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几天因小女儿无药自愈而越发迷信的秦立峰,没人把花园里挖出个小破盒子当一回事。
秦老爷子这趟出门是去的云省,有位经营珠宝玉石行业的老伙计在那边新置了个古色古香的园子,邀他过去小住,家里人都忙,他就带了外孙女楚谣一起。
见秦立峰还在一边念叨,要找大师看看铜盒上的字符有没有讲究,老爷子挥挥手把人赶走,省得杵在跟前碍眼。
“甭管你爸,让他自个儿折腾去。来,安安,爷爷有好东西送你。”
老爷子从带回来的手提箱里,取出两只红木首饰盒,放到茶几上,挨个打开。
稍大些的盒子里放的是只内圆外弧的淡紫色翡翠贵妃镯,稍小些的则放了枚平安扣,质地透亮,色泽翠绿,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镯子的原料是老金带我去赌石赌出来的,掏了一对镯子,安安和谣谣一人一个。剩下的料子文珊和曼曼回头也看看,拿去打两件首饰。”
秦老爷子说完又拿起另一只盒子里的平安扣,“这是我听说安安病好了以后特意选的,希望咱们安安以后啊,能一直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爷爷帮你戴上。”
秦安安不懂翡翠,却懂灵石,这么透亮的石头肯定很难得。
她配合老爷子的动作,低了低头,真心道,“谢谢爷爷。”
“这块翡翠不错,爸破费了。”蒋文珊心里那最后一丝,因老爷子明知孙女病愈,还带着外孙女在外面多玩了好几天才回来而产生的不快,也完全消失。
年轻时老爷子没少吃苦,过上好日子后也舍不得花钱大手大脚,能买下这个平安扣,可见心里还是有安安这个孙女的。
“这算什么破费,安安病好了,我这心里头高兴着呢!”
秦老爷子在云省住了大半个月,佣人过来问他早餐想吃什么时,就说想来一碗地道的蟹黄拌面。
蒋文珊做这一道最拿手,家里的佣人都没她做得好。
她放下茶杯,站起来说,“爸,我去给您做一碗吧。”
“不用,让厨房做就行。”
“不麻烦的,您和安安他们先聊着,马上就好。”
蒋文珊一走,沙发上就剩下爷孙四个,外加一个楚谣。
“谣谣,你去帮外公把行李拿回屋整理下,带回来的毛料挑出来给你舅妈就行。”
把人支走,就剩下爷孙四个,秦老爷子的视线略过身旁的小孙女和孙子,落在大孙女秦曼身上,有些为难地开口,“曼曼啊,你看方不方便让你表妹去公司实习?”
“她学画画的,现在在美术馆实习不是很好吗?”秦曼反问。
“你表妹觉得自己艺术天分不够,读研究生时打算换个方向,主攻环艺设计,这不和咱们家公司也搭边吗?”
秦老爷子不好意思跟儿子提,这才找上孙女。秦曼如今已经坐到集团副总经理的位置,安排个实习生的工作,就是随手的事,老爷子料想她不会拒绝,笑着说,“有你在公司照顾着,也没人敢糊弄谣谣,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学习学习,也搞清楚未来的发展方向。”
秦曼确实没拒绝,略一思索便点了头,“行,想搞设计对吧,我肯定给她找个合适的实习。下周一我让秘书办好后联系她。”
秦氏集团以房地产起家,地产下行,公司正处于发展新版图的关键时期,秦曼忙的脚不着地,前几天是为了陪妹妹才特意空出时间。
用过早餐,她就离开大宅,直奔公司。
秦老爷子到底上了年纪,舟途劳顿,又说了半天话,也回房休息去了。
秦安安还在留意楚谣,用早餐时两人挨着坐,她能明显感觉出楚谣的心不在焉。
其他人只当楚谣和老爷子一样,是累了。
蒋文珊吩咐人去把老爷子隔壁那间卧室收拾好,“谣谣也去补个觉吧?元旦假过完再回学校也不迟。”
秦凯想和妹妹说点“悄悄话”,巴拉完碗里最后一口面条,朝秦安安使了个眼色,顺手抄起趴在椅子上的六月,“我带安安上楼,帮她把新送来的猫爬架装上,省得这大胖猫老要人抱。”
秦安安这一间是个套房,外间是个小客厅。关上门,秦凯一屁股坐在地毯上,边拿剪刀拆包装边说,“楚谣身世挺可怜的,咱爷爷偏着她,爸妈也不好说什么。”
“爸好像对楚谣……”秦安安思考了下形容词,“不太热情。”
“咱们家和大姑家那些事,是好几十年前的历史遗留问题了。”秦凯开始拧猫爬架最底下一层的螺丝,“嗬,这还挺难装。”
“其实吧,爸和大姑小时候关系挺好,他就是恨大姑的亲妈,楚谣她外婆。”他接着说。
“楚谣的外婆是怎样一个人?”秦安安顺势问道。
楚谣身上的气息很纯净,不难看出是有修炼资质的,可也很容易看出,她根本就没半点修为。就算是她埋下的铜盒,她也绝不可能是制作的铜盒的人。
楚谣的外婆,自然成了秦安安怀疑的目标。
“我没见过楚谣的外婆,好多事情还是听太奶奶说的。”
那是秦老爷子的妈,老人家长寿的很,十年前过世时刚好九十九,差点就能达成百岁成就。
秦安安也记得那位在梦中许多年没有出现过的老太太。印象里,似乎有些重男轻女,对她找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孙女不太在意。
“楚谣她外婆是下乡知青,姑妈出生第二年,她考上大学以后就跟爷爷离婚了,后面一直没再联系过,也没回来看过姑妈。”
秦凯也觉得那位是个狠人,能丢下亲生女儿二十年不闻不问,可见足够冷血,“姑妈二十岁的时候,才跟她又见着。那会儿奶奶查出肝癌,去京市看病,爷爷为了筹手术钱,每天都去火车站帮人扛包,爸和姑妈就在医院门口卖冰棍。她是学医的,正好在奶奶看病的那家医院工作,遇上以后就说要把姑妈认回去。”
秦凯费了半天劲,刚把爬架最底下那块板装好,“要不还是让人来装吧?”
“哥,你接着说。后来呢?”秦安安让秦凯坐到一边,接过工具接着组装。
“姑妈那会儿都没见过她亲妈,当然不乐意了。爷爷也不同意,后来那位指着爷爷鼻子骂他自私,耽误姑妈的前程,姑妈自己也改口说愿意跟亲妈一起生活,爷爷就没再反对。”
秦凯很有眼力见儿地适时递上螺丝钉,接着说,“后来奶奶去世,爷爷打算回老家,爸放心不下姑妈就留在京市打拼,一开始给人搬砖,后来当小包工头、读夜大,创立公司……哦对,咱妈就是爸读夜大时候的英语老师!”
“那姑妈是怎么过世的?”秦安安把话题扯了回来。
“难产。”
秦凯叹口气说,“爸在京市留下后,头半年还常能和姑妈见面,后来就联系不上了。再联系上时,姑妈已经结婚了,爸那时候也混出了点样子,但跟陈家没法比,姑妈也不乐意他老上门,她怀了三次孕,三次都流产,爸劝她别糟蹋身体,不行就别硬拼,直接被她给赶了出去。”
“那之后陈家好像还找过爸的麻烦,爸一气之下就来了江城发展。再后来,楚谣出生,姑妈难产去世,爸一直觉得是楚谣她外婆和陈家人害了姑妈。”
秦安安把最后一块抓板固定好,秦凯打着哈欠比了个大拇指。
“对了,可别告诉爸妈我跟你讲这些有的没的。反正随便爷爷怎么宠楚谣,在爸妈和我跟大姐眼里,她也不可能越过你去。”
“我知道的。”秦安安心底一暖,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家人眼中的地位。
见秦凯又打了个哈欠,赶紧催道,“哥,熬通宵太伤身体里,你快回去补一觉吧。”
把人送走,秦安安靠着床边盘膝坐下,取出藏在锦囊里的木牌。
阴寒刺骨的气息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木牌上绘刻的纹路看上去像是阵法,却比她曾经在御兽宗看到过的更加高深,根本辨别不出是何用途。但总归,带有阴邪之气的东西不会有什么好用途就对了。
秦安安不禁怀疑,秦家一连串的不幸遭遇,会不会和它有关?
手中阴冷的触感,让秦安安从与家人团聚的欣喜中清醒过来,心中多了丝紧迫感。
她拼着魂飞魄散,也要魂魄归体,为的可不仅仅是这几日的欢愉。
她要让家人都好好活着,绝不重蹈话本中的覆辙!
……
借着补觉的名义,秦安安足足将功法运转了两个大周天,收势起身时,已经十二点多了。
下楼时只有蒋文珊在。
秦立峰去找大师喝茶了,秦凯和老爷子都还没睡醒。
“那表姐呢?”秦安安问。
“好像是她叔叔家那边有点什么事,让她回京市一趟,我给订了最近一趟航班的机票,刚让司机送她去机场。”
比起外甥女的事,蒋文珊更关心女儿的身体,“怎么睡了这么久,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妈,我没事。”秦安安摇摇头,心底想到,她得赶紧将修为提升到炼气二层,给家人准备点保命的东西。
还要找个机会,去一趟京市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