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死牟安静地站在鬼舞辻无惨和八百比丘尼的身边,静静地保持着聆听的状态, 像是被其他二人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一般, 从未插入过他们的话题。
在八百比丘尼说出她唯一的目标只有青色彼岸花之时, 继国严胜倏然绷紧了心弦。
在继国严胜的心底里,也有着延续发酵了长达数百年的唯一的执念——他渴望不断地磨炼剑技,让自己成为最强的剑士。
早在他身为人类的时刻,身为继国家的继承人、未来的继国家主, 那时的继国严胜便生出了这样的目标——他想要成为这个国家第一的剑士。
那是他的理想,也是属于他的梦境——在过去的数百年间, 继国严胜一直都在做着同样的梦。
正是因为这一执念, 所以他才变成了鬼, 抛弃了鬼杀队剑士的身份,用属于【鬼】的变化侵蚀了自己的日轮刀, 成为了世间唯一一个使用着呼吸法和日轮刀的【鬼】。
但继国严胜从未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也从未后悔过让自己变成了鬼。
在他看来, 正如鬼舞辻大人所言, 人类的生命过于脆弱, 肉/体的变化到了一定的程度, 抵达了巅峰之后便会迎来衰败——在人类的身上, 变化的确是意味着【劣化】。
于是为了能让自己不断地磨炼着自己的剑技, 让自己抵达理想的梦境,成为这个国家之中最强的剑士, 继国严胜……舍弃了自己的人身, 让自己成为了上弦之鬼中的第一位——【黑死牟】。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把身为人类时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 但是从八百比丘尼的口中听到【缘一】之名,他才猛然发觉,原来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没有忘记过缘一,那个……与他在同一日出生的、他的双生弟弟。
继国缘一生来就是和继国严胜截然不同的人,哪怕他们的出生日期是同一天,他们的母亲也是同一人。
但继国缘一刚出生的时候,他的左边额角便生着火红的斑纹,如火焰般从额角往下蔓延——一度被继国家的家主、他们的父亲,视作不祥的象征。
更何况在武家出生的男孩,往往只有长子才能受到家族的优待——无论是父母的宠爱还是继承家族的资格,都只有长子才有资格获得。
作为双生子的他们,本就因为这样的前提而致使后出生的一方将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再加上继国缘一额角的斑纹,则更令继国家的家主意图将幼子丢弃。
但是他们的生母,那位身体孱弱却又温柔虔诚的女性,却无论如何都想要将那个幼小的孩子一同留下。
虽然她的愿望得到了实现,但事实上继国缘一的生活也没有因为她的怜爱而好到哪里去——被养在小小的、偏僻的角落里,拥有的只是一间三叠大小的狭窄的房间。
那里就是继国缘一年幼时的住所。
被当做继承人抚养的继国严胜,就连他们的母亲也难得见面,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丝毫不受宠爱的弟弟。
直到六岁那年,他头一次从家中的巫女八百比丘尼口中得知了【缘一】的存在。
在他询问【缘一】是谁的时候,那位巫女用他当时完全看不懂的目光望着他,轻声说:“是你的弟弟。”
继国缘一曾是继国严胜心目中最可怜的存在,是被他怜悯着的弟弟——但那样的曾经,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
当继国严胜听到从缘一口中发出的声音,看到缘一对他露出的笑容,听他用稚嫩而又陌生的语气,理所当然地对他说:“兄长的愿望,是成为这个国家最强的武士吗?”
“那么,我想要成为这个国家第二强的武士。”
是了,继国严胜忽然肯定,那就是他对继国缘一的看法产生变化的时刻。
分明只是个什么不会的、只会抱着母亲撒娇,黏在母亲身侧的胆小鬼,怎么可能成为强大的武士呢?
继国严胜只觉得,说出了这种话的继国缘一很恶心。
但继国缘一后来所展露出的模样,却逐渐令继国严胜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那样复杂的情感笼罩在他的心头,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名为【继国缘一】的阴影之中——因身为长子而理应继承的一切,都仿佛变成了继国缘一的施舍一般。
哪怕继国缘一曾消失过一段时间,但仿佛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一般,在长大之后的某一天,他们还是再次相遇了。
在那个时刻,继国严胜忽然想起来了一句话——那是在某一天的黄昏,继国严胜的日常练习结束之后,他和八百比丘尼一起坐在檐廊上,看着庭院之中的那株大树。
他问她普通的树有什么好看的。
八百比丘尼说:“正是因为普通,所以才格外珍贵。”
她将手掌放在继国严胜的头上,摸着他的脑袋轻声道:“哪怕是再怎么普通的存在,只要有足够漫长的时间堆积,付诸足够多的努力,也能变成令人意想不到的模样。”
正如庭院中那株古老的樱树,分明是在国家内随处可见的植物,却也在经过了漫长的时光与岁月之后,变成了古老而又庞大的存在。
是令人注目的庄重。
正如八百比丘尼本身。
年幼时的继国严胜曾无数次听她说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但她所擅长的东西,却远胜过任何一个【普通人】。
在继国严胜提出质疑的时刻,她才对他说:“因为漫长的时光实在过于无趣,所以只好找些事情来做,打发这种不知何时才能休止的无尽岁月。”
虽然早已察觉她并非他认知中的【人类】,但在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之后,继国严胜还是惊讶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里他总在思考她口中的漫长时光究竟有多么的漫长,但身为人类时的严胜,最为清楚地意识到这点之时,却是在遇到了鬼舞辻无惨的那天夜里。
【那是完全超出了他所想象的漫长。】
从过去的记忆里脱身,黑死牟依旧是那个从不喜形于色的上弦之壹,人类时的继国严胜早已被埋葬在了那个遥远的战国时代,现如今存在的,只有【黑死牟】。
鬼舞辻无惨深深地注视着八百比丘尼,不知应该从什么方面来反驳她,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他们共同的目标。
——因为那个目标对于鬼舞辻无惨而言是真实,而对于八百比丘尼而言,却只是荒唐的谎言。
鬼舞辻无惨一开始时也会害怕她发现【青色彼岸花能够杀死她】这一说法只是他编造出来的东西,但在过去了这么多年之后,他却有时候恍惚得连自己都要相信这种谎话了。
正因如此,忽然被其本身点明他们之所以会牵扯到一起的原因之后,鬼舞辻无惨才忽然清醒过来。
令他们关联在一起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谎言。
鬼舞辻无惨的沉默持续了漫长的时间,再开口时他没再提起半句有关【青色彼岸花】的事情,只是对她说:“那么在你所看到的未来中,半天狗和玉壶拿回了那把刀吗?”
“没有。”八百比丘尼低下眼睑,却因为彼此身高的差距而对上了鬼舞辻无惨的视线。
在他猛然缩紧的瞳孔里满是八百比丘尼的模样。
“为什么?”他问:“哪里出了意外,是因为他们能力不足吗?”
闻言八百比丘尼淡淡地开口:“我能看到的只有大概,为何失败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想要避免,不如再加派其他人去如何?”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微移,落在了身旁的黑死牟身上。
倘若要论起在现如今的世上最在意继国缘一的是谁,恐怕也只有他曾经的【兄长】了。
鬼舞辻无惨并不迟钝,之所以会斥退童磨而留下黑死牟,也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份——继国缘一的双生兄长的身份。
如果要说有谁会比鬼舞辻无惨更想得到那柄日轮刀,绝对是黑死牟。
“黑死牟。”
鬼舞辻无惨唤着他的名字,看到他在自己的身前倾身半跪,低下了扎着黑色高马尾的头颅——从鬼舞辻无惨的视角望去,可以看到从他的右颈攀延而上的、如红色火焰般的斑纹。
这样的斑纹其实时常会令鬼舞辻无惨想起那个初始呼吸的剑士,也会令他想起继国缘一额角的斑纹。正是因为这一原因,鬼舞辻无惨才极少召见黑死牟。
“无惨大人……”
黑死牟恭顺地开口,对鬼舞辻无惨的尊称令鬼舞辻无惨抬起了下颌。
他吩咐黑死牟道:“你也和玉壶他们一起去。”
这样的决策正符合黑死牟的心意,哪怕鬼舞辻无惨不说让他一起去,他也绝对会想办法提出这个要求——因为……这是时隔多年之后,他有了再次见到缘一留下的东西的机会。
继国严胜想起了多年之前的那个红月之夜,在九重塔下,变成了鬼的继国严胜,见到了已经白发苍苍、年迈沧桑的继国缘一。
在那一刻他才忽然明白,真正的天才,是连降临在每一个有着斑纹的剑士身上的诅咒,都能克服的存在。
所谓的【身上出现了斑纹的剑士会快速燃烧自己的生命,无人能够活过二十五岁】的说法,在继国缘一的身上根本不存在。
但是,人类都会老去,都会面临自己的死亡。
这一点,哪怕是继国缘一也没有真正克服。
所以他死在了继国严胜的手中——不是因为继国严胜在这么多年来实力快速精进,所以连继国缘一都不再是他的对手,而是因为……继国缘一已经过于年迈了。
他已经老到快要死了。
哪怕是到了这样的时刻,继国缘一仍挥出了继国严胜无法躲避的一刀,却在那一刀之后……站着死去了。
立往生——这是一名武士,毫无遗憾的终结。
但黑死牟却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并非是他打败了继国缘一,而是时间杀死了继国缘一。
哪怕是在继国缘一死后的多年,他也无法释怀他曾经存在这一事实。
但现如今,他要去做个了结了。
因为在接受了鬼舞辻无惨的命令之后,他从八百比丘尼的口中得到了另一个消息。
她同他说:“如果我的预言没有发生错误,你会在那里见到和你有关的孩子。”
已经成为了继国家家主的【继国严胜】,在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弟弟继国缘一之后,抛弃了继国家的一切,投身了继国缘一所在的【鬼杀队】,也成为了猎鬼的剑士。
这便是他额角和颈边的红色斑纹,以及他身侧的日轮刀的由来。
但八百比丘尼却告诉他:“你留在继国家的后代,现如今也加入了鬼杀队,而现在正在刀匠的村子里。”
黑死牟缩紧了瞳眸,下意识抬起了脸。
但他对上的却不止是八百比丘尼的目光,还有来自鬼舞辻无惨的目光。
实际上,若是黑死牟什么态度也不表示,其实也并非是什么大事,哪怕鬼杀队中有他的后代存在,但也与现如今的黑死牟毫无关联了。
但是……
黑死牟再次低下了脑袋,语气郑重地开口:“我会把他……亲手解决掉。”
——*——
在黑死牟也领命退下之后,偌大的无限城中只有鬼舞辻无惨和八百比丘尼的身影。
用年幼的形态出现在八百比丘尼视线内的鬼舞辻无惨现在究竟在做些什么,八百比丘尼完全不知道。
但她也不会问——哪怕鬼舞辻无惨其实也有一点点希望她开口询问。
哪怕自己不愿意承认,但在鬼舞辻无惨看来,正如他现如今越来越在意八百比丘尼都在做些什么,她也理应对他多些关注。
就算是人类的夫妻,妻子往往也会在意丈夫每日做了些什么。
但八百比丘尼却像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心,也丝毫不想知道有关于鬼舞辻无惨的任何事。
她总在保持着沉默,而不沉默的时候,说出来的话,也并非是鬼舞辻无惨想要听到的内容。
但鬼舞辻无惨却又从不开口,不告诉八百比丘尼他到底想要听到些什么——正因如此,哪怕八百比丘尼其实已经看出来了,她也只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都是这种不坦诚的人,只不过鬼舞辻无惨的不坦诚往往还会被其他的凶言恶语所掩盖,而八百比丘尼却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我一直都在寻找能让【鬼】克服太阳的方法。”
鬼舞辻无惨忽然开口。但说完之后他又猛地愣了一下。
八百比丘尼似乎没有看出他的异样,轻声应道:“是吗,真努力。”
这样的努力本就不出八百比丘尼的预料,倘若是鬼舞辻无惨对她说【我一直都在寻找让“鬼”不再吃人的方法】,才是真的会让她大为所惊。
鬼舞辻无惨是永永远远的利己主义者,他对一切的看法也都是以自我为中心。
清楚地意识到八百比丘尼并不乐意与他谈论这种话题,鬼舞辻无惨也没有单面讨好任何人的意图,他抿了抿嘴角,通过留在鸣女身体里的细胞唤来她,让她将自己送了出去。
这下整个无限城就只剩下它的主人和八百比丘尼了,鸣女坐在远处的房间里,询问她是否要将她送回京都的宅邸。
“不了。”八百比丘尼对她说:“把我送去浅草吧。”
鸣女虽然不明白她这样做的意图,却仍是按照她的吩咐,在浅草的一处隐蔽之地开了个出口,将八百比丘尼送了过去。
重重叠叠的障门关闭的声音在八百比丘尼的身后响起,在她的视线之内,所展露的是极为熟悉的地方。
她抬起脸,圆月高悬,夜色明静。
——*——
【数日前】
身受重伤的灶门炭治郎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
蝶屋的孩子们告诉他,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的我妻善逸和八百伊之助都已经恢复了身体,被派去执行新的任务了。
“但是炭治郎受的伤实在是太严重啦,所以到现在才醒过来。”
听到她们的话,灶门炭治郎心底里有些愧疚:“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虽然和灶门炭治郎年纪相仿,但神崎葵却从未真正上过战场,而是因畏惧退却,留在了专门负责治疗的蝶屋。
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他人却能够拼上性命去努力。她本就因此而对受伤的剑士们进行着过分严厉的照顾,也对那些剑士们心怀尊敬与敬仰。
更何况这一次灶门炭治郎受伤的原因,在她看来也与自己有所关联。
在大半个月之前,灶门炭治郎和炼狱杏寿郎才刚从炼狱家回来,便忽然发现身为音柱的宇髄天元试图从蝶屋里把神崎葵她们带走。
在灶门炭治郎进行阻挠之后,他才不怎么情愿地解释了原因。
“是因为任务啊任务!”宇髄天元一脸不耐烦:“而且她们又不是柱的继子,就算我带走也不需要取得虫柱的同意。”
灶门炭治郎虽然无法反驳对方在陈述着的事实,却也绝对不认可他的说法。
因为葵她们也并非是鬼杀队的剑士——所以没有外出执行任务的必要。
更何况,如果只是需要有人去执行任务,那么由身为鬼杀队剑士的灶门炭治郎去也是一样的。
“哈?”宇髄天元一脸嫌弃:“你能派上什么用场,更何况我已经听说了,炎柱新收了三个人当【继子】,又要去打招呼也太麻烦了……”
“完全不麻烦的!”
宇髄天元的声音忽然被人打断了,不知何时便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炎柱炼狱杏寿郎环抱双手,那双眼睛永远过分明亮而通透:“如果是灶门少年决定了要去做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进行阻拦!”
他本就是如此通情达理,也十分擅长站在其他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所以无论是和鬼杀队中的任何人,他都能相处得极为融洽——甚至一度被公认为最有亲和力的【柱】之一。
当然,最没有亲和力的人员名单中,肯定有富冈义勇的名字存在。
既然炎柱都已经同意宇髄天元带走自己的继子了,那么宇髄天元也没什么话好说,本只是打算带着灶门炭治郎前往,但已经养好了伤势的我妻善逸和八百伊之助也纷纷表示愿意一起去。
“那就大家一起去吧!唔姆!刚好还可以互相照顾,也要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努力保护大家呀!”
在炼狱杏寿郎志气满满的鼓励下,宇髄天元带上了三个帮手。
事实上,知道了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哪里之时,他们几人才忽然明白为何宇髄天元要去蝶屋抢人。
“听着,”宇髄天元把他们粗糙地打扮了一番,又给他们取了听起来就很随意的女孩子的名字,然后对他们说:“我们的目标有两个,一是救出我的三个老婆,一是找出吃人的鬼并解决掉对方。”
“为什么两个都是【一】?”
在灶门炭治郎呆呆地举手提出质疑时,宇髄天元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因为这两件事都是第一重要!”
但有些人的注意点却和灶门炭治郎有着天壤之别:“可是为什么你居然有三个老婆啊!三个啊!!!”
我妻善逸一脸羡慕嫉妒,想起自己一个老婆都没有还马上又要去和鬼战斗,顿时感觉更加难过了。
“善逸……”八百伊之助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出来的话却很真实:“不要再想了,你不可能有三个老婆的。”
我妻善逸更难过了。
这样的难过一直持续到他看到洗干净了脸上乱七八糟的花纹之后,露出了过分英俊的面容的男人之后,更是攀升到了顶峰。
洗干净了脸之后的宇髄天元,远比他涂上那种奇怪的花纹之后更具杀伤力。甚至让我妻善逸隐约觉得自己明白了他为何有三个老婆的原因。
虽然在心底里叫喊着太可恶了,但实际上他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时间并不充裕,宇髄天元事先已经打探过了吉原的情况,他的三个妻子也是为了探寻鬼的踪迹而以艺伎的身份分别潜入了三家不同的店子,但不妙的是,在不久之前,她们纷纷与宇髄天元断了联络。
或许是因为鬼已经注意到她们了,也或许是因为她们被鬼下了毒手,但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都无法让宇髄天元直接放弃寻找她们。
所以宇髄天元分别将粗糙地打扮过后的三人【卖】去了他的妻子潜入的三家店子,事先告知了他们自己的三个妻子的具体信息,让他们暗中调查她们的去向。
后来发生的事情,又是令他们三人差点交代在花街的噩梦。
就连身为音柱的宇髄天元,也差点被那对身为上弦之陆的兄妹之鬼所杀。
那是对过分在意着彼此,却因为变成了鬼,而连同对彼此的感情都变得扭曲了的兄妹。
他们虽然和灶门炭治郎以及祢豆子不一样,但是没有人会比灶门炭治郎更能理解他们——无论犯了多少错、做了多少坏事,那对兄妹都必定会陪在彼此的身边,哪怕迎接他们的只有地狱。
战斗结束后直接昏迷在了花街的几人被收拾残局的【隐】的队伍捡回了蝶屋,受伤过重的音柱在恢复了意识之后就宣布了退休,和自己的三个老婆一起隐居了。而我妻善逸和八百伊之助的伤势则没有灶门炭治郎那么重,且正如神崎葵所说的那样,在醒过来之后就继续执行任务去了。
“不过……”灶门炭治郎清醒过后,忽然又意识到:“日轮刀又坏了呢……”
想到这里,他其实就有点犯怵了。每个鬼杀队的剑士都有专门的为其锻造日轮刀的刀匠,而灶门炭治郎的刀匠——是个脾气有些怪异的人。
甚至之前还出现过因为灶门炭治郎在和鬼战斗的时候,不小心把日轮刀弄断了,而因此被他的刀匠钢铁冢萤举刀追杀的情况。
而未过多时,灶门炭治郎的身体都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他便收到了来自钢铁冢的威胁信——是连笔锋都能看出对方透露着杀意的恐怖来信。
在【隐】的队伍中工作的某个队员,和灶门炭治郎也算是有些渊源了。好几次都是他把受伤昏迷的炭治郎从废墟里背回来,甚至当初也是他把带着鬼一起行动而暴露了的灶门炭治郎押去了产屋敷的主宅。
看到灶门炭治郎因为受到了刀匠不愿意给自己锻造日轮刀的信件而深感苦恼,他便对炭治郎提议道:“不如直接去刀匠们的村子里找他如何?”
这是灶门炭治郎第一次知道,原来刀匠们竟然还有村子存在。
——*——
八百比丘尼来到了约定好的地方,紫藤花的花瓣垂落在外廊,一切都像是在重复数年前的某个时刻。
但是现如今坐在她对面的青年,整张脸却几乎没有半寸完好的皮肤,不仅如此,那些溃烂的皮肤甚至蔓延到了他的脖颈,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面目狰狞。
“您来了。”
坐在矮桌前的青年,他的声线一如数年前那般平静柔和。
“是。”
八百比丘尼步入和室之内,在产屋敷耀哉的对面坐下,皎皎明月洒落,仿佛也在清楚地提醒他们——现如今和数年之前完全不一样。
事实上,他们这一次见面的原因也和数年之前完全不一样。
“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的事情吗?”八百比丘尼安静了许久之后,手指放在桌面上,她转动着自己面前的茶杯,视线却落在产屋敷耀哉的脸上。
“无一郎和有一郎吗?”
她上一次来这里会见产屋敷耀哉的时候,曾告知过他,初始剑士诞生的家族,仍有血脉留存于世。
所以在回去之后没多久,产屋敷耀哉便派人去寻找了时透有一郎和时透无一郎兄弟,并让自己的妻子产屋敷天音去将他们带回鬼杀队。
起初他们是不愿意的,身为哥哥的时透有一郎甚至粗鲁地拿扫把将产屋敷天音赶出了他们的家门,大声斥责她不要再过来找他们。
而从小就胆小怯弱的弟弟时透无一郎,虽然在听到产屋敷天音说【你们是有着初始剑士血脉的后代】时,有想要和她一起离开的想法,却受到了来自哥哥的嘲讽。
“就算真的像她所的那样又怎样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们的家族也早就落败了,你甚至连斧头都拿不动,难道还能当上武士,拿起刀剑吗?”
在这种过分直白的责备中,时透无一郎只能默不作声地低下脑袋。
直到某一天……他们的家中遇到了【鬼】的袭击,而前来探望他们的天音夫人带来的剑士,只用了一招便直接将鬼斩杀。
在那一刻,时透无一郎的心中忽然有了想要为之努力的梦想。
——他想要成为像那位剑士一样厉害的人,然后得到哥哥的认可,让哥哥知道,时透无一郎的【无】,并非是【无能】的无。
也正是因为这次事件,时透有一郎才改变了对产屋敷天音的态度,并在她对他们说:“山中并不安全,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就和我们一起离开吧。”的时候,选择了点头。
他们兄弟二人,就这样加入了鬼杀队。
虽然加入鬼杀队只有五个月的时间,但无论是时透无一郎还是时透有一郎,都展现出了过分卓越的天赋,甚至兄弟二人一起斩杀了下弦之鬼,成为了极其罕见的【双霞柱】。
也就是本属于一名【柱】的位置,由两个人同时担任了。
这样的决定是其他的柱投票通过了的决议,无论是对于这对兄弟还是对于鬼杀队而言,这样的决定都是有益无害。
但即便如此,哪怕他们兄弟二人一起成为了【霞柱】,时透有一郎仍是时常打击自己的弟弟,说他的【无】是【无能】的无。
而每到了这种时候,时透无一郎都会憋着一口气和他闹起别扭——虽然大多数时候都会很快又和好,重新成为彼此最信赖的守护后背之人,但是……
“哥哥是大笨蛋!”
时透无一郎独自一人让【隐】的人把自己带来了刀匠的村子,刀匠的村子藏在了极为隐蔽的地方,哪怕是鬼杀队的人想要来这里,也要由隐的人一路背来——而且会把眼睛和耳朵全都堵上,以此保证对方不会记下路线。
这是为了守护没有战斗力,而只能为鬼杀队的剑士们打造刀剑的刀匠们而设立的特别规定。
时透无一郎一脚踢开了脚下的一块石头,他这次又和哥哥闹别扭的。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在前几天的任务之中,他们一同前往某个地方解决不断有人失踪的问题。虽然任务不怎么凶险,但时透无一郎的刀却不慎在战斗中损坏了。
时透有一郎习惯性嘲讽了他几句,说无一郎总这么没用,连自己的刀都保护不好,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剑士。
时透无一郎当场就差点红了眼睛,但为了不在其他的鬼杀队员面前丢脸,让他们觉得霞柱时透无一郎是个爱哭鬼,时透无一郎还是忍住了。
可事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平衡,干脆借着过来找刀匠打造新的日轮刀的名头,躲开了自己的哥哥独自一人来到了刀匠的村子。
刚好恋柱的刀也送过来修,时透无一郎还没走几步,便遇上了准备去泡温泉的甘露寺蜜璃。
这个因为太过单纯而被当初为她制作队服的裁缝坑了,导致一直都穿着比其他女性队员更加暴露的服装的女孩子,在遇到他时极为兴奋地挥手打着招呼。
“时透弟弟!”甘露寺蜜璃跑到了他的身边,笑容灿烂地问他:“你也是来修日轮刀的吗?真是太巧啦!”
时透无一郎一直都不太擅长与人来往,因为过于害羞内敛,而且年纪又小,再加上……甘露寺蜜璃那身极其成熟的制服,都足以令他红着脸低下脑袋。
【好可爱!】
甘露寺蜜璃几乎要满眼冒起星星,虽然在她眼里就没有不可爱的东西,但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觉得大家都超——可爱。
尤其是时透家的哥哥和弟弟,以十四岁的年纪成为【柱】,在鬼杀队的历史中也是绝无仅有的存在了。
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加入鬼杀队,但若是询问甘露寺蜜璃,她一定会说:“是为了找到合适的人然后嫁出去!”
甘露寺蜜璃有着远比普通人要大上数倍的力气和食量,还有着一头在普通人看来过于怪异的粉红色夹杂着绿色的头发,这些就已经注定了她无法从普通人那里得到平常的目光——于她而言,有着比她更强的人存在的鬼杀队,显然才是最好的归宿。
“对了,”甘露寺蜜璃忽然拉起了时透无一郎的手臂,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兴高采烈地询问他:“要一起去泡温泉吗?这里的温泉我泡过好多次啦,每次都觉得很舒服哦!”
听到这话的时透无一郎顿时愣在了原地:“诶?!”
他的脸在瞬间变得更红了,比起甘露寺蜜璃而言显得极为稚嫩的面容在她眼里更是超级可爱,连连摆手的举动也被甘露寺蜜璃认为是很想一起去,但又不太好意思所以只能拒绝的举动。
“没有关系的哦,以前没有泡过也没事,只要试过一次绝对会喜欢的!”甘露寺蜜璃拉着时透无一郎朝温泉的方向走去,兴致勃勃地和他分享着快乐:“泡完刚好可以一起去吃晚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