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永昌侯府。
更夫的梆子敲了三下, 暗卫换岗时间到了。
“昨夜可有异常?”
“头儿!没有!”
暗卫们悄无声息交接。恰逢昨夜里出去的一群丫头入府。
暗卫首领眯着眼睛扫了一眼。
“这群丫头要挨骂了。”有个活泼的小暗卫幸灾乐祸,“贪玩,错过了落锁时辰。”
“等等!”
除了小暗卫, 所有人察觉什么,脸色顿时变了。
“怎么, 只有六个丫头?还有两个呢?!”
竹苑是他们最紧张的地方, 众人盯了几日,连那院子里有几棵树, 有几株牡丹,几丛竹子, 都一清二楚。更不要说竹苑只有姜漫主仆几人。
唯二的两个丫头,化成灰他们都能认出来。
“不好!”暗卫头儿立即意识到不对,“快传令封锁城门!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我入宫禀告陛下!”
一张张蒙在面具下的脸上渗出冷汗。小暗卫脸色也白了。
暗卫头儿迅速分配好任务,只留两人盯着永昌侯府, 其余人分作几路, 迅速按计划行事!
他满脸惭愧,一路疾驰飞奔入宫, 向皇帝请罪。竟然让姜姑娘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走,他只觉无颜面对陛下的信任。
他的额头渗出汗来, 从没有这样急过。
平日里这个时辰皇宫里亦会安静下来,后宫里除了当今早年在皇子府时纳的几个老人, 近几年没有进过新人,很少热闹之事。
七皇子的婚事却是出人意料受重视。
皇帝着礼部大办,皇宫里许久没有这样热闹的盛事。
皇上一向阴郁,近日却是难得心情不错。
暗卫头儿用上生平最快的速度。
宫里喜气洋洋的红灯笼、红绸子刺得他无地自容。
陈公公刚关上永安宫殿门,觉察到什么,回过头来, 目露惊讶;“大人,你这是?”
他声音一变:“发生了何事?”
“陛下歇了?”暗卫头儿面色煞白。
陈公公知道皇帝派他去了哪里。
正因为知道,所以此刻他心里更加惊骇。
他马上推开殿门,领着暗卫头儿进去。
*
京城里变了天。
一夜之间,朝中人人自危。
这第一件大事,永昌侯府抄家,全家下狱。
“要不说侯府富贵呢,那金银珠宝,财帛细软足足拉了几百车!我等普通人家再往前积攒几百年也攒不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抄了好,大快人心!”
“嘘,这其中水深着呢,小心引火烧身。”
众人面面相觑:“永昌侯触怒圣上,抄家下狱,有何不能说的?”
那人挑了粒花生米,吊儿郎当道:“下狱之人中,你们就没发现少了人吗?”
“姜二小姐,准七皇子妃,不见了。”他抬头冲众人一笑。
大家目露惊愕,头皮发麻,顿时做鸟兽散。
*
蒙磊又一次在七皇子府吃了闭门羹。
他眼睛里满是失落,像只灰心丧气的哈巴犬。姜姑娘不见了,林见鹤也闭门不见。
他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何事,但近几日城门紧闭,只许进,不许出,禁军快要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挨家挨户搜寻,搞得人心惶惶的。他是当真有些伤心。
这才多久,竟已物是人非。时局动荡,昔日好友一个个都失去联系,不知是否安好。
“吱呀——”陈公公提着沉甸甸的食盒推开门,长叹了口气。
见到门外垂头耷脑的青年,他满是愁绪的脸上露出一丝愕然:“蒙公子。”
蒙磊猛地抬头,双眼放光:“林见鹤——不是,七皇子说要见我了吗?”
陈公公摇了摇头,苦笑:“七皇子身体不适,御医交代需静养,公子请回吧。老奴也要回宫了。”
他叹了口气,上了马车,冲蒙磊摆摆手:“七皇子身体不好,蒙公子若是见到姜姑娘,务必带她来看望啊。七皇子见到她会高兴些”。
蒙磊见今日也见不到林见鹤,肩膀不由垮下来,没精打采地往回走。
他主要是担心姜姑娘。林见鹤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性格,很难想象他虚弱的样子。
大抵,应该也是在躲避皇上吧。自永昌侯府抄家下狱,如今人人都害怕皇上。
一个百年侯府说抄就抄,其他人还不是如蝼蚁一般?
这他爹说的。
大街上禁军不时骑马疾驰而过:“禁军搜查,闲杂人等退避!”这样紧张的情形蒙磊第一次见时还有些害怕,如今都习以为常了。
听闻不止京城如此,自京城至通州,沿途几百里,设了重重关卡,若是被查出身份有何不对,立即收押。
他心里不安,联想到姜漫的失踪,不得不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在搜寻姜漫。
蒙磊心里有个猜测:姜姑娘不想嫁给林见鹤,所以逃婚了。
皇帝震怒,故而永昌侯府出事。
他暗暗握拳,姜姑娘可一定不要出事。也不要被抓到。
若是抓到了,他不敢想象皇帝会怎么处罚她。
听闻近日天牢里的惨叫声日夜不止,太吓人了。
*
却说姜漫这边,她和刘婆子跟随傲慢公子上楼,即使见过不少繁华精致物事,也不得不感叹这船修得精妙绝伦。
雕花、镂刻、匾额、屏风、装饰,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精品。
尤其雕花镂刻,与京城风格大为不同。不比较尚察觉不出来,一比较才恍然,京城建筑装饰比之此处,可谓豪放张扬多了。
姜漫猜想,这船的主人大抵是个江南人。亦或者,造船之人是个江南人。
倒是与她此行目的地吻合。
年轻公子给他们分配了一间房,并不立即吩咐他们值守,只交代要老实待着,等候主子传唤。
姜漫与刘婆子连日奔逃,免不了有些疲乏。
几年来在侯府高床软枕,一下子睡通铺,姜漫浑身都有些痛。
此处屋子干净整洁,还可自行沐浴,姜漫不由叹了口气。
刘婆子替她倒水沐浴,姜漫趴在浴桶边沿,手指扣着桶上纹理,林见鹤的脸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脑海里。
这几日逃亡时无暇多想,如今静下来,她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到林见鹤了。
“想什么呢?”刘婆子见她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姜漫眨眨眼睛,压下心头不安:“这家主人不知是何人,是男是女。”
刘婆子撇嘴:“是男是女都怪得很。你是不是担心林见鹤啊?”
姜漫:“胡说!”
“担心也正常。”刘婆子嘀咕,“毕竟咱们抛弃他逃跑啦。试想,从古至今,哪个皇子发生过这种事?没有吧。”
姜漫幽幽道:“刘妈妈,闭嘴。”
刘婆子替她洗头发,一边道:“还担心别人呢,你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正说着,门外有人敲门,是带她们上来的年轻公子的声音:“二位,我家主子传唤。”
姜漫与刘婆子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