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前】
完成任务后抽空回了一趟产屋敷宅邸的蝴蝶忍, 在探望主公时被对方稍微留下了一会儿。
产屋敷耀哉对她说:“有一件事情, 我想要请你帮忙。”
伴随着病情恶化而产生的影响, 不仅仅是自额头开始的皮肤溃烂, 连带着双眼的视物能力也在一天天减弱, 到了现在,产屋敷耀哉几乎已经完全失明了。
而这也意味着……他即将迎来产屋敷家宿命的早逝。
可令诅咒降临在他们身上的鬼舞辻无惨依旧活着, 并且仍在不断地制造出新的鬼。
不仅仅是产屋敷耀哉,产屋敷的每一任家主都想要铲除鬼舞辻无惨, 但他们没有任何一人达成了这个目标。
可就在前些日子, 从那封被八百比丘尼送开的信上, 她提到了【鬼舞辻无惨的死亡】。
产屋敷家和鬼杀队的其他人, 都等待着这一结局, 等待了太长的时间。
产屋敷耀哉用仅有的微弱视力, 看到了她在信上说【戴着太阳纹路花札耳饰的少年,会终结一切诅咒。】
而那个少年的名字, 正是灶门炭治郎。
她点名要这个少年去将“她的孩子伊之助”带回鬼杀队,却又在同一时间预言了伊之助记忆的丧失。
【这是好事, 产屋敷阁下。我希望您能保守秘密, 暂且不要将真相告知他, 所谓的宿命正是如此,等到了时机合适的时刻,他必然会想起一切。】
产屋敷耀哉遵守了信上的叮嘱, 并将解释和劝说对方加入鬼杀队的任务交给了蝴蝶忍。
“可是我已经有继子了。”蝴蝶忍提醒道。
产屋敷耀哉笑了笑:“并非是要忍将其收为继子, 我已经让鎹鸦将委托的信件送去给了培育师鳞泷先生, 届时也会让炭治郎将伊之助送去鳞泷先生居住的狭雾山。”
他只是因为八百比丘尼在信上提醒了一句【灶门炭治郎是个过于老实的孩子】,所以有些担心他是否能够做好解释和劝说的工作。
而蝴蝶忍的聪慧,鬼杀队的所有人有目共睹。
多一重准备总没有坏处,抱着这样的念头,产屋敷耀哉将这一任务交给了蝴蝶忍。
事实证明蝴蝶忍在睁眼说瞎话上的能力简直与炭治郎有着云泥之别,三两句话便将伊之助说得唯有点头。
“加入鬼杀队之后,要做什么呢?”
被忽悠着答应了加入之后,伊之助才想起来询问这个问题。
“这个嘛……”蝴蝶忍笑着睁开了眼睛:“当然是杀鬼啦。”
伊之助怔愣地看着她那双仿佛没有焦距般的眼睛,重复道:“杀……鬼?”
“啊,你不知道【鬼】是什么吗?”蝴蝶忍一副惊讶的样子,嘟囔着:“是因为失忆忘记了还是原本就没听说过呢?”
伊之助张了张嘴,却又听到蝴蝶忍说:“那我来给你解释一下吧。”
她合拢手掌放在脸颊上,手指微微弯曲,用像是要说什么小秘密一样的姿势说:“所谓的【鬼】啊,是一种以人类为食的怪物哦,而且因为吃了很多人的缘故,所以身上也会有血腥的臭味。”
听完这话的伊之助睁大了眼睛,却并非是因为她说的【以人类为食】,而是【身上会有血腥的臭味】。
不知道为什么,伊之助总觉得这种说法有些熟悉,但并非是他曾听什么人说过,而是……
亲身体验过。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伊之助面上几乎血色全无,看到这种反应的蝴蝶忍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不过不用害怕啦,”蝴蝶忍语气轻柔地说:“只要成为了鬼杀队的剑士,有了和鬼战斗的能力,那也就能够保护自己了哦。”
虽然蝴蝶忍是这么对他说的,可伊之助却并不是很认同她的说法,因为在某个瞬间,伊之助忽然觉得——拥有和鬼战斗的能力,并非是为了保护自己。
【而是为了……保护其他的什么人。】
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大抵是女性的面容,对方的声音很温柔,和蝴蝶忍也有些相似,却又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她的声音里,满含着温柔与感情。
那个声音对他说:【伊之助……】
他觉得,或许这就是他的名字。
——*——
在伊之助稍作修养之后,灶门炭治郎准备带着他前往鳞泷左近次的住所。
整理好行囊准备上路的时候,灶门炭治郎的背上多了一个奇怪的长方形大箱子。伊之助好奇地询问他里面是什么东西,却被炭治郎打着哈哈敷衍过去:“没……没什么啦。”
嘴上是这样说,但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么回事。
灶门炭治郎这时候的表情,正和伊之助刚醒过来询问他是否认识自己的时候,露出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从这样特别的反应里看出了些什么的伊之助心里也确认了什么,却没有直白地开口。
他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在炭治郎背上的箱子里,一定装着很大的秘密。】
——*——
鬼舞辻无惨察觉到了八百比丘尼的变化。
她近来出门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少了。甚至有时候好几天都是待在宅邸中,最大的活动范围也只是从房间到庭院。
鬼舞辻无惨询问佣人们时,有人告诉他,【当您不在家中的时候,夫人时常会坐在外廊看樱花,一看就是一整天。】
八百比丘尼是很喜欢樱花,可在以往,她至少还会偶尔出去逛街买点东西。
鬼舞辻无惨忽然想,或许伊之助的死,的确给她带来了不小的打击。让本就没什么精神的八百比丘尼,变得愈发沉默安静了。
但他又转念一想,没有了一个孩子,他们还有另一个孩子。
“累,”鬼舞辻无惨将累叫来了跟前,这孩子也早已知晓了伊之助的事情,鬼舞辻无惨便对他说:“去她身边吧。”
累愣了一下。
事实上,被鬼舞辻大人叫过来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又要被送回那田蜘蛛山了。
就像上一次那样,在度过了几年短暂的“家人”的时光之后,又被随意地舍弃。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但鬼舞辻大人的话却令他一愣。
累一直都知道,相比于自己,母亲大人更加偏爱伊之助,而失去了伊之助于她而言是多么沉痛的打击,只要稍微思考片刻便能够一清二楚。
他只是不敢在这时候出声,累不敢去想——对于母亲大人而言,看到他出现在她面前,她究竟会觉得安慰还是讽刺。
但父亲大人对他说,让他去母亲大人的身边。
于是累抬起脸看了鬼舞辻无惨一眼,从他手里接过他脱下的外套,而后迈着小小的步子,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八百比丘尼坐着的外廊。
他在她的身后站了一会儿,才像是鼓起勇气一般,将自己出来时从父亲大人手中接过来的外套搭在她的肩上,然后轻轻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母亲大人。”累小声地叫她,见她拉了拉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看清了外套样式之后却没有拂开,便知晓她现在和父亲大人并没有什么矛盾。
但父亲大人却像是不敢来见她一样,甚至连递件外套这样的事情,都要让他来代替。
虽然这种说法很奇怪,但累的确是这样觉得,在他看来,如果是他印象中那个高不可攀的鬼舞辻大人,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的。
他为了母亲大人改变了太多,变得真的像是她的丈夫,累的父亲一样了。
“嗯。”八百比丘尼轻轻地应声,抬起手摸了摸累的发顶,忽然问他:“累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闻言累愣愣地看着她,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其实是想说喜欢的,可又想到母亲大人刚刚失去伊之助,若是这么说,或许只会让她更加伤心。
累只能沉默不语。
八百比丘尼看着他低下脑袋,苍白的脸颊稚嫩柔弱。
【鬼】的强大与否,取决于他们从鬼舞辻无惨那里获得的血的分量,以及他们自身吃人的数目。
越是强大的鬼,吃掉的人类越多。
累虽然是小孩子的模样,被鬼舞辻无惨变成鬼的时间也只有几十年,却能够成为下弦之伍,也足以说明他的强大。
或许就这样下去,再过个几十年、几百年,他也可能会取代上弦之中的某个鬼,成为新的上弦也说不定。
毕竟……鬼舞辻无惨对累的偏爱,也足以说明一切。
这是唯一一个,当他出现在八百比丘尼面前,非但不会被鬼舞辻无惨赶走,反而会主动接纳的存在。
八百比丘尼想起了鬼舞辻无惨身为人类之时,拖着病重的身躯,命人驱着牛车,载他来到她暂居的神社。
身为人类时的累,或许是令鬼舞辻无惨想到了人类时的自己。
所以他对这孩子的偏爱,与其说是喜欢小孩子,倒不如说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于是心生了怜悯。
鬼舞辻无惨的怜悯,有时候很珍贵,有时候又很廉价。
他很少会真的对手下的鬼上心,却时常会对各种人脱口而出“真可怜啊,让我来拯救你”之类的话。
鬼舞辻无惨就是这样,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累的沉默换来的是八百比丘尼将他抱进怀里的举动,她将自己的脸颊贴在累的发顶,抚摸着他那头苍白的发丝。
她的姿态自然而又温柔,就像是春日里拂面而过的微风。
令站在屋子的角落里,一言不发注视着檐廊上发生的一切的鬼舞辻无惨,深深地蹙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