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翌日, 酒醒。
日上三竿,嗓子冒烟。
姜漫揉了揉眼睛,就见日光从窗户纸里照进来, 照在桌前支着手睡着的人脸上。
他的头发细密柔软,乌黑如缎, 浓密地披散着, 束发的簪子不知掉到何处去。
这可真比一幅画也好看。
她呆呆看了半晌,才在一道低低的哑声中红了脸。
“看什么?”林见鹤掀起眼睑, 闲闲看过来。
“你没睡?”姜漫坐起来,在地上找自个的鞋, 一边不自在的低头回避。
林见鹤嗤笑一声,眼睛看向门口:“在那。”
只见两只鞋正以极不相同的姿势躺在相隔甚远的两处。不难想象它们经历了怎样的旅程从床头到了那里。
姜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登时脸色涨红,扑通一声跳下床, 跑过去将自己的鞋穿上。
她恼羞成怒:“你一夜都没有睡么?”
林见鹤似笑非笑道:“我又没喝醉, 又没耍酒疯。又没大吵大闹,还要逼着人家听我唱歌。唱歌也就罢了, 把院里的乌鸦都吓跑了。我怎么敢睡着,万一引来什么妖魔鬼怪将我的魂也勾走, 那不是很吃亏。”
姜漫捂着脑袋,欲哭无泪。
“我上辈子明明没有这样对不对?”她期待道。她不记得自己会耍酒疯啊。
昨晚的记忆猛地闪过, 她耳根子红得发烫。
林见鹤嘴角破了,还结了痂,他见姜漫这副躲躲闪闪的样子,嗤笑,带着嘲讽:“你上辈子也没有醉了就发疯啃人的毛病。”
不知想到什么,他面色变冷, 怀疑地看向姜漫:“还是说,你——”
“没有!”姜漫大声道,“我上辈子就没有在别人面前喝醉过!”
见林见鹤盯着她不放,她举手道:“我上上辈子,还不到喝酒的年纪呢!更别说喝醉!”
林见鹤这才收敛了目光中的冷意。却有意走近,低头让她看自己昨晚的“杰作”。
他用似笑非笑的口吻:“喝醉了咬人?还偏咬人的唇,什么毛病?”
姜漫给他激出无限的勇气,踮起脚狠狠在他嘴唇上又“咬”了一下。
林见鹤的嘴唇是很软的。像他的心一样柔软,像他的头发一样柔软。
嘴角还有酒香。
姜漫本想咬他一口,叫他不要嘲笑自己。
可是嘴唇碰上去,她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一下。
像是有人拿一根羽毛,轻轻在她心上挠了一下。痒痒的,酥酥麻麻,骨头里泛起泡沫,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她没有意识的时候,在林见鹤唇边流连,两人唇齿相接,林见鹤目光渐渐变深,他低下头,仿佛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儿在撒娇。
等姜漫呼吸不上来,脸上泛起红晕,伸手去推林见鹤,却觉得身体被一双铁箍箍住,再也挣扎不开。
她的胸脯急剧起伏,脸色因呼吸不及而通红,整个人粉嫩粉嫩如一朵不胜娇羞的海棠。
林见鹤终于停下这个吻,让她得以喘息。
他眼里的人目光含水,鬓角汗湿,脸颊白里透红,像一颗鲜嫩欲滴的水蜜桃,散发着香甜的气味。
他眼底有火在蔓延,紧紧抱着姜漫,低声道:“你怎么这般不矜持。”
姜漫骨头里都泛着酥麻。林见鹤停下,她觉得心里骤然一空。
她大胆地伸出手去,环住林见鹤脖子:“抱我。”
林见鹤额角青筋直跳,呼吸里压着极大的痛苦:“你老实点。”
姜漫直接跳到他身上,撒娇一般:“林见鹤。”
声音软软的,尾音儿拖长,像有人拿羽毛轻轻挠拨林见鹤的心。
他扭头,伸手将她往下拉,生气道:“不行。”
姜漫将头埋进他脖颈,死死攀着,挣扎着,不肯下去。
林见鹤一僵,一字一句:“还不下来。”
姜漫“啧”了一声,狐疑的目光打量他:“哼。”
林见鹤视线黑压压看过来,气得不行,将她掉了个个人,直接打横抱起来,大步往外走。
这下轮到姜漫慌了:“哎!哎!林见鹤,你瞧我们这副样子,怎么见人呢!你快放下,不能让人看见!”
林见鹤充耳不闻,只是掠着她一路疾行,用一个大披风将她裹得紧紧的,寒风一丝儿也吹不到。
姜漫仿佛听到一声轻笑声。
她也不由一笑,也不挣扎了。闲闲的逗林见鹤玩:“林见鹤。”
林见鹤不理她。
姜漫就唉声叹气:“我们才是新婚第二日呢。按理我今日要回门的。”
“三日回门。今日才第二日,你回的哪门子门?”林见鹤嗤笑。
姜漫不安分了:“那咱们今日去西山兴善寺去好不好?”
“不去。”林见鹤不知在别扭什么,故意跟她作对似的。
姜漫:“那你要做什么?”
她思索着:“旁的新婚夫妇都做什么呢?”
林见鹤眼前闪过姜漫粉嫩如一颗桃子的脸,脸色不由黑了。
不知到了哪里,姜漫感觉被放了下来,风也停了,寒也止了。
她将披风拨开,就见陈公公目瞪口呆看着二人,立马迎了上来,老脸笑得一朵菊花似的:“殿下与娘娘回来了。这便伺候梳洗。”
姜漫抖了一地鸡皮疙瘩。
“今日殿下不必公办,可陪着娘娘休息三日。”陈公公一边替林见鹤披衣服,一边笑眯眯的念叨。
林见鹤不知想到什么,抬手阻止他的动作。
陈公公疑惑:“殿下?”
林见鹤伸手一指姜漫,淡淡道:“妻子不该服侍丈夫更衣么?”
姜漫磨了磨牙,笑眯眯道:“好呀。”
她从陈公公手上接过白沙中单:“抬手。”
林见鹤张开双手。
姜漫拍拍打打替他披上:“顺便替你捶捶老胳膊腿哎。”
林见鹤拧着眉头不乐意地看她,换来姜漫得意一笑。
让你戏弄我。
她见陈公公递过来的是林见鹤一贯穿的藏青。伸手推开,往一排排宫婢捧着的盘子里一扫,指着一件黑底红边的,道:“要那一件。”
宫婢垂头躬身捧上来。
姜漫提起来笑眯眯道:“要穿得喜庆些才好。”
她在林见鹤拒绝的目光里将衣服给他披上:“让我伺候,就得听我的。”她拍拍林见鹤胳膊,换来一个嫌弃的眼神。
姜漫又给自己也挑了一身红底的衣服,站在林见鹤身边。
陈公公笑得合不拢嘴:“真跟一对璧人似的!”
林见鹤压了压嘴角,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
“不知殿下与娘娘今日有什么去处?”陈公公道,“奴才也好安排伺候。”
姜漫踮起脚,让林见鹤低下头:“再低一些,我够不着。”
林见鹤满脸嫌弃,却还是将弯下的腰又往下低了些,好让姜漫的手能够到发髻。
姜漫满意地将一支白玉簪插到林见鹤头上,笑着回陈公公的话:“要回门。”
“回门?不是三日——”陈公公及时改口,“奴才这便吩咐下去,令永昌侯府准备着。”
但凡跟过一个做事从不按常理来的主子,陈公公对这人世一切事情都看得开,也不会大惊小怪了。
姜漫既嫁与七殿下,当然不能是有罪之身。
昨日下令大婚,永昌侯府一家已经从牢里赦了出去,今日是在府上的。恐怕还余悸未定。
林见鹤抿唇道:“回去做什么?”
姜漫:“回去找人。”
他们坐上轿撵,由御林军开道,直往永昌侯府去,气派得很。
轿子里,姜漫道:“我的老嬷嬷你没把她怎么样吧?”
林见鹤冷哼:“你自己问她。”
“你那婆子来路不明,也不趁早打发。”
姜漫笑笑:“你找来扮三皇子的人也是来路不明。日后怎么办?让他一直扮下去么?”
“我自有办法教他听话。”林见鹤眸子低垂,“你能吗?”
姜漫道:“有时候叫人听话不只有一种办法。你的法子可以,我的也可以。”
林见鹤扭过头去,又生气了。
姜漫将头搭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他脖颈。
姜漫发现这是林见鹤的软肋。他一点也受不了自己撒娇。
“你何时变得这样了?”林见鹤额角青筋直跳,威胁道,“起来。”
姜漫使劲蹭了蹭:“我不。”
她笑弯了眼睛,抬头在林见鹤唇上亲一下,大声道:“就不,你咬我?”
林见鹤确实拿这样子的姜漫无可奈何。
她自从昨晚发了酒疯,打通了任督二脉,做事完全变了样子。
撒娇。
林见鹤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姜漫。
他没有应对之法。总是手忙脚乱,冷着脸凶她,叫她收敛些,离得远些。
可她一点儿都不听。像一块粘人的糖,越粘越紧。
好像不用他用力抓,她也会紧紧贴着自己不放。
他有些烦恼。但不可否认,心里的那头猛兽安安静静睡着,似乎已经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抿唇。扭过头去。耳朵一点一点发红。
姜漫凑近道:“告诉你个秘密。”
“何事?”林见鹤沉声道。
“你知道我那婆子为何在侯府么?她那样有本事,怎么会给人当下人?”
林见鹤不屑:“不是为那个叫胥琛的侍卫?”
“是呀!”姜漫笑道,“多感人的感情!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林见鹤脸黑了:“少看些淫词艳曲。知道吗?”
姜漫笑眯眯点头:“知道啦,听夫君的话。”
林见鹤抿唇,将目光移开,看向别处。
姜漫在他红透的耳根流连,笑得不能自已:“林见鹤,我怎么这么喜欢你。”
说着,她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你的嘴唇好香,有酒香。”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