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刘婆子焦急地往街上望去。
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姜漫。不知道是路上耽搁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她也不是担心。就是心疼钱。
这醉仙酿一滴比黄金还贵,付钱的时候简直要她的命了。
街上人来车往,好几辆挂着家徽的马车往西南边去,刘婆子心知是去尚书府。
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仔细分辨,忽然眼睛一亮:“姑娘!”
那个穿着青罗裙,乌黑墨发上簪了支金步摇的,可不就是姜漫。
她跟旁人不同,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出来。
刘婆子趴在楼上窗边,使劲冲姜漫招手。
招着招着发现不对劲。
姜漫完全是顺着人流走,醉仙楼这么大个牌子在她眼皮底下,她完全没注意到似的。
眼看人就要走过了,她跺了跺脚,飞奔下楼,一把扯住了姜漫衣袖。
“小姐啊,醉仙楼在这儿呢!”
姜漫脚下顿住,眼睛里有一丝迟疑,最后看了她一眼,道:“跟我来。”
说完,也不管她,转头就走。
“醉仙酿!”刘婆子回头去看醉仙楼,可姜漫完全不等她,走得飞快。
她咬了咬牙,掩面追着姜漫跑了。
察觉她追上来,姜漫问道:“昨日你派去崇文馆打听的人是如何说的?”
刘婆子一愣,没想到她突然问起这事,却还是道:“老婆子说的都是真话。白日里明明有许多人瞧见那孩子挨打,却怎么都查不到一丝线索,邪门得很。那人仿佛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这事她自己也想不通呢。
“这是,去崇文馆的路?”刘婆子后知后觉出声。
姜漫脸上始终若有所思。
“昨日的车夫呢?”她问。
“说到这个,那车夫不见了。”刘婆子纳闷道,“没人知道去哪了。”
姜漫眼前仿佛蒙了一层迷雾。
她有些拿不准遇见林见鹤这个剧情反复出现,到底是剧情逼她必须按照原书走,还是另有缘由。
“这就是昨日我们下车的地方。”刘婆子拉住了她。
姜漫眼神一顿,方才抬头。
她神色一怔。
脸色有些白。
“姑娘要找的那人,我打听过,乃是崇文馆学子。昨日找不到人影,今日若是大力去找,定能找到。”她信心满满道。
姜漫目光掠过只剩银白的雪地,道:“不必。”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这里看见林见鹤受罚。一转眼,简直像她产生了错觉一样,竟然没有一丝痕迹。
就好像,根本没有碰见过一样。
她眼里若有所思,突然道:“尚书府的生辰宴好像快开始了。”
*
直到两人踏进贺府,刘婆子还搞不清楚是什么让之前一脸厌弃绝不肯来生辰宴的姜漫,决定来了。
不但来了,她一来就找大小姐。
这不是找事么?
姜漫的身份,如今京城里还没有人知晓。
她以为姜漫心中有气,要大闹一场,给大小姐难堪。
说实话,要是换成她,金尊玉贵的身份被人换了,替别人受苦,她心里也有怨气。
“姜小姐正在听雨阁陪我们家小姐。各府小姐如今都聚在一起。不知这位小姐是——”
“姜府的。”姜漫道,“找姜柔。”
她虽穿着简单,却处处透着不俗。
尤其头上那支步摇,在她小巧的耳朵边晃动,衬得肤如凝脂,眉目如画。
贺府下人听了个姜字,倒也不敢托大,好声好气让她候着,打发人去问。
不一会儿,小丫头气喘吁吁跑来,直点着头。
那人便知姜漫所说不假,即使没有请帖,也放她进园,让小丫头带路,引她去见姜柔。
刘婆子揣了一肚子疑惑,只是不方便问出来。
姜漫则在思索剧情。
贺府这场生辰宴,对于姜柔来说,是开篇最重要的剧情。
对这本书来说,这个剧情是男女主感情发展的最重要一环。
生辰宴上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乱子,姜柔“机缘巧合”帮了男主一个忙,两人的缘分由此而来。
她既是女配,扮演的便是给姜柔搭桥铺路的角色。
在这场宴会中,她便是那个乱子的源头。
上辈子,她按照剧情,跟随姜柔前来参加宴会,恰到好处与人起了争执,又恰到好处坑了男主一把。
男主为了此次宴会背后之事布下天罗地网,全被她搅乱了。
所以说这女配就不是人干事。
她的“莽撞”便给了姜柔出手的绝佳时机。
姜柔帮男主一把,在光风霁月的男主心中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本来,姜漫不打算来凑热闹。
但是林见鹤两次出现在她面前,时间地点,一切都一模一样,实在不能不让人震惊。
她要来验证一下,这剧情,是不是非走不可。
若是非走不可……
她嘴唇抿了起来。
姜柔一见到她,便露出惊喜的笑容:“阿漫你来啦?”
听雨轩中一众贵女都面带探究打量着姜漫。
“这双眼睛跟侯夫人可真像!”有个包子脸的小姑娘惊讶道,“莫不是阿柔外祖家的姑娘?”
姜漫目光放到姜柔脸上。
姜柔脸上笑容依旧灿烂,嗔道:“这你可就错了,这是我的亲妹妹!”
“啊!”
“阿漫,来。”姜柔拉她上前,对众人道,“你们也觉得阿漫的眼睛像我娘吧,正是因为如此,我娘认了阿漫做女儿,以后她便是我们永昌侯府小姐,你们谁都不许欺负她,否则我第一个饶不了。”
她说话时含嗔带笑,语调娇俏,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众人放在姜漫身上的目光便多了些什么。
还以为跟孟家有关,没想到只是个认养的。
姜漫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过,发现上辈子跟她起了争执的那人时稍顿了顿,随后便就近坐到了临水一边的座椅上。
不知道她不主动,剧情会怎么变化呢。
“阿柔,好端端的,为何要养个别的来历不明的,凭白失了你的身份。”说话的正是方才姜漫看的那姑娘,南宁伯府的小姐,于婉儿。
“不许瞎说,什么叫来历不明的。”姜柔嗔怪地骂了她一句。
于婉儿斜睨了姜漫一眼,手指上绕着一缕头发,冷哼道:“那些乡下长大的丫头,世面没见过一点,心气儿却高得很,你可小心点。”她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姜漫听得清楚。
一旁的其他人眼神互相示意,倒也不开口。
于婉儿开了口,他们不管是帮还是怼,决计是讨不了任何好处。
再者,她跟姜柔关系最好,轮不到别人越到她前面去。
大家都知道,因着南宁伯府上的糟粕事,于婉儿最恨心思深的庶女穷亲戚之类了。
姜漫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于小姐说得对。”她深表同意地点点头,“确实该小心些,不然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你——”
姜柔眼睛垂下,拉住于婉儿:“好了好了,连我的面子也不给么?欺负我妹妹我可不跟你玩了!”
“哼。”
上辈子,姜漫直接将于婉儿推水里去了。
于婉儿砸中水中潜伏的暗卫,南宁伯大发雷霆,彻查,男主埋下的线一下子乱了套。
她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仿佛透过那层倒映着楼阁的水面,看见了底下不为人知的秘密。
等她回过神,却发现众人一拥上前,指着对岸:“那是谁家公子?”
对面湖心亭中有两人对弈。
一人衣冠胜雪,一举一动皆可入画。
那便是男主梁玉琢了。当朝贵妃之子,三皇子。
姜漫被这群姑娘吵得耳朵疼,打算换个地方呆。
正在这时,她感觉有一只手,狠狠从背后推了她一把。
她猛地回头,看见于婉儿脸上一闪而逝的恶意笑容。
姜漫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的,是她不去推于婉儿,于婉儿竟然主动跑来推她下湖。
从结果上看,剧情没变。
但过程变了。
姜漫嘴角勾了起来。
她在于婉儿蓦然睁大的眼睛中抓住栏杆,稳住身形后一脚踢到于婉儿身上,将她踹得倒飞出去。
湖面依旧平静。
于婉儿喊打喊杀。
姜漫笑了。
对面对弈之人似乎抬头向这边看了一眼,在她脸上停顿了一下。
这些姜漫都不在意。
她对于婉儿道:“抱歉,怕你落水,不得已而为之。你的衣服啊精神损失啊侯府都会赔偿,让人上门来要钱吧。”
天可怜见,她这是真心替她打算。有钱不要白不要啊。
于婉儿却气得差点厥过去。
“阿漫,你不要辱她了。”姜柔有些生气,“你怎么能下这般重的手,她若是真伤着哪里可怎么办。”
姜漫左耳进右耳出,她在众人或好奇或嫌恶的目光中一直守到跟姜柔一起离开。
期间没有发生其他意外。
男女主的初见,被她彻底搅没了。
回去的路上,她一路哼着歌,姜柔几次开口说不成样子,都被她笑眯眯拒绝:“我高兴,高兴还不能唱歌吗?”
回到侯府,刚走到主院,侯夫人身边的奶妈便一脸严肃堵住姜漫。
“二小姐,夫人请你进去。”
姜漫心知小胖子告状了。
她点了个头,跟上,“走吧。”
姜柔蹙眉:“阿漫闯祸了?”
“二小姐将小世子打了!”孟婆子冷声道。
“什么?!”姜柔一把抓住姜漫,“阿漫。”
姜漫回头。
“我知道,我知道昨日阿钰她维护我才对你无礼,但你怎么能打他?”姜柔心疼得眼眶都红了。
姜漫:“我没打他。”她甩开姜柔的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只是她没想到姜柔被她一甩就摔地上了。
她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眼摔在雪地上的姜柔,叹了口气。
以姜柔的气运,就是她摔着,姜柔也不会摔着的。
孟婆子怒目而视:“二小姐!”
她心疼地一边扶起姜柔,一边厉声对姜漫道:“小世子腿伤得很重,侯爷和夫人一直守到世子睡着,我老婆子说句僭越的话,你心思太过歹毒了。”
“阿漫,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你有气也朝我来,阿钰他还小,你不要再欺负他。”姜柔衣衫有些乱,沾了雪,看起来弱不禁风,摇摇欲坠,一滴泪顺着她眼角滑下,很是凄惨。
姜漫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不出所料,身后传来呵斥:“姜漫!”
姜漫回头。
侯夫人眼眶是红的。
她扶着丫头的手出来,眼里很是失望。
毕竟事关侯府私事,姜漫被请到屋中。
小胖子睡着了也在喊疼。
姜柔眼泪夺眶而出:“阿钰怎么了!”
侯夫人厉声道:“你给我跪下。”她指着姜漫。
两个婆子很快上前来,要压她。
姜漫看了她们一眼,婆子一怔,一时没敢上前。
“阿柔你身上怎么回事?”细心的侯夫人发现姜柔衣衫乱了,腕子上还有擦伤。
姜柔忙将手藏到身后:“不碍事,不小心擦到。”
孟婆子看了侯夫人一眼。
“怎么回事?”侯夫人声音沉了下去。
孟婆子不带感情道:“二小姐推了大小姐一把,将大小姐摔地上了。”
侯夫人全然对姜漫失望:“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们也没有对你寄予什么期望,只要你爱护弟弟和姐姐,心怀善意,日后嫁人,便全了我生你一场。可是你,你竟如此歹毒。”
姜柔脸色一白:“阿娘,阿漫她不是故意的。”
“啪——”永昌侯摔来一盏茶具,朝姜漫砸去。
“逆女。”他冷冷道。
姜漫脚下一挪,不动声色躲开。
永昌侯心疼地抓起姜柔手腕看了眼:“还愣着做什么,请大夫!”
下人忙哆嗦着跑去请。
其余人冷眼看着姜漫,屋中气氛有些诡异。
她像是个局外人。
侯府人人不喜。
姜漫突然道:“姜钰怎么了?谁说我打他了?刘妈妈,你说。”
刘婆子张了张口,很识相地开口:“二小姐真没碰世子,世子,他,他要跑来打二小姐,不小心自己绊倒了。”
侯夫人怒骂:“你还狡辩!当真不该将你接回来,才来几天,就搅得鸡犬不宁。”
永昌侯冷冷道:“去祠堂罚跪,三日不许出来。”
话音刚落,床上传来一声软软的“娘——”
却是姜钰醒了。
他揉着眼睛,很厌恶的看了姜漫一眼:“娘,她没打我,是我自己绊倒的。”
侯夫人一怔:“阿钰,姜漫做错事就要受罚,你不必替她开脱。”
“我讨厌她来不及,才不会帮她!”小胖子冷哼一声,“本世子才不屑冤枉人。”
姜柔敛了眸子,娇憨道:“阿钰醒啦,你可吓死大家了,我就知道,阿漫才不会那么坏。”
姜钰被送回来时便疼得昏了过去,孟玉静心中怒火憋了半天,早已冲着姜漫发作,如今证明她是无辜的,她一时有些愧疚。
“阿漫,好孩子,阿娘冤枉你了。”
“嘶。”姜柔摸着手腕疼得皱了皱眉。
“大夫呢?”永昌侯目光冷厉。
“侯爷,大夫马上就到,马上!”
姜漫垂眸,冷不丁开口:“阿娘,那对偷偷把我换了的夫妇怎么样了?”
姜柔脸色一白。
永昌侯皱眉:“念在他们生了阿柔,又将你好好养大,此事休要再提!”
姜漫抬头盯着侯夫人:“你不恨他们?”
侯夫人嘴唇一颤。
姜漫的眼神让她不知怎么有些愧疚。
这个孩子是她千辛万苦生下的,所以他们把姜柔捧在手心养大。
只要一想到那个乡下女人换了她的孩子,她便心生怒气。
只是……
她看了眼脸色发白,愧疚到无地自容的阿柔,她也不舍得阿柔一辈子活在痛苦中。
那日,知晓了身世的阿柔大病一场,险些没有活过来。
听说他们派人去接姜漫,她跪在他们面前,祈求他们放那对夫妇一码。
“阿柔自知罪不可恕,但是为人子女,阿柔没有办法看着他们受罚,求求爹娘,饶了他们!”她狠狠磕在地上,额头都磕破了。
那对夫妇毕竟是阿柔的亲生父母。若是处理了,阿柔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
孟玉静竟有些不敢直视姜漫的眼神。
“行了。”永昌侯拧眉看着姜漫,“即使你没有推世子,推了阿柔总不假,阿柔既然不与你计较,此次便饶过你,没有下次。我侯府容不得心肠歹毒之人。”
管家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摸了摸姜柔的头:“阿柔一日是永昌侯府大小姐,便永远是,你要记着自己的身份,谁都不能欺了你去。”
说罢他又交代大夫来了定要好好替姜柔看,便甩袖离开了。观其神情,前院应是来了重要客人。
“对了,”孟玉静想到什么,露出一个笑容,有些期盼地对姜漫道,“阿漫,你还没有自己的院子呢,这几日都住阿柔的院子,委屈你了,你喜欢哪处,自己挑。”
姜柔眼睫颤了颤。
姜漫心里门儿清,孟玉静是心里有愧,想用这个做补偿,好平她自己的心。
孟玉静这个人,指望她一直愧疚那是不可能的。
脑残书里的脑残人物,脑残起来不讲道理,她之所以提到姜柔亲生父母,也只是嫌姜柔烦。没有这一出,姜柔能给她演到明天去。
她可没兴趣奉陪。
姜柔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玩儿,孟玉静的提议正好在她预料之中。
毕竟都经历过一次了。
这次,她抬头,有些期盼地看着孟玉静:“我要那个温泉院子。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大冬天还要去山里找吃的,最怕冷。温泉是热的。”
谁还不会演戏了。
果然,姜柔咬了咬唇。
孟玉静有些为难。
姜柔曾经为了救阿钰落水,身体落下病根,所以侯爷才兴师动众为她引了一处温泉。
姜漫要住姜柔的院子,若是一开始,她定立刻否决。
可是姜漫所说,吃不饱穿不暖,阿柔从小用的玩的甚至砸了听响儿的,全都是最好的。
她心里便对姜漫有些怜惜,也对那个偷换了孩子的女人厌恶更深了些。
随着她沉思,姜柔的脸更白了,嘴唇被她咬得渗出血来。
姜漫:“啊,是我不对,忘了那是姐姐的院子。”
她有些酸涩地低下头,嗫嚅道:“我住哪里都行。侯府哪里都比我以前住的好,柴房也要暖和很多。”
她越说,孟玉静越愧疚。
姜柔红着眼眶开口:“给妹妹住吧,我,我身体早就无碍了。”她整个人摇摇欲坠,简直快昏过去了。
姜漫等的就是她这一句。
“姐姐你真好。”她由衷道。
姜柔虚弱地动了动嘴角:“应该的。”
孟玉静见姜柔都退了一步,心里对她的喜爱便多了一分。
姜漫对后续没了兴趣,捂着脑袋:“娘,我头疼,许是吹了风。”
“快扶小姐回去休息。”孟玉静交代下人。
脱身以后,姜漫深吸口气,感叹,果然不能跟姜柔多待。
鸡皮疙瘩掉一地。
想到到手的院子,她眼睛里狡黠一闪而过。
那处院子可是姜柔跟男主日后来往的重要助力。一日之内她砍了姜柔跟男主的初见,又砍了他们日后一连串剧情发生的关键地点。
啊,这砍剧情的感觉,真爽。
垃圾剧情,见鬼去吧。
第二日碰到姜柔,她陪侯夫人说话,眉笑眼开,酒窝若隐若现。
好像昨日换院子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姜漫于闲聊中问她昨日生辰宴之事,问于婉儿伤得如何,姜柔的回答虽是意料之中的拐弯抹角,却证明了一个事实:昨天的事,真实发生过。
剧情是可以改变的。
也就是说,两次遇见林见鹤定是个意外。
只要她不参与进去,剧情就不会按她的轨迹发生。
林见鹤自然也不会跟她有任何牵扯。
想到此,她自从见到林见鹤便一直悬着的心踏实了一些。心情难得不错,甚至有闲情逸致欣赏姜柔表演,在主院用完了早膳。
这份不错的心情陪伴了她一天。期间大大小小的倒霉事随时都在发生,却丝毫不减她的愉悦。
只是,当第三次在崇文馆前见到林见鹤受罚的景象时,她的心骤然沉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