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并没有立刻答应她的话, 反而收敛了一些笑容，他平淡道：“深渊和天空不一样，你确定要入主的神国？神明并没有现在就召你入神国。”
“英斯顿不是说我主上次神降就是想召我入神国侍奉？”
应明月有些疑惑。
而且圣女入神国侍奉神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不能入神国侍奉才叫倒霉, 虽然对她来说不一样，可正常来说就是这样。
教皇却没有丝毫迟疑，他镇定道：“那些人知道什么？神明有没有召你入神国我还能不知道？难道你觉得英斯顿的话比我的话更真实？”
“不敢。”
应明月微微垂头表示尊敬, 之后又有些疑惑道：“那您这次召唤我回来是因为什么？”
既然不是神明蒙召，那有什么事不能小镜子里说, 非要让她传送过来，她现在可是知道，传送一次很贵的，深渊圣殿再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啊，她都心疼。
“没事就不能召你回来？”
应明月觉得教皇大人说了一句废话，但她不敢表示出来, 只好讪笑道：“当然可以。”
有钱人真是了不起。
教皇这才露出一开始的温和笑意, 语气怜爱摸了摸她的发顶, 道：“走吧, 你难得回圣殿一次，也出去见见长老们。”
应明月顿时苦了一张脸。
虽然她也谈不上什么后悔, 但骗了人家钱又去见事主, 总觉得有些心虚。
想了想, 她靠近了教皇一些, 决定等下就站在教皇大人身后，要是有愤怒过头的长老想打她，她就往教皇背后躲着。
本着这样的想法，她几乎贴上了教皇, 跟着他亦步亦趋走到大殿，果然看见了几个面色不太好的长老。
大概因为教皇在，没有人表现出特别愤怒的表情，只恭恭敬敬给教皇大人行了礼，才有人说：“圣女也回来了？”
应明月看了眼说话的人，是她以前薅过羊毛的一位长老，她有些尴尬对这位长老笑了笑，带着和善的目光从教皇背后探出半张脸和他打招呼：“长老好。”
教皇挑了挑眉，直接把她从背后拉了出来。
“躲什么？当时你不是很开心？”
应明月敢保证，教皇肯定是在嘲笑她。
但她不敢说什么，只在心里默默腹诽了两句，这才清了清嗓子，端正表情，摆出圣女的仪态来。
“诸位长老好。”
“见过圣女。”
之前说话的那位长老再次开口：“圣女这次回来，是准备要入神国侍奉我主了？”
应明月还没回答他，就听到教皇平静道：“我主并未蒙召，这件事以后再说。”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应明月很明显看到这位长老的目光凶恶了很多，连语气都多了几分愤慨。
“既然圣女殿下最近不准备去神国侍奉我主，那可否解释一下之前欺骗我们的事？”
这些长老们突如其来的愤怒不是因为她不去侍奉深渊，而是因为得知她暂时不会侍奉深渊，所以才准备来算账。
毕竟马上要侍奉深渊的圣女，他们也不敢因为这点小事找她的麻烦。
此时也只是有些气愤不过，质问一句而已。
但应明月看着周围许多位长老直勾勾的目光，有些艰难咽了口口水，她一咬牙，突然又改变了话语：“我决定了，今天就向主祈祷，我要入深渊神国侍奉祂。”
深渊没有降下雷霆劈死她，上次神降也没有惩罚，说明对她没什么恶意，她现在是深渊圣女，深渊应该不至于会对一个侍奉他的眷者如何，既然这样，应明月觉得侍奉神明这件事就有得说。
她至少有侍奉天空的经验，有这种经验的可不多。
深渊现在这么活跃，去神国侍奉祂是迟早的，早死晚死都得死，既然这样，那不如一次性解决好了，免得这次回去了，下次还得来。
应明月秉持着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干脆坚定道：“对，没错，我现在就祈祷，诸位长老不如等我得到深渊恩宠之后再来问责。”
她这么说，那些目光不善的长老们几乎都缓和了表情。
本来也只是一些金镑，只是气不过，涉及到深渊谁还敢真的找她麻烦？
一时之间大殿寂静下来。
只有教皇眉头皱起，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有些冷淡道：“你确定要现在向我主祷告？”
“嗯！”
应明月重重点头，还一脸诚恳朝他行了一礼，用真诚的声音说：“陛下您放心，我一定在深渊面前多说你两句好话。”
教皇依然面色冷淡，半响才终于挪开视线，他并没有被应明月的话取悦到，反而更加不悦：“随你，深渊神国是主的领域，要是惹怒我主，可别怪我不救你。”
应明月总觉得他的语气有种说不出的恼羞成怒感，但这种感觉显然和教皇不相配，她只当自己感觉错了，没有放在心上。
想了想，她露出甜美的笑，表情乖巧道：“陛下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忘了您对我的栽培。”
教皇眉宇间的冷漠更重了。
他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应明月实在摸不着头脑时，他冷哼了一声，干脆离开了大殿，连声招呼都没和她打。
应明月有些莫名其妙，于是特意询问之前那位长老：“陛下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长老也有些茫然，想了想才若有所思告诉她：“可能是因为神降？我主神降那天，好像没有提到教皇陛下，陛下为我主操劳多年，也许是心有不甘吧。”
“原来是这样。”
应明月恍然大悟。
教皇这是吃她的醋了？嫉妒她能去侍奉深渊？难怪一直在阻扰她去深渊的神国。
啧啧，男人心真是深不可测。
她心中叹息，又和长老唏嘘了两句，也没再试图去触怒教皇，她让深渊圣殿的神职人员准备好蒲团，当场就在大殿中央跪伏下来，诚心向深渊神高大的神像祈祷。
因为之前相处的都是天空神，应明月很少向深渊祷告，这么正式的还是第一次，所以她特别谨慎，在心理暗示了自己好久，才深吸口气，面色虔诚开始祈祷。
“我无所不能的主，我挚爱的主君，我执掌黑夜的主宰，您是亡灵的庇佑，是不祥者的君父，是罪恶者永恒的归宿......”
一开始，她很担心深渊会突然降下雷霆劈死她，因为她身上那些弥漫的黑暗气息，在上次进-入天空神国时被洗刷了，所以她既没有浓重的天空气息，也没有浓重的深渊气息，光暗在她体内再次达成了平衡。
虽然身在深渊圣殿，可现在到底是在白天，她还是有些心虚和畏惧的。
万一这位深渊神真是个性格暴戾、一天要吃十个小孩、青面獠牙长相凶恶的魔鬼，她只怕这一去很难善终了。
应明月一边祷告一边想着这些，面色却更加虔诚和卑微。
大约祷告了整整半个小时，深渊神像依然毫无动静，就在应明月以为深渊神改变主意，不需要她进-入神国侍奉的时候，大殿之外突然传来巨大的喧哗声，让周围围观她祷告的长老们都皱起了眉头。
之前那位说话的长老更是怒气冲冲道：“谁敢打扰圣女向我主祈祷？来人，给我拿下，用他的鲜血来祭祀我主。”
他的话语刚落，就有人面色震惊从殿外冲进来，跪伏在地，高声道：“长老，外面、外面我主神降了！”
“什么？”
正巧这时候应明月也结束了自己最后一句颂扬深渊的话，她面色虔诚跪伏在地，低声道：“赞美深渊，愿您黑暗永存。”
完成了祷告仪式，她飞快从蒲团上起身，好奇道：“深渊神降了？”
不等这个说话的神职人员说些什么，她和一众长老飞快走到殿外的台阶上，然后应明月看见了自己永生难忘的场景。
略带些昏暗的天空上，一道散发黑色光芒的门从幽暗漩涡中浮现出来，门下是漫长的台阶，台阶一直从门口蔓延到广场上，整个画面令人震撼又充满了神奇色彩。
周围已经有不少人跪伏在地，面色激动高呼：“赞美您，伟大的黑暗主宰。”
就连应明月身边的长老也在惊愕之后飞快跪伏下去。
“赞美深渊。”
一时之间，广场上都是赞美深渊的声音。
应明月下意识蹲在了一众长老里，她有些恍惚。
深渊神是个这么讲排场的人吗？这长长阶梯，一直连通到天际，难道祂准备亲自下凡？
她还没想明白这件事的原因，就看到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女性眷者从黑暗光门走出，她面容温柔，除了一身黑色神袍有些不符，看起来竟然有些像天空的眷者。
这位女性眷者站在高高的阶梯上环顾一圈，然后面带微笑询问：“圣女在哪里？”
应明月还在惊愕之中，旁边的长老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小声说：“圣女殿下，神使在召唤你。”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就是深渊圣殿的圣女。
怀着有些头皮发麻的情绪，应明月从跪伏在地的人群里起身，恭敬又虔诚道：“见过神使，我就是这一任圣女。”
面容温柔的女性神使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她柔和又友善笑了笑，开口道：“奥芙拉？”
“是。”
虽然不知道这位神使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但应明月不敢隐瞒。
面容温柔的女性神使点了点头，朝她伸出手掌，笑着说：“孩子，神命我接你入神国。”
应明月张大了嘴。
她和深渊神真的没什么交集，就连祷告都没有几次，大部分还是为了敷衍互助会和教皇他们，结果这位号称性格暴戾的深渊神竟然还派了神使专门来接她？
这合理吗？
还是她在做梦？
也许她目光中诧异实在太明显，女性神使微微一笑，再次说：“主是很宠爱你的，奥芙拉，你是个幸运的孩子。”
应明月总算收回了张大的嘴，也顾不上惊讶了，她飞快从地上起身，走到广场上，抬头仰望了一眼，她就顺着这阶梯‘噔噔噔’爬到了黑暗光门之外，那位女性神使所在的位置。
因为脚步比较急，她还喘了两口粗气。
女性神使并没有介意她这些小孩子的举动，她笑容温柔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迈进黑暗的光门之中。
进去之前，应明月回头看了眼底下跪着的长老们，看见他们目瞪口呆、眼里写满了羡慕和嫉妒的神情。
但她很快收回视线，因为穿过那道光门之后，她眼前的景象变成了一片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应明月在黑暗里眨了眨眼，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深渊神的神国就是这么黑的一个地方？她连面前有没有人都看不见，更别提怎么侍奉深渊了。
旁边一直牵着她的女性神使大约看出她的窘迫，她轻笑着说：“我倒是差点忘了。”
她掌心拂过应明月的眼眸，温柔道：“这是主的恩赐。”
下一秒，应明月就发现自己能在黑暗中视物了。
尽管眼前没有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但她竟然看得清清楚楚，和白天一样清楚。
她正惊叹于这件事的神奇之处，就感觉到女性神使牵着她继续往前走，她边走还边说：“我是赫丽黛，在神国中得主宠爱，充当主的执政官，为祂管理深渊神国，现在我带你去见主，主喜爱安静，你待会儿不要多说什么。”
应明月认真听完，乖巧道：“好的，赫丽黛大人。”
深渊神国竟然还有执政官？
天空神国虽然也有安伊娜安排一些日常事务，但她并不是天空的执政官，只是一位等级更高一点的眷者而已，但赫丽黛显然身份不同，能称为执政官，她在深渊神国的地位应该不低。
这么想着，应明月更加谨慎了些。
待会儿就要见到深渊神，她好紧张。
不知道深渊神脾气不好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带着这种说不出的惶恐，应明月被这位笑容温柔的执政官牵着一路穿过深渊神国，直往深渊的神殿而去。
整个深渊神国的布局和天空神国差不多，都是神殿高悬神国之上，而且和教皇之前骗她的不一样，她发现深渊神国里也有花圃、果园这些供深渊享用的日常设施，并且这里所有的植物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绿色荧光，看起来不是那么让人有食欲。
这里没有白骨、没有尸骸，但确实有亡灵，而且不少，它们都呈现出幽蓝色的模糊轮廓，在神国各处无意识飘荡，看样子没什么杀伤力，倒是挺漂亮的。
应明月偷偷打量了好久，对深渊神国的生活环境已经放心了不少。
看起来诡异，其实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唯一就是没有光，她不太适应。
穿过漫长的道路，她和赫丽黛终于来到深渊的神殿。
赫丽黛并不像之前安伊娜一样在神殿门口等待她，她陪着应明月一起走进了神殿。
宽阔殿宇中，高大的黑金色神座耸立中央，深渊静静坐于其上，祂身上穿着黑色弥漫金色纹路的宽大神袍，面容和天空一样被一层说不出的神秘遮挡，看不清模样，只能看到祂和天空一样完美的身躯。
但祂的气质更多的是霸道、冷漠、充满不祥和厄运意味。
据说神明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造物，祂们所有的一切没有任何瑕疵。
应明月现在深深同意这个说法，反正就看她看到的，这两位确实完美无瑕，只是给人的感觉完全相反。
赫丽黛在神座前跪伏下去，面上浮现深深狂热表情。
“我主，奥芙拉已带来。”
神殿里不止深渊神一个，还有一些侍奉的眷者，正跪坐于祂左右。
应明月偷偷看了一眼，也跟着赫丽黛深深跪伏下。
“嗯。”
深渊神没有多说，只从喉间溢出一个简短的字音，祂和天空仁爱、温和、怜悯的声音不同，他的声音充满冷漠和不可违逆之感。
而且和赫丽黛说的一样，这位主神好像不太喜欢说话，一个字之后，祂就没有再开口。
赫丽黛从地上起来，躬着身子缓步退出了神殿，留下应明月一个人表情有些懵依然跪伏在神殿中央。
这位执政官大人这就走了？也不交代些什么？深渊也没多说，那她怎么办？就这么跪着吗？
正当她呆滞之时，声音充满冷漠的深渊突然朝她伸出手：“来。”
应明月悄悄看了眼神明完美无瑕漂亮得像一件艺术品的手掌，小心翼翼爬起来，走到神座边上，她试探性把手递给深渊神。
深渊握住了她的手掌，然后在其他眷者们震惊的目光中把她拉到身前，抱到自己的大腿上。
应明月浑身僵硬，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一来就这么刺激吗？
不是说神明不近女色？还是说那只是形容天空？其实深渊是个享欲至上的主神？
她心跳得飞快，深渊却并没有做什么，只静静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过了一会儿，应明月实在受不了这个刺激，她用战战兢兢可怜巴巴的声音小声说：“我、我主。”
“嗯。”
深渊应了她一声，然后没了下文。
应明月不得已再次开口道：“我主，这样、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她还是个孩子啊。
“嗯。”
深渊依然只是简短的音节，没有任何动容。
应明月只好小心翼翼拽住祂宽大的袖摆，委婉道：“我主，您的、您的孩子有些害怕。”
深渊的手掌和天空不同，反而带着炙热的温度，祂宽大的掌心扶在她腰上，让她觉得腰间有些灼烧，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祂终于再次开口，这次说了很长一句话。
“我没有孩子。”
应明月哭了。
哇，深渊爸爸在怼她。
神话果然都是骗人的，谁说神明不近女色？谁说深渊不善言辞？造谣，都是在造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