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寻仙问心, 千凝虽摆开四五张符咒给沈誉选,但每张都是同样的字,不管沈誉选哪张, 今天撕开, 看到的一定是这八个字。
早在和李章尧第一次见面时, 她就算好会有香囊之事。
菜菜:“高啊!”
千凝倒没觉得什么,说:“其实这些套路,放现代社会, 谁吃你这一套,但在修真界,因为主要为修炼,他们就没想过还有这种法子, 技能点不一样。”
诶,别说,她好像找到除搞饭店外的致富路。
菜菜声音凉凉的:“但是, 比起这些,大家最想买的还是玄天珠吧,别掌柜的做不成,把自己做成商品。”
千凝:“告辞。”
每次千凝想歪点路子, 菜菜总能冷不丁及时让她清醒。
这一次, 只持续五日,鸳鸯香囊就赚回四千灵石,直叫阴阳府其他修士羡慕不已。
数着灵石,李章尧乐呵呵的,他把灵石均分成三份,自己留一份,一份给谢承宣, 一份给千凝。
千凝接过储物袋,李章尧又开始问:“对了千凝小友,你上回说,搞完限定后,每年都可以出个生肖限定,然后呢?”
经过香囊这件事,李章尧已经完全服千凝,只见这个小娃娃思考着,说:“这个时候,要推进品牌成长。”
李章尧:“品牌?”
千凝同李章尧解释,什么是品牌,怎么把这“鸳鸯香囊”养起来,赋予它消费属性……
头头是道讲完,李章尧已经头晕了,但他知道有道理,只是有些想法,在修真界不是那么容易实现。
千凝也知道,还是要进行本土化的,不然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要亏本。
现在搬出来的理论,一套一套的,是她故意的,这样,就不怕李章尧听完理论大彻大悟跑去单干,她只是抛出钩子而已,至于接下来,她可要提条件。
千凝斟酌片刻,道:“李道长,其实,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道长能够答应。”
李章尧立刻说:“小友且说,我能帮上的,定会帮忙。”
千凝:“听闻贵宗的镇宗之宝,连山八角灯,有颐养灵魂之功效,实不相瞒,我有一个朋友,需要这盏灯。”
李章尧愣了愣,他没料到千凝一开口,就这么大,如千凝所说,连山八角灯是镇宗之宝,轻易不能借人,这件事,不是他能拍板的。
可千凝现在帮他做的事的价值,确实足够她提出这个要求。
李章尧说:“此事,得等我去信与府主商议,当然,我会尽量为小友争取。”
他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是表示,不会让千凝白出力,千凝福福身,真心道:“如此,有劳李道长。”
没有立刻拿到连山八角灯,千凝不沮丧,她知道没那么简单。
不过等了几天,寻仙宴都要结束,李章尧带来的消息,却多少令人无奈:“千凝小友,府主说,连山八角灯已借人了。”
借人了?
千凝蹙了下眉头,随后说:“没事,只是,若什么时候那人归还八角灯,能不能知会我一声?”
李章尧心内歉疚,没满足这个小娃娃的要求,他也没想到,在他去信的前一天,连山八角灯就被人借走。
这未免太巧。
李章尧叹口气,说:“既如此,不若我再结灵石给小友?”
千凝摇摇头:“不用,这些灵石够我用的了,对了,”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册子,说,“这里面,是我这几天整理的一些关于‘鸳鸯’的想法,李道长可做参考。”
李章尧接过册子,翻了几页,知道千凝丝毫没有藏私,即使没拿到连山八角灯,她依然表现出极致的大度。
谁说凡人不如修士,依他看,她这气量,就超越不少修士。
李章尧收起册子,感谢:“好,有劳小友,日后能够立起‘鸳鸯’,则小友占有三成。”
他不说大话,在半空中凝练出一个印记,印记最后凝成一块石头,放入千凝手中。
李章尧解释:“这是誓言石,记录下我刚刚说的话,你拿此石来找我,若我不能按我话中所说,则会遭五雷轰顶。”
千凝收好石头:“多谢李道长。”
如此一来,接下来的事,千凝不用管,就做创意入股,岂不美滋滋。
当然,她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搞经营,她思绎着,放眼整个修真界,谁能一开口,就借走连山八角灯?
其实仔细想想,就有眉目。
沈誉真是,致力于给她设计困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小反派。
千凝心里把沈誉按在地上揍一顿,刚回到自己的小院落,恰好,他还真敢出现。
他笼着袖子,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似笑非笑:“没借到灯?”
千凝摇摇头:“不知道哪个王八提前借走了。”
沈誉唇角定住:“……”
千凝立刻捂嘴:“啊呀,不会是你吧?我可事先不知道,没骂你王八呀,你心肠这么广,不会介意吧?”
她眼睛圆润,面颊带着淡淡的粉霞,娇妍若鲜嫩的花瓣,明明装着无辜,可眼底的狡黠,却怎么也遮不住,演技拙劣得都不需要沈誉拆穿。
他微微倾身,只说:“你求我,我就把连山八角灯转借给你。”
千凝朝前走两步,站定在沈誉面前,抬手,手背拍拍沈誉白皙的脸颊。
沈誉盯了眼她的手。
她脸上也挂着一抹笑,挑衅地说:“求你?我嫌没意思,我就爱有难度的,怎么样。”
说实话,千凝有一瞬间的心动,不过她得绷住,沈誉现在是对她有点意思,越是这样,她越不能先松这口气。
否则,这连山八角灯,不一定能拿到手。
眼见沈誉眼眸一沉,肩膀一动,似要抓住她的手,她立即抽回手,揉揉手腕:“怎么,不高兴呀?”
沈誉从鼻腔里哼笑一声。
千凝撩起眼皮子看他,又说:“或者,你求我,求我让你帮我,我还能考虑接受一下。”
这要是寻常人,听到千凝这么说,火气一下就上来,哪有人有求于人,还这般态度?
但千凝早说过,沈誉是个隐藏的变态,表面上,是人人追崇的天才,口碑极好的前辈,但实际上,谁知道他心里装的是什么。
便看他呼吸微沉,眼中闪烁。
点到为止,千凝可不管他,转过头便要走。
下一瞬,她的手腕被身后的人抓住,他力气可不算小,将她往回拉了几步,地上,漆黑的影子叠在她影子上,好似将她圈在怀里。
他笑了声,微启嘴唇,薄薄的气息喷在千凝耳廓:“嗤,你想让我怎么求。”
千凝心里嘀咕,得了,真是个变态。
她可没兴趣一层一层剥开他的伪装,去看内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回过头,对准他的目光,丢下几个字:“我又不稀罕了。”
“你可以认为我是耍你玩,”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揶揄道,“因为我就是在耍你玩。”
摆明了故意。
千凝回到房间前,回头一望,沈誉还是站在原地,他低着头,似乎在摩挲手指,眼睛眯起来,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神情,像只餍足的狐狸。
狐狸嘛,总会遇上猎人的。
千凝阖上门。
菜菜说:“啧啧啧。”
千凝耸肩:“你看到了,我可没像对陆决那么出力。”方针对了,做啥都轻松。
菜菜又说:“不谈他了,我刚刚探知到,阁主回来了。”
在千凝到天剑阁之前,天剑阁阁主因事外出,阁内一众事,都交由长老与首席弟子执行,如今寻仙宴即将结束,阁主也终于回来。
准确来说,是千凝目前身份的父母,“救”过的人,她可是阁主恩人之女呢。
事不宜迟,他们势必会开始取玄天珠。
千凝见到天剑阁阁主。
阁主是元婴期中期的修为,比沈誉低一个阶段的修为,他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但少说也有四百来岁,蓄着短短的黑色胡须,长相儒雅,周身有位高权重者惯有的气质。
不比其他眼高于顶的修士,为符合面对恩人之女的反应,他对千凝很是尊重:“令尊令堂之殇,令我深感可惜。”
千凝与之寒暄两句,他才说:“不知姑娘在天剑阁过得如何?”
千凝不会在他面前耍小聪明,客客气气回:“托阁主的福,小女在天剑阁过得很好。”
阁主摸着下颌胡须,道:“我们修真界讲因果,我须得报恩,姑娘也是有所耳闻,不知姑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千凝心想,如果真的可以给她选,她为连山八角灯爆灯!
但不行。
这老狐狸明显就给她安排好,她乍然提起连山八角灯,反而把自己的把柄递给人家,对付他,肯定不如对付沈誉,至少沈誉长得更俊美。
因此,千凝只做不懂,说:“我本是凡人,能到修真界已是天大的福气,不敢再要什么东西。”
阁主说:“是我考虑不周,这样,姑娘如今在人界,也没有归宿了,不若让天剑阁给你个归宿?”
千凝:“?”
好家伙,这是要给她相亲吗?
她羞答答垂下眼睑,嗫嚅:“各位道长,乃人中龙凤,岂是我这样的人能配得上的。”
阁主说:“姑娘莫妄自菲薄,修真界不比人界,我们无甚男女大防,不若这样,我权当中间人,至于姑娘与本剑阁内的弟子如何,且看姑娘与弟子相性如何,有没有缘分。”
翻译一下,这天剑阁的弟子,随千凝挑?
一刹那,千凝简直想流泪,这就是做玄天皿的快乐吗,这样的快乐摩多摩多好吗!
菜菜怕她被快乐冲昏头脑,忙说:“阁主话是这么说,只怕背地里,也是有安排的,你别忘了他的目的还是拿到玄天珠。”
确实,如果这时候是个傻白甜,心里早就感恩戴德。
而阁主此招,可谓是攻心。
千凝回菜菜:“但不妨碍我享受被攻略的感觉,嘿嘿。”
于是第二日,天剑阁阁主放话,认千凝为义女,着嫁妆一百零八台,娶得千凝的弟子,还有许多特殊优待。
这消息传出去,于天剑阁的弟子而言,就等于是,娶得千凝,就可以变相受阁主报恩之礼,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本来无人在意的凡女,顿时变成香饽饽,不过,千凝没有受到多少骚扰,因为只有阁主先过目的合格之人,才有接触千凝的机会。
就是了很久以后,千凝回想起来,这几天,也是她来修真界,最快乐的日子。
难怪大家都喜欢当皇帝,选妃的滋味,别提有多爽了。
她遇到的第一个天剑阁修士,是阳光型的,修为不低,身份也不低,脾气看起来还不错——至少表面看起来不错,长得也不错,中上的清秀,但千凝胃口给陆决沈誉之流养刁了,在她看来,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千凝没有露出多大的兴趣,当天下午,她身边的修士,就变成一对双胞胎兄弟,其他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长相俊美。
千凝脑海里活泼了:“双子我可以!”
菜菜:“别想了,只是让你二选一。”
这双子,哥哥沉默寡言,弟弟更开朗,可哥哥就是戳中千凝的点,撩这种男人太爽了,随便提两句,那男子就红脸,微撇开头,看着真是好入口。
察觉千凝与哥哥多说了两句话,弟弟露出难过的神情:“早知道你喜欢我兄长,我就不来了。”
双子中的哥哥皱眉,训斥:“阿柏,不要胡说。”
弟弟叹了口气,轻轻捏住千凝的衣角,又说:“大家都喜欢兄长,我只是一个陪衬品罢了,只是我也希望,姑娘能够看我两眼。”
千凝:“……”嘶,这味儿她熟啊。
绿茶男!
呜呜没人能抵抗绿茶。
招架不住了,她都想要怎么办,菜菜:“玄天珠警告。”
千凝:“哦。”
她只好也叹了口气,眉头轻拧:“你们兄弟俩,这般好的感情,我不应该破坏的,不然,我就是天大的罪人,我怎么舍得伤害你们兄弟情谊呢。”
没办法,对付绿茶只能也绿茶回去。
连着几日,千凝看过的男人,基本都是天剑阁的优质弟子,待到第八日,则是个高大帅气的男子。
男子叫齐修谨,年五十的筑基后期——已经是千凝能挑的最小年纪。
他面相看起来二十出头,长得温文尔雅,千凝和他聊几句,基本就确定,他也是个好拿捏的人,况且还有菜菜探索的条件补充,她有把握,她能把这男人吃得透透的。
就他了吧,千凝心里打算盘,先和天剑阁的弟子确定关系,接着,不出意外的话,阁主会让这个男人来游说她,让她交出玄天珠。
所以,她必须选一个她控制得住的人,把他变成自己阵营的人。
唉,阁主想要从她这里拿到玄天珠,真是路漫漫啊。
于是,便在此刻,千凝朝齐修谨笑了笑,柔声说:“那你是怎么看我的呢?”
两人方才聊的,是人界和修真界的区别,齐修谨很有涵养,知道怎么引入话题,不让千凝感觉无趣。
听得千凝突然这么问,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姑娘很好。”
千凝朝前走近一步:“好在哪里,我只是个凡人。”
齐修谨直白地说:“好到……我一开始,是为阁主给的条件来的,如今却觉得,姑娘值得。”
这是他和千凝相处半天之后,给出的结论。
知性却不死板,漂亮又善于敛露锋芒,这是他对千凝的印象,他意识到,若能和这女子结为道侣,是他的幸运。
千凝莞尔。
很好,初印象立起来了。
她朝前走出两步,这里是一条小山径,突然,她脚上踩到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头,险些摔倒,齐修谨道:“姑娘小心!”
他用一道灵力扶住千凝的腰,防止她摔倒,却不唐突。
齐修谨站在她一旁:“姑娘没事吧?”
千凝面上带着受惊过后的茫然,似乎才反应过来,朝他笑了笑,说:“没事,多谢齐大哥,只是……”
她在一旁的石头坐下,有些懊恼似的,看着脚踝,咬下唇:“我好像崴到脚了。”
齐修谨说:“我看看。”
齐修谨运一道灵力过去,刚拂过千凝穿着的白袜,她就轻声“嘶”了声,也不说疼,一个小小的气音,就让齐修谨立刻放弃再查看她伤口。
他想了想,虽然有点冒犯,却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不若,在下背着姑娘回去,等医者来看?”
千凝脸颊红了一下,低低地“嗯”了声。
便看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囊,递给他:“这个送给你。”
齐修谨一愣,转而惊讶惊讶:“姑娘的意思是……”
便看她眼眸灿若星辰,容颜俏丽,贝齿咬了咬红唇,似乎很是不好意思,可齐修谨已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的脸,倏地也红起来。
瞧着挺机灵一个人,这时候却显得有点木讷,但这种木讷,又是因为他甚少接触感情,总归是好事。
千凝“噗嗤”一笑,似乎要缓解尴尬,她将手伸过去,等他主动背她,齐修谨的手快伸过去时,半空中,乍然传来一声咳嗽。
齐修谨连忙收回手,往侧上方看过去。
便看那大剑府的沈誉前辈,悬停在半空,风吹得他玄青色衣袍猎猎作响,他的长发束于脑后,只用一根红色绳子绑着。
千凝心内:“啧。”
齐修谨连忙行礼:“前辈。”
沈誉摆摆手,他自半空中走下来,瞅了瞅千凝,又看向齐修谨:“怎么了?”
齐修谨说:“千凝姑娘崴到脚……”
沈誉:“这点小伤,治一治就好。”
说罢,他抬手一道灵力打过去,蕴着千凝的脚踝,抬眼,又有些惊讶地看着千凝:“好像没受伤呢?”
千凝不装了,站起身,歉然地对齐修谨道:“齐大哥,现在好像不疼了。”
齐修谨没察觉沈誉和千凝之间的氛围,只松口气:“没受伤就好。”
沈誉意味深长地看了千凝一眼,却是对齐修谨说:“对了,修谨,你师父正在找你。”
“啊,师父在找我?”齐修谨看了看千凝,“可……”
沈誉说:“无碍,我把千凝送回去就行。”
齐修谨恭敬一揖:“那就有劳沈誉前辈。”
因齐修谨背对着千凝,千凝抬手,揉了揉额头。
而齐修谨匆匆离开,去找到师父,却发现不是大事,松口气的同时,也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却发现,那个千凝所赠的香囊不见了。
说回当下,沈誉手里吊着千凝送出去的香囊,晃了晃:“你把香囊送给那等人。”
他都没有的香囊,一个刚见面半天的人,就拿到手了,真是……
不爽。
沈誉攥住香囊,那香囊被他的力气,碾得不成样子。
千凝又在石头上坐下,半点没有方才的娇态,她斜觑他:“一次次坏我的事,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誉挑眉头:“你真看上齐修谨?”
千凝冷哼声,没正面回答,不过,意思也很明白。
沈誉指甲掐了掐掌心。
突然,他拽住千凝的手,在千凝的“你干嘛”的声音中,一脚踩上自己的本命剑器。
每当他情绪不受控制,他习惯御剑到达高处,让冷风吹吹自己的脑子,而这一次,他拉上千凝。
御剑的状态下,剑器能变得比平常的要大上许多,能让人稳妥地站上去。
对剑修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本命剑器。
这是他第一次,带人站在自己的本命剑器,在他的操纵下,剑倏地冲入长空,在云气缭绕中,他心内的不耐烦,慢慢平息。
在方才看到千凝,那般对姓齐的小子时,他知晓,自己很不对劲,他竟生出杀了姓齐的的念头。
不止如此,还有姓郑的、姓方的、姓柳的……这一周,千凝见过的,接触过的男人,全部都该死。
甚至包括天剑阁阁主。
他可以和天剑阁阁主合作,也可以反悔。
是的,他后悔了,千凝不应该被那些人惦记。
沈誉清醒地知道,这种念头是错误的,但他大脑的杀意,也格外清晰。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呢?从一开始,他觉得有趣,把她当成好不容易找到的,好玩的玩具,演化到如今……
他居然对玩具,产生占有欲。
太可笑了。
可却也是事实。
许久,沈誉的大脑归于沉寂,他感觉到如今自己的一喜一怒,重新属于自己,
及至此时,他才发觉,千凝安静极了。
他转过身,与她面对面,这才看到,千凝坐在他的剑面上,抱着双膝,闭上眼睛,长睫在狂风之中,似乎在轻轻颤抖着。
沈誉半蹲下身,有些稀奇:“你害怕高?”
千凝微微睁开眼睛:“我、我不怕啊。”
沈誉:“……”
他想起,当初穿过昊海结界,也是御剑飞行,不过那时候,是谢承宣带千凝,他确实没留意过千凝的状态。
没想到她会怕高。
下一刻,沈誉勾了勾唇角,他伸出食指,往上一抬,剑又一瞬间拔高十几丈。
千凝赶紧闭上眼睛,肩膀也往内缩,好似在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蚂蚁。
可她很快察觉不对,她居然不由自主地睁开眼睛,这里已经很高了,空气稀薄,若不是有灵力,她早该无法呼吸。
金辉洒在周身,云雾缭绕之中,她甚至能看到远处的地平线。
便看,沈誉手里捏过一道诀,他唇畔露出浅浅酒窝:“只是一个睁眼的小术法。”
他对她用了术法,让她睁眼。
“你瞧,这下面的风景,很是不错,难得我愿意带你到这么高的地方,不欣赏欣赏?”
下一刻,千凝屏住呼吸,手软脚软,往剑上一躺。
竟然是晕过去。
沈誉微挑眉梢,走到她身边,刚想蹲下提她的衣领,突然,千凝睁开眼睛,用肩膀撞沈誉,一把将他推下去!
沈誉反应也极快,他拽住千凝的衣襟,把她也拉下来。
两人一齐摔下长剑。
“啊!”
一道尖叫划破长空,沈誉自己漂浮在半空,他好整以暇,只看千凝若一粒掉下悬崖的石子,无依无靠,飞速往地下坠去。
在半空中,千凝慢慢习惯重力,蜷缩起身子。
菜菜有点紧张:“要不要现在动用传送阵?你可能会摔死!”
千凝是头朝下的,在狂风中艰难睁开眼,只能看到上面湛蓝的天空,她抽出思绪,回菜菜:“不用,不带怕的。”
菜菜:“可是你恐高,你心脏能承受得住吗?”
千凝:“谁说我恐高的?好爽啊啊啊!免费蹦极!”
菜菜:“……”可恶,连它也被骗了!沈誉,危!
越靠近地面,千凝坠落的速度越快,她闭上眼睛,却也在此时,一股灵力好似有形,温软极了,托住她疯狂下坠的身躯。
紧接着,她扑入一个怀抱里。
沈誉一手搂住她的背,一手穿过她两膝,这般抱住她。
可是即使事先用灵力缓冲,这冲击力对千凝而言,也不小,后背和大腿都一阵生疼,她闷哼一声,眼角被逼出两滴眼泪。
沈誉低头看了眼她,他还在笑,一双桃花眼含着潋滟之色:“哦,原来你会被摔死的,你确定,你不需要保护吗?”
“一颗玄天珠三年,我说过,一年之内,只要你想通了,都可以成立。”
千凝咬牙切齿:“你知道,女人打架有一招是什么吗?”
沈誉:“?”
忽的,千凝扯住他鬓边垂落的头发,往下拉,她用力到手指都发白。
头皮传来的感受,让沈誉新奇。
他仰了仰头,好似真在等千凝拽下他的头发,这个小动作,却也动了动手臂,摩挲到千凝的后背。
千凝“唔”了一声,她松开手,用力打在沈誉胸膛处,声音带着鼻腔:“痛!后背肯定肿了!”
她挣扎起来:“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沈誉顿了顿。
在乱动之中,她的手几次打到沈誉的脸,他皱眉,只是还没恼,突然发觉,肩膀处有些微湿润,暖暖的。
千凝的脸埋在他肩膀,没有出声。
沈誉换成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掰过她的脸,便看女子面上都是泪水,她一眨眼,眼睫上、眼角处,几滴泪水汇聚到一起,顺着脸盘倏地滑落。
顺着他的指尖,流入他的掌心。
他心口倏然一跳。
他看过她哭,很多次,柔柔弱弱地哭,为一点小事,装出一副无辜纯洁的样子,但这是沈誉第一次,看到她真实的眼泪。
这泪水,还有温度。
沈誉下意识,更用力地抱紧千凝,只问:“很疼?”
千凝不回,只把头又低下去。
沈誉抱起她,回到她的院落。
他将千凝放在床上,她趴着,衣领口有些松开,沈誉便直接拉开她的衣服,待看到肩膀处,他怔了一下,因为那白皙的皮肤上,确实一片红肿。
是他高估凡人,没有再缓冲一会儿。
顺着那片肌肤,他的目光,不由落在千凝修长的脖颈上。
脖颈处,有一条红色的带子,绑了个结,与白皙的皮肤相互映衬,霎是好看,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那是什么,呼吸一顿。
他收回眼神,不过,眼底有了细细的变化。
他手上带着灵力,靠近千凝后背,要治愈那块伤口,千凝的耳廓略微发红,就像染上晚霞之色,她转过头,拿枕头砸沈誉:“滚,我不要你!”
忽的,沈誉手指按在她脖颈上,轻声说:“那要谁?”
“齐修谨?郑阳羽?方鸿奚?”
他的两只手指,按在她脖颈上,没有很用力,触感微凉,轻轻摩挲着她的脖颈,就像,在掂量待宰的猎物,带着一种隐约的威吓。
千凝安静下来。
沈誉满意了,眯着眼睛笑:“乖点。”
千凝默默牵了牵唇角。
他刚刚蹦出的几个人名,都是她这七八天见过的男子,好一些名字,她自己都忘了,沈誉倒是记得挺牢。
到底是谁乖,还有待商榷呢。
他开始给她治伤。
千凝得空,脑海里敲菜菜:“我估计是这个修真世界里,唯一一个让牛顿感到欣慰的人。”要不是有缓冲,她怕是会变成三小截。
菜菜:“够了,你让我以后怎么直视超人抱高楼摔下的美女。”
千凝和菜菜侃了会儿,不由沉浸在灵力带来的舒坦之中,渐渐沉入梦乡。
只留菜菜看着沈誉。
沈誉处理完千凝身上两处伤口,他站起来,低头,手指在她恢复白皙的肩膀处,轻轻点了两下。
好像在做什么标记。
随后,才拉起她的衣裳。
他出了屋子,已经往前走出好几步,忽然留意到什么,后退回来——院落角落处,有一副收起来的绳子与木板。
那是他曾经弄断的秋千。
他拿起木板,清理掉上头的灰尘,不过,好似嫌弃木材一般,他皱皱眉,舍弃掉那木板,从自己储物袋里,拿出一些木材和绳子。
他挽起袖子,这双从来只练剑的手,第一次,做秋千。
菜菜:“……嘶。”
男人,你凉了。
*
第二日起来,千凝看到那秋千,扯了扯嘴角。
多了这架秋千,她知道,她的选妃生涯结束了。
果然,也不知道沈誉怎么和阁主沟通,这天,没有鲜嫩的小帅哥,阁主主动找到千凝,由他当说客。
他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千凝,不瞒你说,你的体质异于常人。”
千凝:“义父此话怎讲?”
阁主将玄天皿一事,娓娓道来,隐去不少细节,又说修真界目前之困局:“我这回出门去大剑府,便是会见一位前辈,前辈占卜得知,修真界有难,只有姑娘能救天下苍生,还烦请姑娘,拿出玄天珠。”
此番话语,可谓是十分之正义,说着,他还要朝她一拜。
普通人见一宗门之主拜自己,不管如何,都会慌了心神,况且,阁主一直以礼待她,心防弱点的,定会一口答应。
这便是攻心。
然而,千凝眼疾手快,扶住阁主,免了这一拜。
她眼中也含着泪水,说:“只是义父,沈誉道长已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阁主一愣:“沈誉?”
千凝说:“若取出玄天珠,我也会死,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