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屋敷一族与鬼舞辻无惨之间的纠葛已经延续了千年。是因为他们的家族中出现了“鬼”这样的生物,所以才受到了早亡的诅咒。
诞生了鬼的家族被命运的线缠绕着,让他们只能在无止境的漫长时光中与鬼舞辻无惨战斗。
只有杀死了鬼舞辻无惨,他们才能够得到解脱。
而那些家人们被鬼所杀的剑士也是如此。因为被鬼夺走了珍视之人,被鬼破坏了本该一直平静下去的幸福。所以才要拿起刀剑,这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不再经历如自己一般的痛苦。
正因自己的身上肩负了太多,所以产屋敷耀哉更能理解他人的痛苦,在对他们的遭遇感同身受的同时,他也希望本该普通的人能一直普通下去。
正如鬼杀队中的许多剑士,他们原本都该是在平凡而又安静的生活中幸福度过一生的普通人。
“让那些本该平静生活的孩子们成为剑士,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从八百比丘尼的口中,产屋敷耀哉所听到的是时透兄弟正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
他们真的应该去打扰那样的生活,让他们从山林前往战场吗?
产屋敷耀哉想要从她这里得到答案。
“……是啊。”
被反问的八百比丘尼点了点矮桌,指甲敲击桌面时发出的声音,仿佛鼓点般落在产屋敷耀哉的心头。
“那些孩子,本该过着平静的生活。”
八百比丘尼抬起眼睑,说出来的话却可以说是残忍。
“但是在他们的血脉之中,延续着的是从几百年前便已经产生的因果。”她注视着产屋敷耀哉的眼睛:“你能理解的,也只有你们才能够理解这种因果,因为在他们的家族中,在那个曾经被称之为‘继国’的家族里,也出现了‘鬼’。”
她的声音缓慢沉稳,说出来的话却令产屋敷耀哉悚然。
这样的过往。
这样的“因”。
正如产屋敷一族的诅咒。
“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八百比丘尼对他说:“无论逃到再远的地方,他们都注定要重新回到战场上。”
“因为那只‘鬼’还活着。”
而时透无一郎和时透有一郎,注定要去面对他们的“先祖”。
——*——
八百比丘尼回到寺庙时童磨正在和伊之助玩翻花绳,明明已经活了几百年了,可这种小孩子的游戏童磨仍是不厌其烦。
他和伊之助坐在软垫上玩得不亦乐乎,连八百比丘尼推门进来都是走近了才发现。
“诶,八百回来啦~”
童磨歪了歪身体探出一个脑袋来,笑眯眯地向她邀功:“看吧,八百不在的时候,我可是有好好地照顾伊之助哦~”
见到母亲回来,伊之助也顾不上正在和童磨玩翻花绳了,而是扑到母亲的怀里同她撒娇。
笑容灿烂的青年看着伊之助的举动,他也没恼,只是在伊之助松开八百比丘尼之后,也朝着她张开了双臂:“八百不抱抱我吗?”
八百比丘尼自然不会抱他,或许是抱着同情的心思吧,伊之助倒是跑回他面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松开时不忘像母亲摸自己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
四舍五入也算是得偿所愿的童磨活泼地笑起来,尖尖的虎牙更添了几分天真可爱,由衷地感慨道:“伊之助好可爱哦~”
倘若只看童磨这时的表情,倒让人觉得伊之助反而比他更加成熟几分。
八百比丘尼本想今日便带伊之助离开,却不料刚一开口,童磨就出声挽留道:“不再多待几日吗?今夜还会有另一位客人来哦。”
一般童磨遮遮掩掩说起什么的时候,八百比丘尼便能察觉到他的确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什么客人?”
童磨笑容未减:“自然是我们都认识的客人。”
倘若是不能在伊之助面前直说的客人,那便只可能是“鬼”了。
叮嘱了几句伊之助小心些,八百比丘尼又让他出去和其他人玩,自己则是在他走后询问起了童磨口中的客人究竟是谁。
“是黑死牟大人啦。”
童磨本就不会在八百比丘尼面前在意什么仪态,斜斜地侧躺在软垫上,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金色铁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
“黑死牟阁下听说您经常会来我这里,于是也说要来见见您。八百好像比我还要受欢迎呢,毕竟之前黑死牟阁下都从来没有说过要来看望我~”
他这次倒没有作出委屈的姿态,可怜巴巴地掉起眼泪,反而笑得很是开心,令八百比丘尼也觉得有些意外。
童磨用在教徒们那里磨练出来的善解人意的能力,轻易地捕捉到了八百比丘尼眼中的意外。
“我很高兴。”
童磨一副真心实意的模样:“八百受欢迎是好事呀~所以我也觉得很开心哦~”
听到这话的八百比丘尼垂下眼睑,视线移向了别处:“这算是什么好事呢。”
“诶——”童磨不认可地开口:“有很多人喜欢八百,当然是好事呀。这样的话,八百就不会觉得寂寞了吧,因为无论如何身边都会有能够陪着你的人……”
童磨说到后边嘟嘟嚷嚷起来,耷拉着脑袋又有些失落了:“那这样的话有没有我也都差不多了吧?”
这句话并非是自言自语,而是对她的询问。
触及那双带着期待的虹色眸子,八百比丘尼给了他回应:“不是的。”
她说:“总有那么一些人,哪怕身边有再多的人,他的存在也从不会被任何人取代,哪怕有与他相似的人,也只不过是相似罢了。”
虽然自身无法生出这样的情感,但童磨却觉得,她这话浸满了寂寞。
为什么八百身上总会有这种感觉呢?
童磨无法理解。
从很久以前,他还是人类的时候,八百比丘尼便已经是现在这样了。
教徒们的祈祷对他说,人死掉之后会前往没有痛苦的极乐世界,童磨并不相信神明的存在,但他认可他们的想法。
倘若活着的感觉太过痛苦了,那么死去之后,什么痛苦也没有了,这样的结果的确是幸福的。
而且,在那个时候,八百比丘尼也认同了他的观点。
穿着巫女服的少女端坐在祭坛上,童磨趴在她的身前,注视着她无悲无喜的脸,忽然问她:“八百比丘尼大人,也想去极乐世界吗?”
本以为不会回答他的少女竟抬起了眼眸,那双眼睛漂亮得好似玉石般剔透。
“想。”
少女轻轻地抬起手,摸了摸他圆圆的脸颊,她的皮肤白得像雪,但手掌的温度却与冰冷的雪毫无关联。
她没有再多说任何话,只是用目光注视着童磨,尚且年幼的童磨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
她的手很温暖。
“可是有总比没有好吧。”童磨仿佛是刻意避开了她话中的深意一般,转而将话题拉向了另一个方向,思绪从过去的记忆中脱身,他又笑了起来:“我一直都是这样觉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