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告状

103

仪仗到了永昌侯府门口, 沿街的人都来瞧热闹。

如今姜漫在百姓眼中,俨然已经有那绝色美人倾国倾城的神秘。他们眼看着永昌侯府因为姜漫逃婚阖府下狱,眼见着七皇子为爱千里追妻, 不但不计前嫌,还不顾礼制, 死缠烂打也要娶姜漫做皇子妃。

“这得是啥样的美人啊?”大家都挺好奇。

“不行, 我定要亲眼看看。日后老了,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好给子孙讲古!”

可惜成亲那日姜漫直接从宫里出阁,百姓们翘首以盼, 结果什么也没看见,这几日都留神呢。

这不,中午见宫里摆出阵势,往永昌侯府宣旨, 消息灵通的, 立即就散了出去。

不到半日,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七皇子妃今日可能要出现露个面。

这还不去瞧热闹!

故而姜漫和林见鹤沿街过来, 却发现越是靠近永昌侯府,沿街的人越发摩肩接踵, 密密麻麻。

还好羽林卫开道,将人群拦在两侧。

姜漫疑惑:“怎么这样多的人?”

林见鹤冷哼, 也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话本子扔给姜漫。

姜漫满脑袋疑问,打开瞧了几眼,迅速翻过几页,脸色渐渐古怪。

“扑哧!”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倾国倾城?七殿下神魂颠倒?”

林见鹤淡淡看她一眼。

姜漫使劲压了压唇角,声音里却还是泄露出几丝笑意:“真难为他们这么能编排。不过有一点他们说错了。”

“什么?”林见鹤讲话本子拿回去,这次姜漫看清了他从哪里拿出来的。

原来这轿撵中旁边的机括是可以活动的。林见鹤轻轻一拉, 将从旁边拉出来一个抽屉。

姜漫见他动作如此娴熟,不由狐疑:“等等,你为何有这东西?观之情形,不像是新的,反倒像被人翻阅几遍,纸页有些旧了。”

“他们哪里说错了?”林见鹤避而不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姜漫又狐疑地看了眼抽屉,不知想到什么,眼睛里忍不住又有些笑意。这次好险忍住了,怕林见鹤下不来台。

她清了清嗓子,回答他道:“其实,不光七殿下神魂颠倒,我也对七殿下神魂颠倒呢。”

林见鹤感觉不妙,欲要止住话题。姜漫却没这么容易止住。

她如今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花言巧语,巧舌如簧。

好听的话滔滔不绝,说起来一点儿都不知道害臊。

只听她道:“择日我也叫人写个话本子,就写七皇妃对七殿下情谊甚笃,日思夜想,竟至忧思成疾,得了相思症。若是一刻不看见七殿下,便心乱如麻,寝食难安。见着七殿下便恨不得化成他腰间的环佩,缠着他,好一刻也不分开。”

“闭嘴。”林见鹤眉头狠跳:“成天胡思乱想什么?”

姜漫眨着眼睛笑:“怎么能光写七殿下为了我忧思成疾?也要让人知道我爱慕殿下如痴如狂才行。”

林见鹤见她说得越发孟浪,丝毫不知矜持为何物。耳根子便红得不可收拾,抿了唇,狠狠看着她:“你给我安分些,不然我——”

“不然怎样?”姜漫毫无心理负担,仰起头,视线又落在他唇角的结的痂上,也不知怎么就想起先前那个吻,喉咙不由自主咽了咽。

“你咬我?”她轻声道。

林见鹤眼底冒火,可能是气急了,低下头不由分说在她鲜嫩欲滴的唇上重重咬了一口。

“嘶——”

姜漫错愕。

她瞪大眼睛,对上林见鹤渐渐冷淡的目光。

她摸着嘴唇,扭头想找个明亮的地方瞧瞧,是不是咬破了。

没找着镜子,她拿舌头舔了舔,有点咸。

“你咬破了。”她嘟囔着,控诉。

“怎么也没有镜子。”她有些着急,待会还要在侯府众人面前耀武扬威呢,嘴唇竟然被咬破了,这可怎么呢。

林见鹤伸出修长如玉的手,将她胡乱摸索的手捋下去,冷声道:“别乱摸。”

姜漫忍不住又伸舌头去舔,也被林见鹤掐住了下巴,他的手指正好掐着让姜漫合不上嘴。

她咕咕哝哝:“快擦点药,带药没?”

林见鹤盯着那处看着,似笑非笑:“这下正好,待会下车,所有人都要瞧见我们两个嘴唇破了。”

饶是姜漫脸皮厚,想起那万人观看的情景,也有些尴尬。

她张着嘴,祈求道:“你让我将血舔了,旁人看不见的。”

林见鹤淡淡道:“不许。”

“殿下,永昌侯府到了。”轿撵恰在此时停下,陈公公的声音响起。

林见鹤抓了她的手,不给她机会,拉着她站在了车前。

喝。

姜漫吃了一惊。

好多人。

“出来了出来了!”

他们一出轿撵,远处的喧闹雷鸣一般响起来。一波一波的声浪。

人群也似一波一波的浪潮,往这边拥挤。

羽林卫严肃着脸勒令众人安静一点,不许上前。

早在永昌侯府门前等待接驾的众人脸色都要维持不下去了。

姜柔手里的帕子拧得成了个皱巴巴的死结,她还在不停地绞着。

她的目光从站着车前的两人身上扫过,耳边满是人群的惊叹,倒吸气声音。

什么“神仙眷侣”,什么“金童玉女”,什么“珠联璧合”……统统传进她耳朵里。

还有夸姜漫“天仙呀”、“果然倾国倾城”、“好美”……之类的。她越听,心里越不舒服。

她面上含笑,心里冷笑,以前也没见他们夸姜漫,如今她成了七皇子妃,倒是都来夸了。可见人都是善变的。

她的视线从林见鹤脸上扫过,这才收了回来。

永昌侯和侯夫人的面色便更为复杂了。

不过好歹在人前,当着林见鹤的面,他们也做出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在牢里的时候,孟玉静咬牙赌咒将姜漫骂得狗血淋头,话里话外都是万万不该将她接回来,果然是个晦气鬼,害得家宅不宁。

这会,她心里生不出什么喜悦。

她抓了姜柔的手,可惜怎么是姜漫这衰鬼嫁了皇子。

她拍拍姜柔,平静道:“放心,你一定比她嫁得好。”

姜柔露出个笑:“阿柔只要有爹娘陪着就很高兴,不敢痴心妄想。”

二人正说着话,姜漫和林见鹤已经下了车。

永昌侯提醒了一句,忙带着几人上前接驾。

“见过七殿下,见过七皇妃。”

姜漫的视线从他们头上扫过,只在胥琛处顿了一下:“起来吧。”

她竟然丝毫不守礼数,七殿下都没开口,她倒是先说话了。

永昌侯眼里闪过不虞,带着众人起身:“谢殿下,谢娘娘。”

林见鹤与姜漫走在前面,陈公公等人伺候着。

侯府几人在后头跟着。

姜漫没看见刘婆子,便想摆脱这些人,到自己院里去。

她扯了扯林见鹤袖子。

林见鹤嘴角一抽,警告地看她一眼,让她老实一些。

姜漫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永昌侯却先开了口:“府上接到宫里的旨意,一早便准备迎接,唯恐接待不周,怠慢了殿下。小女无状,素日教养不周,不知好歹,竟敢逃婚,都怪老臣教导无方,臣万死难辞其咎。今承蒙殿下庇佑,得以一家平安,不胜感激。府上已备了薄茶,还望殿下不吝赐教,前往一品。”

“至于皇妃,内人昏礼前未得机会叮嘱,此次还望殿下成全她们母子一片心意,让她们母子说说梯己话。”

姜漫诧异。永昌侯这番话可谓说得诚心诚意,感天动地。林见鹤无论如何不能不答应。

“你想做什么?”林见鹤低头问姜漫。

他的眼睛清澈透明,满是纵容。好像在说,不管做什么都随她高兴。

姜漫本来想直接回自己院子里找刘婆子。

被他这么一问,不由咧开嘴笑,却扯到了嘴角伤口,“嘶”了一声,笑道:“就听永昌侯的罢。”

她想的是,她本来都没打算怎么样呢。孟玉静找她做什么?

她还不知道方才她那一声轻“嘶”,让孟玉静猛然注意到嘴角的伤口。

他们本就看见了林见鹤唇角伤口,去没有做他想。如今再瞧见姜漫嘴角的,孟玉静脸色立时难看起来。

永昌侯也为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女儿感到脸上无光。

他立时引着林见鹤去书房,半晌,回头,目光沉沉地盯着姜漫看了一眼。

姜漫回以淡淡的视线。

孟玉静见林见鹤一行人走远了,脸色立时便冷了。

她声音里满是厌恶,掀起眼皮,淡淡从她唇角扫过:“你随我来。”

姜柔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姜漫一眼,上前扶了孟玉静的胳膊。

侯府下人听命行事,也跟着走。

一时只剩下姜漫。她方才给林见鹤使眼色,让他把人都带走了,好给侯府发挥的机会。

她也学着姜柔叹了口气,叹得比她更长,比她更无奈。

“唉!”

孟玉静回首,气得胸膛上下起伏:“还不跟来!”

姜漫“咔擦”一声,便顺手折了院里最好看的那朵花,孟玉静脸色一变:“你这个扫把星,别动我的花!”

姜漫动作一顿,将花瓣捏得落了一地,抬头笑道:“扫把星说谁呢?”

孟玉静见她将那唯一一枝花踩在脚下,心口这些日子积压的火气一股脑全都喷发,再也忍不住,几步走过来,扬起巴掌就打。

“还能说谁?我真后悔将你接来!你从你来了,阖府不得安宁!”

“啪——”

姜柔眼皮一跳。

只见姜漫不知道哪里抽出来一截短棍,狠狠敲在侯夫人扇下去的手腕上。

孟玉静嘴里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尖叫,脸色发青,额头上全是汗,人站也站不住,抱着那一截腕子,疼得直抽搐。

“夫人!”红药忙扑上去。

一时间,所有人围着孟玉静忙乱起来。

反观姜漫那边,却冷静得不像话。

真是一边人仰马翻,一边却冷眼旁观。

姜柔心里一惊,眼眶泛红,气得道:“姜漫,你太过分了!你竟敢打母亲!”

姜钰听闻母亲的哭声赶来,一见如此情景,目眦欲裂,冷声道:“姜漫,你罔顾人伦,竟敢辱打亲生母亲,畜生不如。我倒要看看七殿下知道自己娶了这样一个女子,会怎么看!”

他吩咐下人立即将孟玉静带回去用药,请大夫立即诊治。

原本慌成一团的人,在他三言两语下立刻井井有条。

姜漫漫不经心踩着脚下的花儿:“小孩子才告状呢。你果然没什么长进,不管几岁,都爱告状。”

她笑了笑:“你告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