，也是有自己的计量在其中。
深渊宠爱的女儿，这个身份很重要，至少她是第一个被深渊如此认可的人类。
应明月其实也清楚，所以她看月亮神的目光非常警惕。
这位神明绝对没有祂表现出来的温柔，甚至祂表现得太轻松、也太宽容。
俗话说得好，世上没有圣人，就算神明亦是如此。
如果一个人对别的人挑衅，甚至是卑微者的诬告与侮辱完全无动于衷、并且还能原谅她，给予她依然温和的待遇，那这个人一定是个心思深沉的人，甚至是个精通阴谋诡计的人。
月亮神就符合这一说法。
相比之下，应明月宁愿和太阳神交流。
太阳神脾气是暴躁了点，但单纯很多，至少能从表面上看出祂的喜怒。
“我的孩子，从今夜开始，你将成为我真正的眷顾者，愿你有个好梦。”
月亮神并没有再多说太多，祂在温柔微笑中陷进了银月光辉，然后应明月开始感觉到天旋地转，很快就离开了那片奇怪的空间。
但她并没有醒来，不知道是不是月亮神的恶作剧，她离开梦境之地后，似乎开始了正常的梦境，不过这个正常的梦境不太美好就是了。
她梦见了好多次自己当二五仔的场景。
这一晚上睡得她小心脏凉飕飕的。
第二天晨光照耀进房间里，她才从让人心慌的梦境中醒来。
虽然不是恶梦，但比噩梦还吓人，一个晚上她当个无数次二五仔，她梦见她把神界所有的神明都骗了。
应明月靠在床头缓了一会儿，抿起唇角看着殿顶上的浮雕，也不顾这里就是月亮圣殿，她咬牙道：“月亮妈咪，我看你当月亮神真是太委屈了，你该是深渊才是。”
房间里静寂无声，应明月也不管月亮神听到没有，总之这位愿意装得温柔体贴，那她就不客气了。
长长呼了口气，应明月在盥洗室里洗漱完毕，冷着脸走出了房间。
月亮圣殿里白天和夜晚人一样多，还有不少信徒在赞美月亮，应明月没理会这些，她直接找到了教皇，毫不客气道：“宝库在哪儿？”
教皇神色一怔，很快皱起眉头，试图和她讲解月亮圣殿的规矩：“奥芙拉......”
“别废话了，昨晚我入了主的梦境之地，得到了主的神谕，并不是我自己私用。”
她用一句话堵住了月亮教皇的讲解，然后又有些急促道：“要是不信，我现在就祈求主的神降，让祂亲自和你解释。”
教皇目光一顿，很快露出僵硬的笑容来：“主的神谕我自然相信，奥芙拉，你跟我来吧。”
他可不敢去质问主有没有下达这个神谕。
而应明月经过昨晚的梦境，她已经没心思等待塞西斯过来慢慢收集消息了，月亮神不是要装温柔‘妈咪’吗？行，她现在就拿着‘妈咪’给的宝贝浪迹天涯去。
怀着这种肆无忌惮的心情，应明月在月亮教皇的带领下来到了月亮圣殿的宝库，并看着教皇打开了月亮宝库的大门。
月亮圣殿的宝库虽然不如深渊圣殿和天空教会，但也很富饶，一片金光和各色元素光芒让她做了一晚上梦的坏心情都好了不少。
应明月深吸了口气，扭头对教皇严肃道：“现在我要遵循主的神谕，教皇陛下，请你把钥匙给我，出去稍作等待。”
教皇迟疑了一下，但他不敢想象有人敢偷神明的东西，这些积蓄虽然他也可以挪用出来发展圣殿，但名义上都是属于神明的。
略微停顿，教皇很快点头，把钥匙给了她，并嘱咐了一句‘当心’，然后他走出了密室甬道，只留下应明月一个人在这里。
教皇走后，应明月看着这一片充满富裕的宝库，她挑了挑眉，语气很有些凶巴巴道：“月亮妈咪，您的宝库垃圾太多，孩子现在就帮您清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